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裏面有宮人正在打掃,我有些驚訝,讓擡轎的宮人停一下。
皇帝登基後,宮內無适齡皇子公主讀書,宮學就被太後叫停了,上書院也跟着荒廢了好幾年,日日大門緊閉。
可最近也沒聽說宮學重啓的消息啊?
我疑惑問道:上書院怎麽開門了?
宮人回:太史令辦公那處走水,皇上就命人把上書院騰出來了,這幾天一直在打掃呢。
我聽完竟有些失落,眸光瞬間暗淡下來。
我自嘲地笑了兩聲,剛才在期盼緊張什麽呢,難不成是已逝的張太傅還會執着戒尺從裏面出來檢查我功課做得如何?又或是我擾亂課堂帶壞同門被張太傅罰站打手心時,父皇還會如神兵降臨一般救我一命?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張太傅要是還活着,知道我每天變着戲法兒地欺負他的得意門生,他拄着拐杖也一定會追得我滿京城跑。
我想到那情景噗呲笑了,覺得還是讓他老人家躺在地下安心休息比較好,不然就他那個固執眼裏不容沙的性格,看到朝中太後聽政奸佞當道,絕對要愧對先帝,一頭撞死在朝堂上。
阡玥一臉茫然,摸不透我的心思,她試探問我:公主想進去看看嗎?奴婢看裏面收拾得差不多了。
我擡頭看了一眼上書院的牌匾,揮手拒絕了。
這裏雖然安排了宮人打掃,上下一新,卻終不似從前,也沒可看的必要了。
我收回目光,張了張嘴:不下去了,沒什麽想看的,直接去福清殿吧。
轎攆被高高擡起,我半靠上面盯着宮牆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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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人拐了個彎進入福清殿的宮道,老遠可見一群宮人跪在福清殿大門外,走到跟前才看清是剛才與我轎攆起沖突的那波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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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人跪在碎石子上,臉色慘白,身子反應慢半拍地向我請安,他們強撐着跪在地上,仿佛下一秒就會倒地不起。
旁邊還有一只涼透的小白狗,渾身血跡,再也叫不出煩人的聲音了。
我和阡玥相視看了一眼,瞧不上地哼笑一聲,擺好姿勢準備看戲。
阡玥給我眼神示意,讓我一會別沖動。
轎攆在殿門口停了下來,門前立着的宮人忙迎過來請安。
我由阡玥扶着下了攆車,睨了她們一眼,裝傻道:本宮許久不進宮,不知宮裏現在是何規矩,這麽大陣仗是要幹嘛呀?
皇後宮裏的丫鬟出來作答:回公主,皇後娘娘得知他們毛手毛腳沖撞了公主,特意帶他們來福清殿請罪的,罰他們跪着給公主解解氣。
我微笑着表達我的看法:勞煩皇後費心了,本宮現在解氣多了。
我說完恢複面無表情的樣子,踏進福清殿,去拜見太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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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走到正殿門口,就聽到皇後哭哭啼啼的聲音。
她不服氣地據理力争:母後,明明是皇姐動手在先,為什麽要兒臣道歉,還賠了一條性命,那可是兒臣哥哥送兒臣的生辰禮物?兒臣委屈。
太後不耐煩地喝止了她:夠了,哀家早就看你那狗玩意兒不順眼了,隔三差五在宮裏惹事,這次算長個教訓。
皇後被吓得不敢吱聲了,抽抽涕涕地擦眼淚。
我就說皇後什麽時候有這個腦子了,殿外服軟那一幕完全不是她處事風格,原來是太後給支的招啊。
我扯扯嘴角,故意弄些響聲打斷她們,然後提着裙子跑進去,顧不得旁人在,徑直撲倒在太後腳邊。
我扮得一臉委屈相:母後一定要為兒臣做主啊,在外面受欺負也就算了,回了家還要被惡犬攔道,這世間當真沒兒臣立足之地了嗎?
太後拉我起來坐她旁邊,擡手捏了捏我的臉:誰敢欺負哀家的小公主啊,都是誤會。蘊兒聽說宮人遛狗吓到你了,自責不已,連忙帶着宮人過來請罪,剛才還在這掉眼淚呢。
太後給皇後使了一個眼神,推她出來。只見她不情不願地站起身,裝模作樣地給我道歉:皇姐,都是蘊兒的錯,是蘊兒管教下人不嚴,才讓他們犯下這等錯事,還望皇姐原諒。
太後牽起我和皇後的手放在一起,輕輕拍了拍:說開就好了,都是一起長大的自家姐妹,不要讓這點小事壞了感情。
太後假意訓了皇後幾句:哀家知道你是個心善單純的好孩子,宮人犯了錯也不忍訓斥責罰,可你身為六宮之主,沒點威嚴怎麽行呢?
