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當婆子來禀報賓客來的差不多後,蕭雲柔便讓許嬷嬷先帶着裴元軒回去休息會,更因為今日侯府人多多叮囑了幾句,這才與沈氏等人一道離開,前往園子裏搭的戲臺處看戲。

沈氏坐在主座上,蕭雲柔坐其身側,身邊坐着的是莊氏,再過去就是長寧侯府的人和蕭府的人。

蘇氏向來看不慣長寧侯府,可誰讓他們是沈氏的娘家,和蕭家也能沾親帶故,如今坐在一個桌子上,蘇氏別提有多陰郁了。

不一會,戲臺上開始唱起來,唱得正是如今京城最流行的西廂記。臺下也是一片歡聲笑語,蕭雲柔也改坐到了蘇氏身邊,母女二人說會子話。

“你這都五個月了,我方才聽蘇嬷嬷說這宴會你還一手操持,也不怕累着自個和肚子裏的孩子?”

蘇氏滿心擔心女兒,蕭雲柔也只好安撫着,讓她放寬心。能親手操持兒子的周歲宴,對于重活一世的蕭雲柔來講十分有意義。尤其這場宴會極其盛大,這樣更讓她感受到從前不過一場噩夢,讓她親身體驗到長子還好好活着的事實。

“要我說,這小公子可是世子夫人的福星,早前世子夫人嫁過來兩年不曾有喜,這有了小公子後運氣真是不錯,小公子還沒滿歲又有了,可不就是世子夫人的福星麽?。”

長寧侯府的世子夫人低笑開口,附近的人可都聽着了。

“福星?世子夫人,那可否一會讓我抱抱小公子?讓我沾沾他的福氣。”

說話的女子很年輕,雖然做了婦人打扮,但瞧着樣子似乎不曾見過。蕭雲柔暗暗想,這幾個月都沒太多精力打聽京中其他家族的情況,這突然出現一個面生的女子,她竟然叫不出名字。

蕭雲柔正在暗裏做自我檢讨,直到方才說話的女子再開口,蕭雲柔才反應過來。?輕?吻?最?萌?羽? 戀?整?理?

“這有何難?蘇嬷嬷,你去德柔苑将軒兒帶過來吧。”

待這西廂記唱完,裴元軒也被許嬷嬷和蘇嬷嬷帶了過來。裴元軒繼承了蕭雲柔和裴淩風的容貌,本就長得極好,今天更是穿得喜慶,看上去可愛極了。這一出來,不管是見過他的還是沒見過的,都不停的開口誇贊,有的夫人恨不得将他帶回去當自個的兒子或者孫子。

裴元軒方才回致寧苑睡了一會,這會精神還不錯,尤其親親娘親還在身邊陪着,裴元軒表示心情不錯,任由旁人打量和時不時的捏小臉。

園子裏因為裴元軒其樂融融,另一處荒院就是另一副景象。

淩亂的院子裏住着一個有些瘋癫的沈棠,她聽着外頭敲鑼打鼓,心底一片扭曲恨意。她從前有多愛裴淩風,如今就有多恨。恨他的絕情,恨他對自個的不理不問。

一想到她如今的處境,沈棠只能冷笑。一開始在海棠苑被關起來的時候,日子也不算難過。依舊可以蓋暖滑的錦被,吃着葷素的菜色。

可正是因為沈青青,沈氏終于不想再庇佑這個拎不清的侄女,沈棠的的日子難過了。

那一日,沈棠才被打了板子給送了過來将她扔在硬邦邦的床上,便有一個婆子一腳踹進了屋子裏,冷笑道:

“沈姨娘,哦不,沈姑娘,世子爺說了,你既然是鎮遠侯府的通房,就該遵守鎮遠侯府的規矩。”

婆子冷冷一笑,直接将沈棠從海棠苑帶過來的暖被給拿走了,而且還說拿這麽好的東西給沈棠用,當真是浪費了。當一個通房,用那滿是補丁,且都蓋不住身體的被子就行了。

沈棠還沒來得及發火,那婆子便走了?看當門再次被打開的時候,沈棠才擡眼被陽光給刺到眼睛,接着,眼前便一黑,自己似乎被什麽東西給蓋住了。只是那東西所發出來的味道,差點沒讓沈棠吐了。

