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虞羽趕工趕到深夜,揉着肩膀伸懶腰,睡眼迷蒙中看見牆上的鐘已經過了十二點。

該睡了。怕吵醒家裏人,她輕手輕腳進了洗手間,簡單洗漱一下,頭發也沒梳就草草上了床。今晚忘記提前開電熱毯了,脫了外套鑽進去,被窩竟然比外面還冷,她凍得縮成一團,冰涼的兩只腳貼在小腿上勉強取暖。

一直熬到被子裏溫度上來了,可以随意舒展身體,她卻依然睡不着,一直在想陳少艾的事。

她出什麽事了?錄音裏說的什麽?虞羽翻來覆去的想,最終還是忍不住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

公關部管理員也是要休息的,深夜一向是八卦的黃金期,删的速度趕不上傳播四散的速度,陳少艾出櫃的标題依然挂在熱搜榜上,一點進去全是網友轉載的音頻。

她戴上耳機,陳少艾當時在隔間裏的憤怒和絕望,一字不落的傳進她的耳中。短短兩分半的時間,虞羽覺得自己仿佛經歷了一次漫長的煎熬。

陳少艾過得并不好。虞羽的心狠狠一疼。

陳少艾這個名字第一次在電視中出現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幾年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曾經朝夕相處的人,一個突逢變故落魄至此,另一個則風風光光的成了大明星,從此虞羽不過是她衆多愛慕者中絲毫不起眼的其中之一罷了。

虞羽以為她們早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她以為就這樣一直默默看着她在萬人之上發光發熱就好了,而現在,陳少艾染着怒火的哭腔告訴她,這些年她并不快樂,連躲在衛生間裏哭的權力都沒有。

陳少艾以前最喜歡吃芒果班戟,每次惹毛了她,虞羽就會狗腿的送上一盒,百試百靈。不知道現在她還愛不愛吃?還有人給她做嗎?

虞羽突然特別想見她,發了瘋一般的想。想跑到陳少艾面前對她說,同性戀怎麽了?誰還不是了!說完再緊張的看着她,等一個等了五年的回應。

五年前的陳少艾會怎麽回應她?現在的陳少艾又會怎麽回應她?

虞羽不知不覺淚流了滿臉,什麽時候睡過去了都不知道,第二天早上,身體依舊準時的在七點蘇醒過來。爸媽和夏絨已經出門了,虞羽對着洗手間的鏡子給眼睛敷茶葉袋消腫。

洗漱完畢,她把茶葉袋扔進垃圾桶,昨天夜裏的一個個瘋狂念想也封存進心中。當初是她把聯系方式全斷了的,現在回過頭來想找陳少艾已經難如登天。虞羽見不到她,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她們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下了飛機,陳少艾面色不善的從機場走出來。無他,只因她身邊的四個保镖太過招搖,引得過路人頻頻側目。

她幹脆一把将帽子口罩全摘了,一頭長發落下,只一副墨鏡堪堪擋住雙眼,露出大半張精致的臉,她這一行人在人群中更加矚目了。本來就吸引了不少目光,現在很快就有人認出她來。

“陳少艾!”

“那真的是陳少艾?她怎麽突然來上海了!”

“我剛才就說那個美女眼熟來着,追不上了她上車了!”

“那輛車是陳民國的!還真是她爸啊……”

車門一拉,一切聲音被隔絕在外,車裏燃着熏香,安靜得有些可怕。

陳民國坐在她旁邊閉目養神,臉上罕見的浮出一層倦容。兩人誰也不說話,默契的僵持着。

最終還是陳民國緩緩開口,對前面的司機說:“回家,睡覺。”

“那放我下車。”

陳民國的聲音中怒意隐現:“現在是淩晨十二點半,你想去哪兒?”

陳少艾想說不關你的事,可略一側頭,她瞥見陳民國眼裏布滿的紅血絲和開始斑白的雙鬓,積攢了一肚子的狠話突然如鲠在喉,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上次和他見面時什麽時候?去年吧,陳民國來看她的出道首秀。當時是夏天,露天現場炎熱無比,他坐在貴賓席,手裏拿着她的應援透扇一下一下的扇風,滿頭大汗。陳少艾站在舞臺上,隔得遠看不太清,不過那時候陳民國的頭發好像沒有這麽白。

她想起那天那通電話,忽然有些不忍。

陳民國開始咳嗽,副駕的特助給他遞藥倒水,從車載暖箱裏拿出熱毛巾蓋在他的額頭上,動作十分熟練利落。

陳民國旋開藥瓶把藥片倒在手心,瓶子上面的标簽露在外面,陳少艾看清上面幾個字,瞬間變了臉色。

短短不到半分鐘的時間裏,她的心态驟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場曠日持久的戰争持續了多年,她累了,他也累了,可是心結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打開的,雙方都找不到一個合适的契機。就像年久失修內部齒輪錯了位的機器,随便一個輕碰都有可能支離破碎。

待陳民國咳嗽聲漸止,特助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陳少艾,恭敬的問他是否回家。

陳民國嗓音有些粗啞,其中威嚴卻絲毫不減:“回家。”

陳少艾沒有出聲反抗。

一路無話,還是前面的特助時不時回過頭和兩人搭話閑聊,車裏的氣氛才不至于太尴尬。

“少艾回上海忙工作嗎?”