皇後楚楚可憐回道:是兒臣無能,以後定賞罰分明,為六宮做表率。
這倆一唱一和的,聽得我作嘔。
太後訓完皇後,轉頭對我說:以後不許再說氣話,這裏永遠是你的家,有母後在,沒人能欺負平樂。
我開始惡人先告狀:回來的女官沒跟您講兒臣在公主府如何受屈的嗎?劉棠钰無視皇家顏面,與煙花柳巷的女子糾纏不清,兒臣在這京中就像一個笑話。
然後裝作惆悵的模樣:唉,怕是母後知道了,也會覺得是兒臣尋事生非,一心向着劉棠钰吧?
太後摸了摸我的頭,好聲安撫:母後永遠都站在平樂這邊,母後也一定會為平樂主持公道。
她又繼續說:但哀家是太後,言行代表着一個國家,唯有公正守法才能服衆,所以不能只聽平樂的一面之詞就定了驸馬的罪。
我佯裝生氣地撤遠身子:一面之詞?驸馬與簫意濃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兒臣還能誣陷他不成?
她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哀家已經派人調查過了,棠钰與那煙花女子不過一面之緣,碰巧遇見那女子被辱,出手解圍罷了,并沒你說得那麽嚴重。
我情緒難以自控:兒臣說什麽重要嗎?母後在意嗎?
太後依舊和顏悅色:母後知道你對驸馬有成見,棠钰對你的心意怕只有你自己看不出,他根本不會做出越矩的事情來。本來沒有的事兒,也不知哪個有心機的下人添油加醋傳報給你,引得你倆心生嫌隙,讓公主府不得安寧。
她登時喊來阡玥問責:阡玥,哀家信任你,讓你陪着公主出嫁,幫公主處理身邊瑣事,可公主府總有些人不老實,跟公主講些有的沒的,挑撥公主和驸馬感情,你這差是怎麽當的啊?
阡玥在宮裏時最怕的就是太後,不管犯沒犯錯,只要太後一個眼神掃過來,她都忍不住要下跪認錯。
她俯首跪在地上認了罪:全是奴婢的錯,是奴婢識人不清,請太後責罰。
太後先是看了我一眼,才開口同她講:看在你侍奉公主多年的份上,這次就不重罰你了。公主身邊哀家會再安排宮裏的姑姑去照顧,到時候掌事姑姑會給你安排其他活兒做。
竟被反将一軍,我十分抗拒:母後......
太後不容我拒絕:平樂,母後是為了你好。
阡玥千叩萬謝地退了出去,臨走時還不忘做小動作提醒我,讓我千萬不要與太後争吵。
我咬緊牙關咽下這口氣,收回目光時瞥見一旁的皇後正笑得得意。
她知道我看她,絲毫不慌,快意笑着前來請辭:難得皇姐入宮一趟,兒臣就不打攪了。
太後挽留她道:一會阿洋來,哀家命尚膳局做了你們愛吃的菜,留下一起用膳吧。
皇後聽到簫平洋要來,臉上掩不住的欣喜,立馬回去坐好,絕口不提要走的事情。
太後拉着我的手講了一堆思念的話語,皇後則安靜坐在一旁當背景板,全心全意等着簫平洋的到來。
這可不是那個眼睛長頭頂高傲不可一世的趙蘊兒,我想笑她,卻又不忍心笑她的癡心一片。
如果舅舅家不那麽貪心,我和平洋對她也許不會這麽抵觸,趙家已經出了一個北齊皇後,他們還要搞心思把女兒從小送進宮裏來,讓她與公主皇子一起長大,培養她做未來的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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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平洋來時還帶了一人,我聽到宮人的禀報聲,興沖沖地跑出去迎接,看到那人的一瞬間,笑容當場凝固。
趙蘊兒緊跟在我身後出來,簫平洋看到她有些意外,對她的請安也只是禮貌性地回應。
簫平洋率先打破兩兩尴尬的氣氛,他揚起嘴角喊我道:皇姐。
我注意力全在與劉棠钰怄氣上,都沒好好看簫平洋,被他一喊回過神來。
少年天子并沒有意氣風發的模樣,而是孱弱蒼白的面容,唯有開心時臉上才有些顏色。
他一笑嘴邊有個梨窩,牙齒尖尖的,和小時候那個追在我屁股後面喊皇姐的小孩一模一樣。
我鼻子一酸,上前抱住他,心疼喊道:阿洋。
他攬過我轉個身,推着我的肩向正殿走去。
他嘴貧道:再不推開你,身上都被你蹭上鼻涕了。
我破涕為笑,追着他跑進正殿。他躲在母後身後沖着我做鬼臉,喊母後保護他。
太後許久沒見過這種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