沈棠将自己頭上的東西拿下來一看,竟然是被子!只不過這床被子便是被沒有任何破損,就是有大小不一的個布丁。她不知道這個被子之前是被誰蓋的還是有什麽用,發出一股特別怪的臭味兒。

當下,沈棠用盡全身力氣将那被子丢在地上,深怕那被子上的怪味道傳到自己的身上,弄臭了她。

做完這一切沈棠已經大汗淋漓,好不狼狽。到了晚上之後,沈棠總算是品嘗到了沒被子的苦楚。她所在的屋子本來就不怎麽能照得到陽光,便是清天白日,都有一種陰冷的感覺,到了晚上,那當真是要人命了。

沒了沈氏的庇佑又被裴淩風發配荒院,所有人都知道沈棠完了。荒院自是不會給她配碳火,天氣暖些還好,可若是大冬天,她只能的在床板上縮成了一團,以希望保住自己體內的溫度,然後好熬到第二天,問婆子再要一床新的被子。

可以想象,沒了沈氏的庇佑,侯府又在蕭雲柔的打理之下,有人幫助沈棠當真是癡人說夢,她現在可不是鎮遠侯夫人的侄女,鎮遠侯世子的寵妾(自認為的),還能對婆子提要求。

到了第二天,別說被子了,沈棠吃的飯那也是十分得不像樣,竟然只送來了一碗只夾了幾筷子青菜的白飯!

沈棠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飯,自然是不願意吃,直接把飯給打了。

可想而知,到了當天的晚上,沈棠那是又冷又餓,被板子打過的傷又沒人幫忙換藥,她差點以為自己過不了那個晚上。

到了第三天,沈棠就聰明了,對婆子給的淡飯願意吃進口了,便是到了晚上,也願意勉強蓋那張臭得要命的被子。

沈棠原以為沈氏只是一怒之下做的決定,可是這都好幾個月了,她還在這荒院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這一回,沈棠終于相信了,她是徹底被放棄,被厭惡,這輩子都出不了荒院大門。

可她不甘心,怎麽能甘心?她還有兒子!對,兒子!!只要她把兒子禁锢在自個身邊,她就不信她還回不到原來的位置!

現在的沈棠便是連發馊的飯菜也吃,便是已經整整好多天沒有洗澡,甚至連衣服都沒得換,整個人披頭散發的,跟瘋子一般,她都忍了。為了奪回兒子,回到高高在上的地位,這點苦她受了!

荒院平常被兩個嬷嬷兩個丫鬟輪流看守得密密實實,連一只鳥兒經過都能有人發現。可越是如此,就越顯得外面的熱鬧更歡騰了。

此時正是正午,裴元軒抓了周已經開席,一個拎着食盒的中年嬷嬷走了過來,後面還跟着兩個同樣拎着食盒的小丫鬟。

一見到她們,其中一個看守嬷嬷趕緊走了過來,笑道:

“陳嬷嬷,您今日來得可真早,似乎還沒到飯點兒呢。”

“今兒是咱們小少爺的好日子,我過來的那會聽人說小少爺抓了一支筆和一柄劍,這可是文武雙全的好兆頭啊!這不,侯爺一高興,賞了侯府上下一個月的月銀呢。”

聽到有賞錢,守門的婆子可高興了,對裴元軒就是一頓誇贊,說着又用手指比了比身後的屋子,口吻略帶不屑道:

“心頭太高,命氣太薄,受不了這麽大的福,偏還要去争個不休。這不害了自已?從前仗着夫人作威作福,現在呢?二少爺是別人的兒子,她又被世子爺厭棄,夫人也不管她,遲早在這荒院裏……”

