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吃豆腐
張水的确是标準的吃軟不吃硬,弟弟跟他說了幾句好話,他就樂颠颠地答應了,開始日常接送韋利。
他想得很簡單,自己在法國吃韋利的,住韋利的,已經很承這份情,反正自己也閑着,幹點小活是舉手之勞,工錢真不能要,領他弟的心意就好了。
而且這份工作簡直輕松得不像話,韋利繼承了養父的紅酒生意,很多事都交給得力手下來辦,自己并不怎麽親自出馬,只是偶爾和同行碰個面,或是會會朋友,再就是去俱樂部打打球,生活習慣堪稱完美。不會醉成一攤泥要張水扛回去,更不會睡了有夫之婦被捉奸在床要他來救場,電視劇裏那些倒黴司機攤上的事,張水一件也沒遇到,韋利讓他給自己開車,就真的只是握握方向盤而已。
張水好久沒這麽長時間的跟韋利厮混在一塊兒,對他的生活感到新鮮,看着他健身,護膚,泡澡,覺得他真是公子哥兒習性,講究。
然而要命的事情來了,韋利不但自己講究,還拉上他一起。就跑個步還行,那什麽館裏私人教練的健身課,真是累死累活也跟不上;最驚悚的是韋利要給他敷面膜,看着那一罐綠泥,張水寧可躲在游泳池裏一個人泡成兩個大,也不能接受那玩意兒糊在大老爺們的糙臉上。
還別說,過了兩個月,張水漸漸适應了韋利的生活節奏,作息跟他同步,三餐規律,體能也上來了,整個人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韋利又請人給他定做了幾套好衣服,往身上這麽一穿,真有電影裏“大哥”的感覺,哪裏看得出是個在國內住破平房的潦倒司機?
這天韋利洗了澡,正在享受按摩,張水坐一旁陪他,看那精油不要錢似的往他背上倒,按摩師的手指頭在他白花花的身上這麽捏來揉去,不覺想,他這寶貝弟弟雖然日子過得跟那太子爺似的,可脾氣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又乖又懂事,一點沒學壞,這全要歸功于自己當年帶得好啊。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發感慨,“哎呀,真好啊。”
韋利歪過頭看他,“嗯?”
張水說,“我這心裏頭正誇你呢,誇你好。”
“心裏誇有什麽用,說來給我聽聽。”
“這,這多不好意思。”
韋利等不及想知道張水對自己的評價,但臉上并不顯山露水,“哥,這又沒外人,有什麽話你不能跟我說?”
張水打量那個金發碧眼的按摩師,估摸她也聽不懂中國話,就跟韋利掏底,“我是想起咱們從前了。”
韋利很默契地說,“在孤兒院的時候?”
“對。你說你那時候多聽我話啊,上哪兒都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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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還小,是哥你罩着我嘛。”
“是啊,你瞧瞧你現在,多風光,多出息,可是在哥眼裏,你一直都沒變,還是和當年一樣的好孩子,我的好兄弟。韋利,哥這輩子就這樣了,可是能有你這麽個弟弟,也不枉我這一世。”
韋利難得聽張水說這麽感性的話,可是話裏透出的悲涼又讓他心裏直發酸。他很想趁機挽留對方,可理智告訴他,這會兒并不是最合适的時候。
他定了定神,用調侃的口吻說,“你想說是你教導有方,是不是?”
“怎麽,你不同意?”
“當然同意了,所以哥,讓我好好回報你的情義,過來一起躺下按摩一會吧。”
張水連連擺手,“不用不用。”
“來吧,很舒服的,你這段時間辛苦了,适當按摩促進血液循環,很有必要的。”
張水架不住韋利游說,也就躺下了。他不大習慣被異性這麽摸來摸去,一開始渾身肌肉繃得緊緊地,竭力控制住自己不把對方扔泳池裏去。
韋利津津有味看他哥緊張的樣子,“哥,你是不是特別不喜歡人家吃你豆腐?”
張水失笑,“我身上哪有豆腐可吃。”
韋利一本正經地說,“誰說沒有,不信問Camille。”他扭頭用法語問按摩師,“你覺得他怎麽樣?”
