第13章 ☆、追查（一）
第二日，美好的不應虛度的上午，Ω卻将手機的屏幕開了又鎖，鎖了又開，其間并不是什麽事都沒做，但也和什麽事都沒做差不多。
她是想給尹仲夏發短信。
經過昨日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思考，她終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決定以自己的力量去追查父母死亡事件的真相。
她想起了自己一直忽略掉的一個也許可以成為線索的細節——
她再次跌進噴泉池之前，那一道晃過她眼前的亮光。
雖然人類對于圖像的記憶在反複提取的回想中會有所減弱，準确率最高只能達到65%，但她确信，那一晚，沒有任何來自別墅或其他車輛的光源，可以那麽亮，那麽細，可以射到她的眼睛。那一束光源來得太突然，有必要調查。
而她的追查，需要從BOSS下手。坐等真相不是她的風格，而追查也不是因為懷疑或是為了去證明什麽，只是她想要的答案，無論是父母死亡的真相，還是BOSS是否參與其中，在事件真相水落石出之後，全部都會得到解決。如果BOSS真的是那個她原本所知的，對她毫無愧疚的BOSS，那麽，她的追查，可以證明他的清白。
只是，有一件事情很麻煩，那就是——合作夥伴。
平時與她合作的那些夥伴們，全部都是BOSS的手下，所以一個都不可以叫他們幫忙。可是如果僅憑借她所掌握的知識與技能，那這件事也就只能說說而已了——她一向不适合這一類的任務。
有什麽人，足夠有能力，可以勝任合作夥伴的角色呢？
這能力包括多方面，除去這次行動所需的專業技能，最基本的一項，是自保。
腦海裏閃現的第一個答案，是尹仲夏。
Ω的第一個反應是——
怎麽又想起他了？
然後她自己給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
沒辦法，她認識的人太少了，而能在任何一個她引以為傲的方面超過她，并在她的記憶裏留下深刻痕跡的人，也就這麽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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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行。
前一天晚上那個醉酒後搖搖晃晃到呼嘯而來的貨車之前的身影再現于Ω的腦海中。而Ω發現，直到現在，她在回想起來的時候都有些後怕。
他沒有自保能力，起碼在執行這種任務的時候沒有。
可是，無論在怎樣在腦海裏思索，她都找不到其他的人，想起其他的名字了。
與父親同為國際刑警的同事她也曾考慮過，可是，因為她參與了證人保護計劃，也就是說，歐陽玫嘉這個人，其實算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而這也是她的一張王牌，過早的暴露絕對是下策，更何況，父親的那些同事們，她也不能全心信任。
那麽，她為什麽這麽信任尹仲夏？
因為……他也有把柄被她握在手上？
任何的結盟都有被背叛的可能，只看想破壞結盟的人，手中的籌碼是否足夠。
而她的籌碼就是她入侵迪拜塔的那一晚，他為了找她而黑了交管系統的電子眼。而且，這還不能算一個籌碼，頂多只能算半個——她根本就沒有證據。況且那個把柄要是捅出去了，豈不是連她自己都要牽扯進去？說起來，她好像應該感謝，他那天晚上順帶幫她隐瞞了整個逃離過程的行蹤。
突然，她瞬間明白，就因為是一個繩子上的螞蚱，所以她才會信任他。而且，他喜歡她，這是她可以相信他的，一個不會背叛的，短期的憑借。
只不過，她并不想利用這個憑借。這麽做，總顯得有些……不地道。但是“被喜歡”這回事，說起來也不是被喜歡的人的錯，只要她不以此做一些過分的事就可以了。
說實話，夜探迪拜塔是她迄今為止執行的最為狼狽的一個任務，當然，沒有合作夥伴也是一個原因。但無論怎麽說，尹仲夏能找到她，并且“抓住”她，那麽，這個類似貓捉老鼠的游戲，就算他贏了，也說明了他的能力起碼在電腦技術上足夠。
只是，自保這一項……
可是，再沒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糾結中的Ω掏出手機，又放回口袋，然後再掏出，放回，掏出，放回，最後拿着手機，在手中不停地翻轉着……