陳少艾不置可否,模糊應道:“見個朋友,後天回北京。”

“私人行程最好也還是帶上助理,公衆場合萬一有個閃失呢。”

她沉默片刻,雖是回應特助的話,卻轉頭對着陳民國一字一句說道:“我下次會的,所以請讓那四個人不要再跟着我了。”

陳民國握在水杯邊沿的手指關節泛着青,陳少艾暗自握緊雙拳,稍有松緩的氣氛眼看着馬上又要凝結成冰。

半響,她聽見陳民國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應下了。兩人各退一步,仿佛一切無事發生,助理終于松了一口氣。

陳少艾機票買的急,根本沒考慮那麽多,候機的時候還想着要不幹脆下了飛機在機場坐到天亮再動身過去。現在被接回家裏,雖然心有不甘,但是最起碼比住酒店安全。

父女倆指尖氣氛稍有緩和,但依舊沒什麽話聊,下了車兩人沉默上樓,各自回房。

好幾年沒回來了,房間裏纖塵不染,每一樣物品都維持着她出國前的擺設。家裏阿姨知道她今晚要回來,大半夜起床給換了新床單,躺進去還能問到陽光的松軟氣息。

精神緊繃了一晚上,陳少艾實在是困了,把燈一關,閉上眼睛就睡了過去。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陳少艾下樓時,阿姨正在花房裏忙活着,見到她起床,放下花灑摘了手套回到廚房,把炖了好幾個小時的參湯端了出來。

主餐位的餐椅被拉開,還沒推回去,看來陳民國已經吃完早餐出門了。陳少艾松了一口氣,拉開另一張餐椅坐上去。

“少艾難得回家一趟,來,嘗嘗阿姨炖的鮑魚參湯,去了油的,不膩。”

陳少艾能回家,李阿姨高興得不得了,早上天不亮就起來炖湯做飯,看看她這瘦成紙片兒的小身板,心疼得要命。

“瞅着都到年底了,今年你們公司有沒有什麽安排呀?”

陳少艾拿着湯勺的手指微頓,回道:“明天就要回去趕通告,過年沒有休息。”

李阿姨怎麽看不出來,姑娘心裏還跟她爸置氣呢。她暗自嘆口氣,自己一個外人也不方便多說,用圍裙擦擦手上的水珠,風風火火進了廚房又給端了一碗長壽面出來,“阿姨自己揉的面,一整根兒煮一碗,吃了長命百歲的。”

“謝謝阿姨。”陳少艾盛情難卻,面前的兩個大腕全吃幹淨了。五年來頭一回早上吃這麽多,她有些撐,靠在椅子上休息。

“你能抽空回來一趟阿姨就特別開心,你爸也是,早上多吃了小半碗呢。”父女倆那道坎兒還沒過去,李阿姨便只稍微一提,很體貼的随即轉移了話題,“昨天剛送了一只鵝來,阿姨晚上給你燒了吃,看看咱少艾都瘦成什麽樣兒了,在家沒人管,多吃點。”

“我待會兒就出門了,明天得回公司。”陳少艾心裏各種情緒翻滾,隐隐冒着自責。阿姨一直待她很好,她明白。

阿姨眼裏閃過一絲失落,不過随即笑着寬慰道:“好,去吧,年輕人是該有自己的事業。”

陳少艾擦幹淨嘴角,站起身把餐椅推回去,“下次吃您做的燒鵝,一定特別好吃。”

李阿姨連聲應着好,送她一路出門,看着陳少艾的車消失在路口拐角,不由得眼眶微濕,冷了這麽多年了,是該到頭了。

早上起得太晚,又和李阿姨好一陣聊,陳少艾出門時已是下午一點。從她家裏到錦繡中學得橫跨大半個上海,更別提這一路上彎彎繞繞的了。

她後悔昨晚忘記設鬧鐘了,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半,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時趕到。

【慕容少皇:我可能會遲到一會兒,不會太久,天氣冷,你可以去二食堂後面的咖啡廳先坐着。】

虞羽今天沒去店裏,大早上的就開了直播,一直在廚房裏忙活,滿室飄着黃油的香味,小餅幹整整齊齊疊了七八個禮品盒,粉絲們看着她這架勢都以為是提前開始置辦年貨了。

她看到慕容少皇的私信就笑了,看來慕容少皇很可能是一位校友。

【小羽醬:好的。】

【小羽醬:我高中的時候經常去暖林/笑臉】

暖林就是那家咖啡廳的名字。

慕容少皇定定的看了這條消息良久,鎖了屏幕将手機扔在副駕,油門一踩,跑車“嗖”的一下沖上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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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位小天使說虐的,相信我,真的不虐!馬上就一路甜啦~

不過現在每天更新時間不穩定,過幾天考完試時間寬裕下來了會固定一個時間更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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