按摩師笑嘻嘻地回答,“很可愛,也很性感,和你正般配。”
韋利就跟張水說,“看吧,Camille也同意我。”
“你丫就欺負我聽不懂洋文吧。”
“哥,我真不騙你。”
“去你的小王八蛋。”
兩人幼稚地吵了幾句,韋利說,“睡會吧。”
“嗯。”張水趴着閉目養神,“你別說,這勁頭還怪舒服的。”
“早說了讓你試試。”
張水全身漸漸放松下來,沒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犯困了。韋利示意按摩師暫離,泳池邊就只剩他們兄弟兩人。
他在張水跟前蹲下身,細細打量他這位長年六歲的哥哥,與自己的溫儒俊美不同,張水的眉目是粗犷的,英武挺拔,典型的北方漢子。
他輕輕叫了聲,“哥。”
張水睡着了,全無反應。韋利湊上去,在他赤裸的肩頭親了親。
“哥,”韋利在他耳旁用氣聲叫他,張水“唔”了一聲,不知是聽見了,還是無意識地打哼哼。
“真想咬你一口。”他們之前約定的三個月已快到期,是走是留,這人怎麽現在也沒個說法?就這麽吊着自己,平添他多少煩惱,愛也不是,恨也不是。
張水醒來的時候,身邊一個人也沒有。趴睡畢竟有點胳膊酸,他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大嗓門喊,“韋利?韋利!在哪兒呢?”
韋利沒出來,到把管家美麗給召出來了,“張水哥,韋利有事出去一趟。要不我叫人給您沏壺茶,還是您想吃點什麽?”
張水一愣,“出去了?一個人?我這司機還在家呢他怎麽出去的?”
“瞧您說的,”美麗直樂,“韋利這麽大個人了,張水哥還當他小孩子呀?放心吧,他車技可好了,賽車還拿過名次呢。”
“是嘛!這小子這麽厲害?”
“嗯,那獎杯還在書房的陳列櫃裏擺着呢。”
“好家夥,我看看去。”張水穿好衣服進了別墅。韋利的書房在二樓,跟張水房間隔得遠,他一般很少去,只在拎包入住的頭一天,由韋利帶着參觀房子的時候瞧了眼。雖然韋利說莊園的每個地方都對張水敞開,可他對書房完全不感興趣,聽上去就很無聊,還得是能喝能玩的地兒好。
這會韋利不在,左右沒事幹,就進去參觀參觀,瞧他這些年在國外都得了什麽輝煌榮譽吧。張水跟老幹部視察似的,倒背着手踱進房間,四處打量。
果然很無聊,到處都是書,唯一吸引張水目光的就是書桌後面的展示櫃。他把臉貼近玻璃仔細看,發現……一個也看不懂。
“這洋文都寫的啥啊——”張水看看這個獎狀,那個徽章,暗自嘀咕,“小子還挺争氣。”韋利小時得了獎總會到張水面前獻寶,長大後就很少再聊這些,而是對張水的日常生活更感興趣,事無巨細什麽都問,恨不得吃喝拉撒都要他哥直播,這也是張水前兩年躲他的原因之一。雖然如今回想起來,張水覺得自己就是個大傻瓜:韋利是他最親的弟弟啊,他躲弟弟幹什麽?
玻璃櫃裏總共四個獎杯,一大三小,到底哪個是美麗說的賽車比賽獎杯,張水研究了半天看不明白,心想,得了,等韋利回來問他吧。
參觀完弟弟的榮譽陳列櫃,他又東看看西看看,沒什麽目的,只不過來都來了,看看他弟的私人小空間也不錯。
韋利的書桌上有一本很厚的黑皮記事本,封皮有點舊,擺在最顯眼的位置,看得出是常用的。商業機密?抒發情懷?張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對自己說,我就看一眼,滿足一下好奇心。
“……又是洋文!”張水翻了翻,上面一個漢字也沒有,清一色字母,還動不動就寫好幾頁,看起來有點像日記,因為每篇文章頭上都有日期。
他發現本子裏夾着什麽硬紙,翻到那裏定睛一看,驚得雙手發顫,東西都拿不穩了。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見,怒氣直湧上來,臉色鐵青。
那是幾張照片。他見過,而且到死也不會忘記上面的內容。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