如果他沒有自保能力，那麽，她保護他好了。
就這麽定了。
那麽，怎麽跟他說呢？哦，她有他的Wetalk的賬號。而說起是怎麽弄到的，她是不是應該慶幸他在電玩城相遇的那一日，強烈要求他們交換聯系方式呢？
視屏通話？
不好。她剛剛拒絕他，他說不定會不理她。
發信息？那就發信息吧。
等Ω解除了手機的鎖屏狀态，進入編寫信息的階段的時候，她怔住了。
怎麽說？說什麽？
她邊想邊往手機中輸入信息。
“見一面吧，要跟你說一件事。”
不好，删掉。弄得像要告白的節奏。
“今天有空嗎？”
不好，删掉。不要這麽急切，就算這麽寫，開頭也得是明天。
“幫我一個忙吧。”
不好，删掉。好像跟他很熟一樣。可若是不熟就顯得太生硬了，而且，這麽大的一件事，已經不能用“幫忙”來概況了。
“要是有空就給我打電話。”
不好，删掉。搞得她像多寂寞一樣的。
就這樣輸入了又删，删了又輸，Ω終于要抓狂了——到底有沒有一句具有類似的含義，但是能清楚表達她的意思的話呢？！
等等。她的又把手機鎖屏了。如果他提出要她做女朋友作為交換呢？以他的性格，這麽說很有可能。那麽，她要怎麽回答才好？
正當她猶豫不決的時候，手機“嗡”的一響加震動，令她差點沒拿住。而等她再仔細地一看，竟然是尹仲夏對她發起了語音通話功能。他怎麽知道她有話要對他說的？
然後，Ω意識到自己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在使用Wetalk時，在一方編寫信息的時候，對方是可以看見的……
那也就是說，他現在正在手機前，也正在使用他們之間的對話框？這算不算有緣啊？
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Ω接通了語音通話。
那個熟悉的電聲傳來，第一句話和她想象得并沒有什麽差別——
“看你輸入了這麽半天都還沒有發信息過來，我就直接發起語音通話了，畢竟還是說話快一些。”一頓之後，那個熟悉的聲音又說：“怎麽，你改變主意，決定做我的女朋友了？”
“對你來說，男女之間就只有男女朋友和非男女朋友關系嗎？”沒有任何思考的回答了這個問題，Ω忽然發覺自己剛才的擔心都是白搭。
“哦，那你是想成為我的紅顏知己嗎？”
“紅顏知己？”
“我們國家形容男女之間是知己，也就是彼此是很了解對方的朋友，但是雙方之間并無愛慕的關系的一個詞。”
“我們，不算朋友嗎？”
“……我們如果是朋友，是不是就沒有可能了？那我寧願不是。”
“……男女朋友關系是可以從好哥們兒發展起來的。”
“你這是要當我的‘好哥們兒’的節奏？我倒覺得，我們之間不可能有這種關系，不然你就不是我知道的Omega了。我們國家有一位先哲說過，‘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而好哥們兒，按照我的理解，是偏向于小人之交的，而我是信奉君子之交的人，再者，我所知的你，是女王，‘好哥們兒’什麽的，做不來。”
“……挺有精神的。看來我擔心你會跳樓是過度憂慮了。”
“主要是因為我想通了一件事。”
“什麽事？”
“女孩，一次追不成功，就追第二次，第二次還不行，就追第三次，一直追下去，直到她同意，或者自己厭倦的那一天結束就可以了。我們都還年輕，青春尚可揮霍。”
“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能想到這一點，你行。”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因為，能這樣和你說話，就像那天的事情沒有發生，就像你沒有拒絕過我兩次一樣。Omega，你說，這是不是因為，其實你內心裏，并沒有拒絕我的意思呢？”
“可以不談這件事嗎？”沉默了一會兒，Ω說道。
“可以。”
“你的回答比我想象的迅速得多。”
“因為要是猶豫了的話，你就不會告訴我，你到底想要說什麽了。”
“的确。”
“那麽，你要說什麽呢？打字打了那麽久都還沒有寫完？”
“你現在應該在上班吧，有時間和我說話嗎？”
“沒問題的，我戴着耳機在。這種任務分心二用都算小case。”
“你老板不會說你？”
“他只看重工作質量。”
“好吧，那我就繼續說了。剛剛我不是沒有寫完，是寫了又删了。”
“為什麽删了？”
“因為不知道從何說起。”
“沒關系，你說吧，我現在有空聽。”
