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子規是劍道尊者給他取的字。上重天的天生仙體一直很少,胡遲從輪回池出生後,紅彤彤一團又暖又軟的小火狐差不多就是整個上重天的吉祥物。

聽司樂仙君說,劍道尊者和帝君為了給他取什麽名字鬧個不休。後來還是同為天生仙體的帝君贏得了最終的勝利,而劍道尊者失了一籌,就退而求其次給他取了個字。

胡遲後來才知道這名字其實是一只叫聲比較慘的鳥。

從此他對劍道尊者的學識維持一個尴尬的評價。

不過平時在上重天除了劍道尊者之外,也沒有其他人叫他這個字,帝君會叫他名字,司樂司禮兩位仙君多叫他小狐貍,而其他人都是叫他掌緣仙君。

雖然這個字平素裏沒什麽存在感,但是他讓白忌叫自己的字,不知道為什麽又有點兒怪怪的。

好像總覺得太過親密了。

“那好。”白忌愣了一下,“……子規。”

白忌叫他字的時候,停頓的這一下莫名其妙讓胡遲躁得慌。

“好了好了,随便你吧。”胡遲抓了抓有些發癢的耳根,“如果你們不是沖着活神仙,而是因為羅家才來的,我或許能幫上一些忙。”

北陽城只是歸屬與衍峰大世界下的一方小世界。附近依附的望渺宗是無道山的一個小分支,北陽城內外要是有什麽修士作亂望渺宗都會第一時間發現并處理,有棘手的問題才會上達給無道山。

而三個月前,望渺宗發現在北陽城內有金丹期魔修的痕跡,他們派人去查看,最後鎖定在了綢緞莊羅府。這本來也不過是件小事,一位金丹期的魔修,哪怕是望渺宗也不會放在眼裏。但是這個綢緞莊羅府卻好似銅牆鐵壁,哪怕是望渺宗出竅期的長老,神識都不能探入一分一毫。

“你也不能?”胡遲敲了敲桌子,挑眉看着白忌。

白忌眉間微微皺起,搖搖頭。

“我師兄懷疑是一個法陣,有可能是上古法陣。”羅信在邊喝水邊說,“那法陣詭異的很,我的神識都不敢深入,就好像裏面有什麽可怕的東西,神識探入後就會被反噬。”

“這幾天我們也沒看到羅府門口有人進出。本來呢,我們以為活神仙進過羅府,或許能提供什麽線索,結果這還沒找到人,活神仙就被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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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信說着突然眼前一亮,“胡大師,你剛才去找活神仙消息的時候,是不是也去過羅府?”

羅信不知道為什麽,不敢想自己大師兄那樣直接叫胡遲的名字,最後也幹脆就像之前一樣叫他胡大師。對于羅信的稱呼,胡遲倒是什麽都沒說。

白忌對于自己的小師弟現在才找到問題所在也并不吃驚,畢竟他之前起身要離開是假,而從胡遲的口中知道羅府的情況卻是真。

“那個羅府的确有些古怪。”胡遲點點頭,也說出他一直對羅府的疑惑,“在門外的時候能感受到羅府上空有血煞惡氣,但是進了門之後,不僅沒有血腥味,反而還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羅府的人包括奴仆也都面色紅潤并非是被魔修所害的模樣。”

“我沒見到那個瘋了的二少爺,感覺從他身上或許能發現些什麽。”胡遲說完看了白忌一眼,“你們要是想進羅府,我倒是有法子。”

羅信猛地叫了一聲:“真的!”

胡遲看了他一眼,強調道:“只能帶一個。”

最後還是決定胡遲和白忌一起去羅府,而羅信則在附近打聽三個月前北陽城有什麽大事發生。

“你可以去門口賣糖人的李師傅,”胡遲送白忌他們到門口,提醒羅信說,“李師傅對北陽城這些街坊鄰居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好!”羅信絲毫沒有不能去羅府幹大事的不滿,相反,他對于自己能被派去做這麽複雜的工作表示幹勁十足,若不是今天天晚了,他都想現在就滿北陽城走一遍。

白忌和羅信住在靠近羅府的一家客棧裏,那客棧還算是小有名氣,胡遲在他們說完名字之後就了然地點頭。

“我這邊還要準備一下,後日中午吧,我去客棧找你。”胡遲站在門口對白忌說。

白忌點點頭,這下才是真和胡遲告別。

白忌兩人走後,明明應該收攤回家吃飯的李師傅卻趕在胡遲關門之前擠進來一只手。

胡遲吓了一跳,忙把門打開:“李師傅,您這把身子骨還真靈活。”

“我說小胡,不是,胡大師啊。”李師傅進了門,看着胡遲笑着眨眨眼,“你是不是真是什麽從京城跑到我們這兒的大人物?”

