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區派出所裏的氣氛格外沉悶。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兩個警察都手拿茶杯相窺無言,聽着牆上挂着的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誰都不肯先說一句話。

二人對面的沙發椅上,坐着一個姑娘。那姑娘的坐姿十分随意,就好像她才是這派出所的主人,她的頭發是紮眼的酒紅色,右耳的耳垂上戴着一只巨大又誇張的金屬耳環,手中的圓珠筆被她輕松轉出各種花樣。

和兩個小警察有些拘束的表情恰好形成了鮮明反差,那姑娘十分輕松自在,嚼了兩下泡泡糖還吹了個泡泡。她露出半截胳膊,依稀可見上面紋着的大片複雜的圖案。

“抱歉,我來晚了。”

房門被從外推開,一個穿着刑警制服、留着寸頭,年輕帥氣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身形筆直,眼裏全都是歉意:“我妹妹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常隊長太客氣了!一點都不麻煩!”兩個小警察明顯松了口氣,一個甚至還伸手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珠。

走進來這個男人是昌州市刑警大隊隊長。他不到三十歲,就立過兩次三等功,年輕有為大有前途,讓人毫不懷疑如果他的周身有bgm,那一定是“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常江剛和那兩位民警打完招呼,辦了簡單手續。癱在沙發上的姑娘一躍而起,雙手插兜,沖着兩個小警察抛了個媚眼就向外走。

那姑娘天生下垂眼,一張厭世臉,氣質慵懶随意,但完全不影響整張臉好看的程度。尤其是她咧嘴一笑的時候,眼睛眯起露出兩顆虎牙,在網紅錐子臉千篇一律的時代更顯高級。

但兩個小警察不敢多看,倒不是因為她哥的緣故,而是因為他們知道,這個叫做常湘的姑娘并不是什麽善茬。

回憶起今天一切的源頭,她和四個小混混被一起送進警局。她神色如常,那四個大男人做筆錄的時候反而一副受害者的樣子,七嘴八舌嘟囔着:“什麽事情經過啊,還講不講理啊,我們就吹了個口哨,碰都沒碰到她!”

“她打人!用東西砸我後腦勺!給我砸懵了!”

“她報的警?她打人她還報警?”說到情緒激動處,一個穿着豆豆鞋緊身衣的小青年聲嘶力竭,用手指點向姑娘的方向。

還不等民警喝止,年紀輕輕的姑娘卻突然暴起,撸起袖子露出花臂,呲牙大吼:“指我?再指一下試試!”

本來吵吵嚷嚷的屋子突然安靜了一瞬,那幾個氣焰嚣張的小青年齊齊打了個冷顫,還有一個一步退到了民警的身後,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就像耗子看到了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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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警察忙義正言辭拍着桌子讓姑娘坐回原位,場面一度十分夢幻。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一開口就知道,這姑娘昌州市老混子了。

看着兄弟部門的隊長帶着他妹妹離開的背影,一個警察一邊收拾着桌子一邊回憶道:“這個月她來兩次了吧。”

“三次,還有一次陪別人來的。”另一個警察聳了聳肩膀:“她怎麽那麽猛啊,明明是個姑娘家,尋釁滋事老手子,一打多還能全身而退。”

“據說小時候跟她哥一起學過巴西柔術。啧啧啧,可不得了,這麽兇誰敢娶,她哥愁呢。”

“聽誰說的?”

兩個警察還邊收拾邊八卦,聊得起勁,誰都不着急下班。窗外突然亮了一下,然後一個悶雷在天邊炸響了。七月的天變得毫無預兆,雨瞬間形成簾幕,急速拍打在柏油馬路上。

走到派出所門口的兄妹二人被這場急雨堵了個正着。

常江嘆了口氣,看着妹妹問道:“今天是為了什麽啊?”