“想讓你……幹一件事，不，也許不止一件。”
“那就是一件大事，包含很多小事的意思了？”
“是。”
“那你理清思路了嗎？怎麽跟我講這件事？”
“你都還不知道是什麽事就決定幫忙嗎？”
“我也不是這麽莽撞的人，在做一件事之前，總要了解一下吧。”
“我不想告訴你全部，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全部。”
“你的意思是，等我同意了幹那件事，你就會告訴我全部了嗎？”
“也許吧。”
“那麽，沒有關系，Omega，能聽到一部分我就已經覺得很榮幸了。我大概是第一個，你打算對其說出這件事的人吧？”
“……沒錯。你怎麽知道？”Ω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了她卧房的門框上，這樣就可以透過落地窗，俯瞰大半個城市。
“那天晚上，我已經更加了解了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不想告訴全部，有一部分的原因，大概是你不想回想起全部，是不是？”
“……是，可你又是怎麽知道這是關于我的？”
“今天和你說話，有一種要聽故事的感覺。這個故事多半是屬于你的，有這麽一個猜測。”
“你的直覺很準，這很好。”不自覺的，Ω微微勾起了唇角。
“謝謝稱贊。這樣吧，你把事情的起因，經過，發展，時間，地點，人物，依次交代吧，這樣就好說了一些吧？”
“起因，嗯，我想調查一件事情，經過，等你同意要幫忙了才會說，哦，也許已經不能算是‘幫忙’……”
“沒關系，幫你的忙，我很樂意。”
“Summer，我要你幹的事情，是和你見到的，我那天晚上所做的任務類似的事情，簡單來說，很危險，你考慮好了再回複我。”
“如果要是和槍有關的話，雖然我很樂意貢獻自己的力量，但我也只能說，你就找錯人了，電玩城的槍打得好并不代表我也能勝任槍戰。”
“自然不是要你做這種事情。只是想告訴你事情的本質而已。”
“你是想到了我的……技術？”他們自然對尹仲夏吞下的那個音代表的內容心知肚明。
“沒錯。”
“那我90%會幫忙了。”
“即使很危險？”
“你到底是想讓我幫忙還是不想讓我幫忙？”
“……我不想你被卷入危險之中。”
“可你現在還是來找我了。”Ω聽着，沒有說話。
“因為你別無選擇了，是麽？”
“……是。”
“那我就非幫不可了。Omega，不也有過重的心理負擔，我幫忙的理由裏，為了你只占最多60%。你知道人有一種尋求刺激的心理嗎？我曾今做作正規的測試，我尋求刺激的傾向是最高級，也就是說，我喜歡一切新奇的東西，喜歡嘗試以前沒有做過的事情，而且，越是危險的我就越喜歡，我這樣說，你明白了？”
“明白。”從Ω淡然的聲音裏，尹仲夏聽出了一些上揚的差異。
“那你接着講吧，時間，地點，人物？”
“時間，十二年前，地點，一幢別墅外的空地，人物，我、我的父母，還有我想要找的一個人。我想要調查的，是我的父母車禍死亡事件的真相。”
“車禍……死亡？你父親去世了？還有，真相？”聽到這一句，Ω忽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晚上，她胡謅的理由。
“抱歉，那天晚上，我沒有說實話。那時的确有人追捕我，但不是‘爸爸’，我父親在十二年前就去世了，我要知道，誰是兇手。”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你懷疑他們的死亡不是事故造成，而是他殺了？”
“不是懷疑，是肯定。”
“好吧，就算是肯定，那警察都幹什麽去了，為什麽要由你來調查？”
“我父親就是國際刑警，而案件因為調查時間過長，被放棄了。”
“那你是懷疑，警察那邊有內幕？”
“不排除這種可能。”
“我會幫你的，Omega，我會幫忙的。”長時間的沉默後，尹仲夏說。
“謝謝。”Ω的聲音很低，但是足以聽清。
“我好像不應該說不用謝吧？”
“是的，不要說。”
“那我們什麽時候見面讨論？”
“你什麽時候有空？”
“今天下午可以麽？5:00？”原來，他比她還急切。Ω原本想着約他今晚7:00見面是不是合适，是不是還是放到明天更好，沒想到……
“好的。”早一些自然更好。
“我去接你。”
“不用，我在Two’s time等你。叔叔已經發現我們之間的往來了，我們最好收斂一點。”