“哎呦,李師傅你這真是聽風就是雨。”胡遲揉了揉額頭,簡單和他解釋了京城的那是他師傅,不是他。

“差不多差不多。”李師傅笑着說,“那你也是大人物的徒弟,怎麽也算是個小人物。等以後你功成名就的時候,我也能出去和人吹噓‘嗨,想當初胡遲還和我一起在西路口擺過攤呢!’多威風。”

“李師傅你可別拿我說笑了。”胡遲捂着臉,“我這老臉可都讓你說紅了。”

李師傅注意到胡遲耳尖還真是有點兒泛紅,這下可是哈哈大笑,“你這孩子真不經逗。”

胡遲摸了摸耳朵,也跟着笑。

“好了,鬧也鬧完了,我這次來也是想和你說兩句話。”李師傅笑夠了,語氣也稍微有些正經,“就剛才來的那兩個人,我看着不簡單。”

李師傅拍了拍腰間,低聲說:“他們的穿着打扮還有腰上那家夥,可不是咱們普通老百姓能消受起的。我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麽身份來幹什麽,但是我覺得你這孩子沒什麽壞心,也沒什麽心眼。”

這話說的雖然不像是誇,但是裏面的關心胡遲還是能聽出來。

“李師傅你放心。”胡遲笑着點點頭,“我有分寸。”

“行,你也別怪我多嘴。”李師傅看着胡遲這張臉上挂着的笑,總覺得這孩子長成這樣就有那個本事讓人跟着瞎操心,“那我就回去了,我信你是個有主意的。”

胡遲還是笑:“知道了。”

看着李師傅挑着擔子走遠了,胡遲才搖着頭進了屋。

白忌他們沒能被胡遲邀請進去,自然不知道這裏屋卻是別有洞天。推開門,裏面就像是進入了天地秘境,不遠處有紅牆金瓦的四間屋。一間書房一間藏寶閣和一大一小兩個卧房。外面則是個不小的花園,一些下界根本從未見過的花正開得豔麗。順着花園邊走幾步,就是一池微微冒着熱氣的溫泉,溫泉四周用碧玉砌成壁磚,在胡遲的正前方就放着鮮果和佳釀。竟如同一個縮小的上重天姻緣殿。

不過此時鮮果被啃了兩口扔到一邊,佳釀倒是被喝得一滴不剩,只剩下酒瓶倒在一旁。

而那顆綴滿紅線和金色符箓的大樹下正睡着一個用荷葉擋着臉的小孩。

胡遲走過去踢了踢那小孩的腿。

那小孩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翻了個身。

“小混球。”胡遲蹲下身把那荷葉拿走,“酒鬼小混球,快起來認罪。”

拿開荷葉,才能發現躺在姻緣樹下的小孩長了一張一看就是縮小版胡遲的臉,只不過那右半邊臉從眼角向下一直到脖頸有金色的複雜圖文,映在白皙近乎透明的皮膚上有種詭異的驚豔。

“你都喝成花臉貓了,小酒鬼。”胡遲看到他這樣就想嘆氣,“你才剛化成人形,再喝酒你就回樹上躺着別下來了。”

“胡遲……嗝——”姻緣樹的樹靈胡因閉着眼睛軟綿綿地抱着胡遲的胳膊歪過去,奶聲奶氣地拖長着聲音說,“哥哥——我錯了——”

“你化成人形不滿一個月,這話你跟我說了八百多遍!”胡遲對于胡因沒有誠意的讨好保持冷漠,“這是仙花釀,杜康仙君百年才釀得一壺,三滴醉一日,給你喝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在這麽下去你什麽都不用吃了,反正你不吃東西也餓不死。”

“抱什麽——”胡因又擠到胡遲的懷裏,懶洋洋地說,“抱哥哥——我困——”

胡遲拒絕和這個孩子說話。

最後他還是抱着胡因到小卧房的床上,胡遲看着他躺到床上吧唧着嘴翻了個身,正好露出右臉頰的金色花紋。

上重天從來沒有姻緣樹會化出樹靈的記載,甚至在看到和他一模一樣的胡因之前,他從來沒想過姻緣樹裏面還躲着一個這麽小的小孩。

小樹靈看模樣也就三四歲,懵懵懂懂有點兒傻氣。對于自己怎麽就突然從姻緣樹裏出來了,又怎麽化成人形的一概不知。因為他是姻緣樹的樹靈,胡遲也就給他取了諧音叫胡因。

姻緣樹裏有樹靈的事情胡遲沒和任何人說起過,因為那時候他正好在準備這次輪回,而且這件事之前從未有過先例,胡遲不想主動開口。只好自己看着這個一問三不知的小樹靈,再慢慢考慮。

現在看來,除了這個小樹靈有點兒傻,還是個酒鬼,而且一喝酒臉頰上就浮現奇怪的金色花紋之外,還算是很乖。

胡遲輕輕摸了摸小樹靈的臉,胡因在是睡夢裏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心。

還有點兒可愛。

他當初養白忌那麽久,幾輩子加起來也能有四百多年。但是白忌從來都沒和他這麽親密過。白忌對他有過像是父親般的依賴,像是長輩般的尊敬,像是兄長般的驕傲。

然而這種種加起來,似乎感覺還不如今天白忌叫他‘子規’的時候親近。

大概就是子随父相。

想象一下帝君龍歸對着一個人貼臉蛋蹭一蹭……

胡遲默默地收回了手。

被自己給吓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改個BUG,小樹靈從胡不知改成胡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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