“不知道誰手下的小混混,在小巷裏堵女學生,還吹口哨,說話又下流,竟然堵到我頭上來了?!”常湘得意地笑了起來,她側臉擦傷了一塊,但她毫不在意:“乳臭未幹還學流氓,就該在學校接受教育。”

常江把自己的制服上衣脫了下來,披到了她身上,然後從包中拿出了兩把折疊傘:“你這麽愛教育人,當初怎麽不念個師範?當個老師多好,就不該任由你的性子學什麽電競專業,女孩子哪有幹這個的。”

常湘拽了拽衣服,有些不自在:“我也是打過職業聯賽的好不好,戰隊解散了怪我嗎?”

常江撐開雨傘,一步踏入雨中:“解散了正好,無業游民在家專心考個普通話證書,再考個教師資格證,要是能當成老師,考個事業編,我因公殉職都瞑目。”

常湘也撐開傘,跟在她哥的身後,不滿道:“我不考。”

“你說什麽?”常江皺着眉頭回頭問,天空驟亮,出現了巨大的閃電。

“我說我不考!”常湘舉着傘和哥哥對峙:“我,常湘,死都不會當老師的!我上學的時候最讨厭的就是老師!絕對!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她又重複了一遍,像一只炸毛的貓。

她話音剛落,一道雷精準劈在不遠處路邊的一顆白桦樹上。随着一聲巨響,常湘下意識一抖。誰都想不到,那道雷中分出了一個小電弧,恰好跳向常湘手握着的雨傘的金屬傘尖。

那瞬間,常湘大腦一片空白。她眼前一花,聽覺全無,直愣愣仰倒了柏油馬路上的水坑裏。直到這時,她抓着傘柄的手還沒松開,眼睛盯向漆黑的天空。

“絕對不當老師”成了她意識模糊前最後的口號。

......

常湘從混沌中恢複意識,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睜開眼睛,強忍着身上的劇痛,看到的是自己的房間的天花板。

溫馨又熟悉的布置,讓她格外安心,但她很快想起發生過什麽。

她被雷劈了!

她清晰地記得,在她哥從派出所接她回家的路上,一道天雷通過她的金屬傘尖分分鐘教她做人。

是不是應該有異能?或者白日飛升成仙?常湘還在回憶她看過的小說的內容,房間的房門被敲了兩下,她哥哥推門走了進來。

“小湘,別再睡了”常江除了帶來了早飯,還有一個精致的紙袋。

常湘呆滞地看着常江,滿心疑問。

小湘是什麽鬼!好惡心!常湘一陣顫栗,她哥什麽時候用這麽溫和的語氣和表情對她說話,正常不是應該一把扯了她的被子吼她起來吃飯嗎?二人的相處模式一直都是相互嫌棄呀。

“再跟你說個好事,”常江一臉神秘:“那件事我給你搞定了。”

“我托人找校長給你從初中部調到高中部了。你去帶個高三畢業班,成績說得過去就能給你關系正式轉過來。以後我們小湘就是教高中生的老師了。”

常湘的頭上飄過了無數個問號,她瞬間慌了:“什麽意思?我?老師?我怎麽當老師,我也不是學這個的啊?”

“胡說什麽呢?”常江用手摸了摸她的頭頂:“你在育才附屬初中都已經幹了半年了,幹得好好的,要不是發生了那事...”

發生了什麽事啊!常湘徹底懵了。

常江的眼裏劃過一絲懊惱:“你就是心善,人又溫和,從來不和別人計較。張桦這男的就是個混蛋,哥希望你調到高中部後能跟他斷了往來。他不值得你一次一次忍讓。”

常湘捂着心髒,不斷消化着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形容詞。

瞧瞧這說的叫什麽話...昌州市赫赫有名的常姐,南區無人敢招惹的狠人存在,竟然有一天會被描述為“心善溫和”,而且她二十多年來字典裏什麽時候有過“忍讓”二字?還有張桦是誰啊,她都沒聽說過這個人!

