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奏響的複仇曲(三)
慕安言是一個很黑心眼兒的人,他從學校裏頭逃了課,就直接直奔自己家的地方回去了,這個時候渣爹通常還沒有回家,他就去冰箱裏偷了幾顆果子,草草算作晚飯,然後藏在了地下車庫裏。
大晚上的,渣爹剛剛回來就被班主任打了電話,他非常暴躁地砸了屋子,随後就睡下了,睡前詛咒慕安言不得好死死無全屍暴屍荒野,最好是再給他帶來一些利益。
慕安言估摸着人睡着了,就駕輕就熟地提着自己搜尋來的鍋鏟,直奔渣爹埋屍的地方。
然後把他媽的骨頭架子挖了出來,他在把人頭骨掰下來的時候還說了聲抱歉,随後就抱着一個涼嗖嗖的骷髅頭,直接報警了。
為了符合原主所說的,“什麽都不做”,他只是“被動”地,聽從“媽媽的指導”,一路來到了警察局。
随後把值班的小女生吓了個半死。
對方一聲尖叫,那叫聲之高昂,簡直讓慕安言自己都背後起了雞皮疙瘩,他就假裝着又聽見了他媽媽在說話一樣,慢慢地說:“媽媽嫌她太吵了嗎,把她叫來和您作伴好不好?”
對方似乎受到了驚吓,緊接着就是嗚嗚咽咽的哭泣聲。
徐安眉頭一皺,他将自己那把左輪拿了出來,握在手中,打了個電話,不過幾分鐘就來了人,還有一個西醫,一個心理醫生。
慕安言按照人設,放下骷髅頭就跑,腳上這麽一折騰,那傷口子又扯開了,噗嗤噗嗤地冒血沫子。
徐安冒着冷氣,上前一步,直接就靠他一手格鬥技術把慕安言押下了。
慕安言被他反剪着手,頓時開始掙紮起來,他一句話不吭,身上被弄傷的地方又感覺不到疼,“咔嚓”一下就把自己胳膊卸了。
旁觀衆人倒吸一口冷氣,就連徐安自己心裏也有點受驚,他一腳踹過去,本以為這孩子應該沒了力氣,卻沒想到慕安言哼都沒哼,就慢慢把自己團起來了。
慕安言現在長得其實不是很好看,他頭發很長,垂到肩膀,劉海遮住眼睛,亂糟糟一團,看起來極為陰沉不讨喜。
一張臉消瘦得見了骨頭,皮膚白得見了血管,全身上下都是疤,甚至還有一只腿有點瘸,都透出一股子病态的森寒來。
徐安皺了下眉毛,他有些驚訝于對方的抗打,還奇怪這人明明還能跑,卻被這一腳踹老實了。
徐安說:“給看看他身上這身傷,再調查一下這到底是哪裏來的骷髅頭。”
一大票子人就呼啦啦散了,徐安到底是上面有人,他把慕安言提着放到休息室裏,跟着進來的還有兩個醫生。
徐安看了眼年輕醫生手裏的醫藥箱,說:“先給他看看。”
年輕醫生提着個急救箱,戴着個金絲眼鏡,看起來文雅又斯文,看到慕安言這幅慘狀,忍不住蹙緊了眉頭。
他伸手想看看慕安言被徐安踹得狠不狠,結果被慕安言條件反射,連滾帶爬躲開了。
醫者仁心,年輕醫生愣了一下,有點尴尬,他看着慕安言小小一團縮在牆角,有些無奈地看向徐安,說:“這怎麽辦?”
總不能把人打昏再看吧?