“呵，在我的印象裏，你可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啊。那他對你很重要咯？那麽，那就到時候見了。”
“嗯，下午見。”
Ω掐斷了語音通話，長舒了一口氣。
複仇，終于，可以開始了。
幾日後，在BOSS別墅附近的一處公園的草地上，天高雲淡，陽光和煦，而Ω卻拿着尹仲夏加班加點，接連幾天沒合眼做出來的東西上下左右的瞧着。
她的眉毛有些下壓，眉心有些蹙起，與這大好的景色極不和諧。
可是，她是真沒搞懂尹仲夏這是在幹什麽。
這個東西是以制作機器人的零部件搭建起來的，純手工制作，身上還纏了不少各色的細電線。整個機器由兩根長杆拼成十字架型，在每根長杆的頂端都有一個小螺旋槳，如果按下遙控器上代表飛行指令的按鈕就可以飛起來，原理跟直升機差不多。機器上還配有攝像頭，以及一個她看不懂的，但尹仲夏說是最為重要的部件。
她那天已經跟他說明了行動目的及計劃，而這最為重要的第一步——竊取BOSS的別墅裏中央主控電腦中十二年前那一晚的監控錄像，可是，竟然用這麽一個東西就能解決了？
那天她說為了不打草驚蛇，不能用潛入拷貝的方法（Ω一沒有告訴尹仲夏追查的人就是自己的叔叔，二沒有告訴他他們第一次相遇的那晚她口中的‘爸爸’其實就是叔叔，三沒有告訴他在他們第一次相見的那一晚，她就已經打草驚蛇了），問尹仲夏可不可以遠程用電腦盜取的時候，他就是一副靈光一現的表情，然後神秘兮兮的賣了關子，說要等到幾天後揭曉。而他今天拿出的這個東西，實在難以令她信服。
難道就憑這麽一個玩意兒，就可以完成最安全的計劃A，并且完成計劃B中，她要冒着無數艱辛潛入別墅，費勁無數周折才能拷貝到的視屏文件？
“你不信？”尹仲夏見她拿着他對之充滿了信心的研究成果翻來覆去的看，不爽的問道。
Ω聞言卻只是擡起頭，眨着眼睛看着他。“你做的？”她絕對不會，也不能說她不信的。
“是啊，沒想到吧。我大學時期是機械社團機械改造分團的，這種手工制作以往一個月就要完成一次。不過，有些時候沒做了，手有些生了，這還是打電話問了我在機器人分團的同學才做出來的。名字我也取好了，叫‘羅賓漢’，你覺得怎麽樣？”
竟然還有名字？Ω愣了一下。“好名字。”她道，然後又問道：“那麽，怎麽用呢？”
“怎麽樣，看不懂吧，我給你解釋。”尹仲夏從Ω的手中拿回“羅賓漢”，指着它的部件一一道：“相信你也看出來了，‘羅賓漢’可以飛，攝像頭與我帶來的iPad連接，可以實現遠距離現場遙控，我制造的遙控器的遙控範圍在千米之內，現在這個距離應該夠了。而這個，”尹仲夏指着“羅賓漢”十字中心的一個橡皮大小的黑色塑料長方體，道：“也就是最重要的部件，知道是什麽嗎？”滿意的看到Ω搖了搖頭，接着說道：“這就是wifi幹擾以及發射器，經過我的改造，還有拷貝功能。只要我們成功幹擾中央主控電腦很短的一段時間，令它喪失與原wifi的連接，再讓它連上‘羅賓漢’的移動wifi發射器，我就可以通過電腦遠程竊取到電腦中的文件了。不過，你為什麽肯定文件在電腦裏呢？萬一被拷貝轉移了呢？”
Ω以一成不變的淡然消化了三秒鐘這種高科技的黑客技術，然後看着尹仲夏道：“你能不要把‘竊取’這兩個字說得這麽光明正大嗎？而且，就算是羅賓漢本人，他也是劫富濟貧，這是一種俠義的行為，不要用竊取，不好聽。”
“那用什麽？”尹仲夏輕笑一聲，問道。
“不說就好了。”Ω答道，頓了一下，她低下頭，說：“會的，他是一個把所有重要信息全部加密加鎖存放在那臺電腦上的人，我知道。那一晚的事情對他來說也不同尋常，所以，一定會在的。”
“那麽，我開始了。”尹仲夏拉着Ω席地坐下，将解除了鎖屏的iPad交到Ω手上，然後打開遙控器，以及他的超薄便攜筆記本，控制着“羅賓漢”升空，按照鋪在身邊的地圖所指，向着目的地的方向飛去。
仰望一陣“羅賓漢”平穩而出色的飛行後，Ω低頭，看着屏幕中逐漸變小的他們二人的身影，喃喃道：“就讓我見識一下吧，你的技術，到底有多高超。” 希望像“羅賓漢”一樣出色。她在心中道。因為，如果沒有這個水準，他是沒有資格，站在她的身邊的。
“為了我們以後的合作以及不讓你失望，我會好好發揮的。”尹仲夏唇角一扯，這一笑驅散了不少他眼睛下方黑眼圈帶來的陰霾，也令Ω覺得，今天與以往他們的外出沒什麽兩樣。
陰影，原是遇到陽光就會退散的，黑暗的代名詞。
作者有話要說： 男女主角要合作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