等常江離開房間,常湘從床上爬了起來,打開存放證書的抽屜,摸出了一摞證書。她看着手裏的普通話資格證、教師資格證,還有她的大學畢業證書——上面清楚明白寫了她念了四年數學專業。

這什麽鬼!她分明念的是電競專業啊!學校也變了!她記憶被篡改了?她看小說看得不多,不知道自己這算是重生了還是穿越到了平行宇宙,總之就是兩個字“離譜”。

常湘愣了很久,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光着腳從床上跳了下來直奔房間的穿衣鏡。

“我頭呢!”她怒吼道。

她引以為傲的一頭酒紅色的長發消失不見,鏡子裏的姑娘黑發披肩,耳朵上的耳洞也沒了,看起來說不出的乖巧。

頭發顏色可以從紅染黑,但耳洞總不能這麽快就自己長實吧?這不是什麽惡作劇!

常湘又想到了可怕的事,慌忙撸起自己的睡衣袖子,臉上一片絕望。果然師範生絕對不能擁有花臂。

“我胳膊上紋的大龍呢!”

她猛地拉開自己的抽屜,沒摸到自己的機車鑰匙,相同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大粉色的暖寶寶。

“神TM暖寶寶!我改裝的機車呢!”

她又翻了相冊、畢業照甚至還有自己的日記,無數個細節印證,她好像真的來到了一個平行世界。

常湘雙眼無神,呆呆坐到自己的床上,不知道自己是莊周還是蝴蝶,她掐了兩下自己的胳膊,也沒能讓自己醒過來。她人生中的很多年好像都被改變了,她還是常湘,不同的是,她并沒有念電競專業畢業也沒有變成無業游民,而是念了師範學校,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

但記憶沒變!她依舊只會飙車、打架、打游戲、在酒吧裏扔骰子,絲毫記不起高中數學都有什麽。

常湘覺得自己要裂開了。

她喃喃自語道:“玩我吧?我哪會教學生啊?”

她随手拿起桌子上一本數學教輔,翻了兩下:“男人可能會背叛你,女人可能會欺騙你,但數學不會。數學不會就是不會。”

扔掉教輔,無力地倒在床上,常湘緊閉着眼睛,想着趕緊睡過去。她想,說不定再次醒來她就穿回她應在的時空了。

然而可能是因為睡了太久的緣故,她再怎麽努力也沒辦法再進入夢鄉,肚子開始“咕咕”亂叫。她坐在桌子旁邊,看着她哥送進來的早餐盤,拿起一只小花卷啃,目光落在了被一起送進來的紙袋上。

她吃完了花卷擦了擦手,打開了那個紙袋。

高領白襯衫和正裝貼身小黑裙被熨得板板正正,散發出讓人窒息的古板感。

常湘像摸到了燙手的山芋,擡手就把紙袋扔了出去。

誰會穿這玩意!夭天壽了!

……

一周後。

育才高中不遠的巷子口的一家飯店的包廂裏坐滿了人。二十多位教師圍坐在圓桌旁,坐在主位的是一個已經半禿頂、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穿得很正式,臉上堆着笑可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和藹可親,反而讓人覺得他比桌子上的小炒肉油膩一百倍。

入職的前一天,這樣一個歡迎的小儀式有助于讓新老師的工作開展得更順利一些。

“王校長讓我替他招待一下明天即将入職的新老師們,不知道這簡單的歡迎會大家還滿意嗎?”教導主任李成福推了一下眼鏡,看向自己對面的三個新入職的老師。

新入職的老師們看起來都像剛剛畢業進入社會的年輕人。其中唯一的男人還算懂事,忙站起來說道:“李主任您太客氣了。”

人多的好處就在于氣氛很容易活躍起來,随着桌子上的空酒瓶越來越多,拘謹的氣氛一掃而光。不到兩個小時,席中在座的人的臉上都有了醉意,說話也随意起來。

常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端着杯子魂游天外。她穿着高領白襯衫和黑色包身裙,頭發全都挽在腦後,還帶了個特別古板的方框黑眼鏡,但這也沒辦法掩蓋她眉眼的生動。