徐安抿了抿唇,說:“我按着他,你給看看,動作快點。”
慕安言雙眼之中一片麻木,他被徐安直接按在了床上,終于安生了——原主曾經也是這樣,他沒有辦法去反抗,就只能跑,被抓住了跑不了就安安分分被打,打完以後,有時候還會有人給他扔一點吃的。
慕安言不跑了,年輕醫生也好辦事了,他拿了個剪子,小心翼翼地把慕安言身上被血浸濕,直接貼在他傷口上的衣裳都剪開了,緊接着頓時倒吸一口冷氣,拿剪子的手都有點發抖。
那個心理醫生是個禦姐,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只有一個徐安臉色還沒變,心裏卻其實也是沉着,他說:“繼續。”
年輕醫生沉默了一下,說:“我來的時候沒帶麻藥。”
那個禦姐臉色泛青,她非常想去洗手間吐一次,到底還是忍了,她說:“現在這個點,哪裏賣麻藥?你先把那些……蟲卵跳出來吧。”
她忍了忍,實在忍不住,轉身跑了出去。
年輕醫生沉默了一下,他把眼鏡拿下來,擦了擦鏡片,額頭上滲出來一點汗,他說:“你把他按緊點……這處傷口感染了,再不處理,這孩子就得被這些蟲子給吃了。”
慕安言全身上下沒一塊好肉,這幾人是看見了他左胳膊底下直到腰間的一大條口子,上面因為感染了,沒有長好,爛了一片,還透着黃色的膿水,密密麻麻生着雪白的蟲卵——裏頭的蛆都被原主揪出來吃掉了。
徐安悶悶地嗯了一聲,手底下的力氣卻不見松,慕安言只覺得自己如同一條鹹魚,躺在人湯碗裏等着人挑刺,身上的卵被挖掉的感覺真的是特別奇怪。
醫生拿着消過毒的小鑷子,把一粒粒比起米粒大些的蟲卵夾了出來,放在盤子裏。
完成這一個堪稱浩大的工程醫生頭上出了一頭冷汗,他苦笑着說:“我寧願去做十場手術。”
徐安臉色也有些沉,他說:“嗯。”
這裏的工具還算齊全,那醫生拿了一瓶酒精,給慕安言的傷口消了毒,又開始處理他身上其他的傷口。
慕安言全身上下都是陳年舊傷,還有最近一段時間新添上去的各種口子,淤血聚在身體體表形成淤青,看起來都是血絲兒,看得讓人心裏發顫。
直到把慕安言的鞋給撸了,那醫生才徹底陰了臉,他看着那些鑲在腳心肉裏的玻璃渣子,直接摔了醫藥箱!
他咬牙切齒,眼眶都紅了,他說:“這他媽到底是誰幹的!!也能下得去手!這孩子身上全身上下就沒一處好的!還是人嗎?!!”
徐安說:“先給他治!”
那個醫生看了看慕安言的臉蛋,鼻子一酸,最後到底還是坐了下來,動作更加的小心翼翼了。
足足用了幾個小時,慕安言全身上下的傷口才被治好包上了紗布,有人實在看不下去,去買了件新衣服,套在慕安言身上跟麻袋似的,空空蕩蕩的。
那個醫生看了眼慕安言瘦的看到眼前肋骨的胸膛,有氣無力地說:“……給他點吃的吧。”
一個同樣是實習生的小女生沉默着把自己藏在辦公室的零食都搜刮出來了,女生同情心強烈,眼睛又紅又腫,明顯是哭過了。
徐安把慕安言放開,零食一遞到慕安言面前,他就死死扒拉住東西,手忙腳亂地撕開一包薯片,狼吞虎咽地就開始吃,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只有這個時候才有點微末的光。
他的嘴唇很幹,一張嘴嘴皮子就裂開了,和着血把東西往肚子裏頭咽。
結果因為太久沒吃過東西,胃裏早就打了結,慕安言幾乎是剛剛把東西咽下去就又吐出來了,吐了一地,剛剛被咽下去的薯片只是被嚼碎了,還帶着血絲。
慕安言愣了一下,沒有想到是這麽個情況,他又抓了一把薯片硬生生塞進嘴裏,拼命想要咽下去,結果胃裏實在難受,他甚至都沒有讓東西在自己胃裏多停一會兒,就又吐了出來。
已經有人實在看不下去,死死捂住嘴,低聲哭了起來。
那個小女生說:“別吃了!我不給你了!”
她一邊淌着眼淚,一邊要把自己給慕安言的零食拿回來。沒成想慕安言一看到她的動作,就一邊尖叫一邊把所有能吃的東西都收攏到了自己懷裏。
他吃得更猛了,一邊大口大口地把東西塞進嘴裏,一邊死死護住自己懷裏的東西,眼淚毫無感覺地流了下來,一邊嗆一邊吃,這回再沒吐,也不敢吐了,人太多,他完全沒有辦法逃掉,只能死死抓住自己救命的食物。
那個小女生愣了一下,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說我不給你了你別吃了,慕安言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把東西往自己胃裏塞。
他的腸胃完全無法一下子被塞進去這麽多東西,慕安言卻顧不得了,他雙手有些抖地去撕開那些零食的包裝袋,縮在角落裏,做出任打任罵的姿态,一邊把所有能吃的東西都塞進喉嚨。
徐安心裏發堵,他說,“夠了別鬧了,讓他吃!”
一群人就這麽圍着看慕安言吃東西,有人拿了掃帚來把他吐的東西打掃幹淨,慕安言一直吃到食物頂住了喉嚨,才又趴在床邊吐了起來。
吐完之後鼓鼓的肚子又扁了下去,慕安言愣了一下,伸手去抓那些嘔吐物。
徐安終于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啪的一下把慕安言的手打了過去,說:“夠了,別吃這些!”
說完就提留着他,吩咐人去買白粥,到外頭找心理醫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