許是想到今天的日子說死不吉利,婆子就把話厭了下去。可她的話倒是被沈棠聽了個清清楚楚,一怒之下屋子裏就傳來了一陣悶實的“砰砰砰”的聲音,幾個婆子都習以為常,都不帶搭理。

“總之你們看緊點。今日可是小少爺的生辰,可別讓這瘋婦跑了出去,萬一要是惹出事來,沒人救得了你們。”

“你放心,我們會小心的。”

那婆子應道。在送飯的陳嬷嬷走後,婆子打開沈棠的飯菜,看到裏頭難得一見的葷腥嘲諷一笑,伸手就把他們端了出來,把自個吃的殘羹飯菜放進食盒給沈棠送了過去。

屋子裏的光線陰暗至極,光線中可見飄浮的細粒灰塵,擺設鋪陳一片兒狼籍,披頭散發、食衫淩亂的女人坐靠在床頭那兒,正陰恻恻地看着進來的婆子。

婆子倒不在意,只是眼底的厭惡與嘲諷讓沈棠看得真真切切。她徑直将食盒中的面食拿了出來,就這麽放在地上,仔細一看,訝道:“哎呀,倒是我大意了,把這壽面都弄撒了,我來回一趟走動也麻煩,今兒小少爺周歲侯府設宴,大廚房也忙的緊,你就将就一下吧。”

說完,便利落地将那些殘羹擺上,一副施舍的口吻道:  “一會兒我再來收拾。”

沈棠看向早就冷掉的瓷碗,喃喃自語道:“壽面,生辰,小少爺?”

沈棠仿佛突然清醒了一樣,原本混沌的眼眼頓時清明起來,“那賤人生的兒子怎麽沒死?怎麽可能?他明明就被我毒死了!!”

沈棠猛地站起來,将放在她跟前的碗勺等物都全部踢開去,木制的用具就這麽飛了出去,食物也都污了整個地面。

為什麽沈棠一口咬定裴元軒被她毒死了,這還是因為這幾個月來她瘋瘋癫癫半夢半醒時做的夢。

在夢裏,裴元軒還沒滿歲就被她弄死了,可沒想到這換來的卻是更孤寂的人生。在裴元軒死後,裴淩風更想要一個嫡子,用極其強硬的手段斷絕了她的慎兒記在蕭雲柔的名下,更聲稱除了蕭雲柔所出嫡子,庶子沒有資格繼承侯府。

可就算她所做的一切都毫無作用,可到底弄死了一個,只要蕭雲柔再也生不出來,她的兒子一定能繼承侯府,她要搶了她正妻之位的蕭雲柔不得好死!

在夢裏她做到了,可夢醒之後為什麽一切都變了?

沈棠發瘋似的砸着屋子裏剩餘不多的可以往地上砸的擺件,外頭的婆子聽了也不管不顧,只是心底越發不屑。

“咱們還要看這瘋婆子多久啊?別的姐妹可是吃香喝辣,就咱們兩個天天守着這瘋婦,一點油水都沒有。”

這話另一個婆子也十分贊同,對于屋子裏的沈棠越發的沒有耐性。

“誰知道呢,別說她了,晦氣!”

明媚的陽光驅走了初春遺留下來的寒意,召示着春光正好的時節,可這抹陽光卻是沈棠看到的最後一次。她方才的風言風語被裴淩風派來盯着的暗衛聽得一清二楚,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她會說小少爺被毒死了,可他依舊盡忠職守的一五一十的禀報了裴淩風。

此時裴淩風還在前院招待賓客,聽了這話眼眸一縮,閃過一抹狠厲。只是現在,這還是他所期待的長子的周歲宴,絕對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池。

“過了子時,讓她暴斃。”

今日不宜見血,否則以裴淩風的性子,凡是對蕭雲柔母子有威脅的人他定是要早早鏟除。原本留着沈棠,以為能找到當初她與鐘家勾結的證據,現在想想這輩子怕是沒機會了,鐘家不會要一個在荒院無法作為的女人做他們的眼線。

既如此,沈棠又不知怎麽想到前世的事,這樣的隐患絕不可留,那就消失在世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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