“以前是初中部的?”叫做李成福的教導主任趁着常湘旁邊的姑娘去上廁所的時機,手裏拎着一瓶啤酒跑到常湘身邊坐下。他身上的煙酒味道讓常湘感覺很熟悉。

“李主任。”常湘皮笑肉不笑。

“哎,我也就比你大幾歲,你叫我李哥也行。”李主任自覺得自己的表情很慈善:“我就喜歡和你們年輕人待在一起。”

大幾歲?你得比我大二十歲。常湘替他尴尬到用腳趾在地上摳土摳出三室一廳。

“小常,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啊,分給你的高三八班可不好帶。班裏有幾個難纏的小混子,膽子大着呢,打老師的事都幹得出來。你要是應付不來随時來找我,我是能治他們的。”他渾濁的目光盯在常湘的胸口上,在社會上見人無數的常湘,瞬間就懂了這個李主任是個什麽人。

職場裏都有的猥瑣中年老男人,專挑剛進入社會的年輕姑娘們下手,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揩油,讓人敢怒不敢言。

他身子突然湊近,手掌似是很随意地要拍上常湘的肩膀,常湘嘴角挑起一個弧度,不經意躲了過去,她說道:“那我先謝謝您,敬您一杯吧。”

李主任眼睛一亮,沒想到常湘這麽懂路子,鐵了心要把她灌醉了。他聽初中部的關系好的老師講過,這姑娘半年前剛畢業初來學校任職,人是出了名的溫和友善純潔,就像是一張未經染社會風霜的白紙。他忙拿着啤酒瓶子說道:“瓶起子呢?”

“要什麽瓶起子。”常湘拿起一根并不纖細的木頭筷子,單手用力,只聽“咔”的一聲,那筷子應聲斷成了兩節。被她掰成一半的筷子在她手指間像蝴蝶般飛舞了好幾個花樣,好不容易停了下來,筷子斷了的截面搭在酒瓶口輕輕一撬,那瓶蓋彈了一個好看的弧度,恰好落到了李主任手中的空玻璃杯中。

“哎呦,真不好意思。”常湘眯起眼睛,從李主任手裏奪過杯子,轉過身把瓶蓋倒了出來,又倒滿了啤酒。就在她兩個轉身之間,沒人注意到她手心裏出現了一小堆白色粉末,全都撒到了酒杯裏。

這套動作極其流暢,不知道被用過多少次。

毫不知情的李主任接過杯子,一杯酒下肚後,突然覺得有點奇怪。用筷子開酒很正常,但是你撅筷子幹什麽?

而且這姑娘的手勁,好像有點大?

他哪裏知道折筷子的動作是為了吸引目光,好讓桌子下的另一只手能做些從包裏掏東西的小把戲。

這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他面前的常湘周身散發的氣質分明就是不好惹。看着斷成兩節的筷子,李主任第一次對着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萌生出了退意。

作者有話要說:  【放上我這本的接檔預收文案,強行廣告中】

季司南開着一家培養網紅的娛樂公司,手下藝人都聽話上進,唯獨有一個綠茶精每天茶言茶語喜歡搞事。他想找到機會就和她解約,結果二人身體互換了。

季司南:?

互換後他才知道,原來那些曾經每天恭維他的網紅們背地裏的手段一個比一個髒。享受着他巨大辦公室和豪華浴缸的綠茶精頂着他的臉對他說:“被從前力捧的藝人欺負的感覺怎麽樣?要不我教你兩招?”

很快季司南就發現,當個綠茶,真香。

【學習能力極強總裁x綠茶十級美女主播】

後來身體真的換了回來,名利雙收的葉茯苓打算溜了,提出解約申請。

結果霸道總裁冷着一張冰塊臉對她說:“雷聲好大,哥哥我好怕,今晚留下來好不好?”

葉茯苓:?

教你那些東西最後全用我身上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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