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婚紗

吃過了飯,梅蘊和忽然提議:“這個周末,我帶小意去挑婚紗吧。”

鐘徽與宮繁自然沒有意見,鐘意下意識地說:“之前我在Purple訂過——”

“換新的,”梅蘊和臉上的微笑消失了,他皺了眉,後背倚了椅子的靠背,雙手交疊,強調了一遍,“全部都要新的。”

宮繁瞥了鐘意一眼,梅蘊和家大業大的,怎麽可能會繼續用之前趙青松訂好的?她明顯看出了梅蘊和的不悅——鐘意與趙青松曾經訂過婚的事情,必定讓他心裏存了根刺。

宮繁立刻擺出了嚴肅的架勢來,趕在梅蘊和動怒之前教訓鐘意:“這種大事不能你一人做主,要聽聽蘊和的意見,別那麽任性。”

鐘意不說話了。

宮繁又笑着對梅蘊和說:“蘊和啊,鐘意還是個孩子,你別和她置氣。”

梅蘊和微笑:“我知道。”

宮繁這才松了口氣,開始聊其他的事情——她心裏到底放心不下,唯恐梅蘊和再變卦,起了其他波瀾。照宮繁的意思,最好在這幾天,先給他們倆訂了婚。

梅蘊和不置可否:“伯母不用着急,我已經在安排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雖是面帶微笑,但眼神淡漠,鐘意猜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梅蘊和與趙青松不同,她與後者接觸的時候,沒有這麽大的壓力,也沒有這麽謹慎。

鐘意送梅蘊和下樓,梅景然裝了一口袋的糖果,刻意與他們保持了一段距離:“我不當電燈膽,你們聊天就好,不用管我。”

鐘意啞然失笑,也不知道這小家夥是從哪裏知道的這麽多名詞。

梅蘊和忽然開口:“明天傍晚,我去接你。”

梅蘊和也察覺到自己語氣重了些,放緩了聲音,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感覺你值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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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意顯然沒把這句話當回事,清淡淡地應了一聲,眼皮都沒擡一下。

梅蘊和咳了一聲,止住了步子,凝望住她:“就送到這裏吧,你早點回去休息。”

“嗯,晚安。”

“晚安。”

鐘意如蒙大赦,轉身離開。

梅蘊和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纖細柔弱,但又藏了份倔強。

像極了水中的蘆葦,看上去細伶伶,骨子裏滿是韌勁兒。

旁邊的梅景然唉聲嘆氣:“二叔,你看看你,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不會哄女生開心呢?”

梅蘊和垂眼看了看替他心急的小侄子,心裏大為感動:“今晚上你的練習多加一張。”

“啊?”梅景然慘叫一聲,反抗,“二叔,你不能閉耳塞聽,要認清事實啊!”

“兩張。”

梅景然欲哭無淚:“好好好,一張就一張吧……”

他坐進了車裏,還在嘟囔:“二叔你一點都不知道愛護幼小,小嬸嬸可比你好多了……”

梅蘊和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今晚上除開練字之外,多加一項任務,把今天學的課文抄寫一遍。”

“……”

梅景然不敢再說話了。

他在心裏默默地祈禱,祈禱他的小嬸嬸,溫柔可愛的鐘意老師能夠早點降伏他二叔,早點救他脫離苦海。

第二天,鐘意收上了周記之後,坐在桌前批改作文。

一打開梅景然的作文,鐘意有些驚訝——她布置的周記要求是二百字,平常梅景然寫的幾乎都是一字不差,今天卻洋洋灑灑寫了許多。

仔細一看內容,她笑噴了。

“……像沙皇一樣傲慢兇殘的二叔,終于對我這個祖國的花朵下了重手。他竟然讓我抄寫課文,因為我說錯了一句話。這簡直比秦始皇的焚書坑儒還要殘暴恐bu……我希望漂亮善良溫柔體貼的小嬸嬸能夠早點來教育二叔,讓他好好改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鐘意忍着笑,給他畫個五角星,評語:

【感情真切,成語運用恰當,加油哦梅景然小同學。】

放學後,鐘意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出門呢,就瞧見了梅景然。

他笑嘻嘻地叫:“小嬸嬸,走啦。”

鐘意糾正他:“要叫我老師。”

梅景然不以為然,拉住她的手:“現在又不是上課時間,再說了,二叔想讓我叫你小嬸嬸。”

……是嗎?

鐘意有些發愣。

梅蘊和就站在外面,昨夜起了北風,溫度驟降,他穿了件駝色的風衣,皮膚蒼白,眉眼疏淡。

他看見鐘意過來,也沒什麽反應:“走吧。”

梅蘊和帶她去的,不是知名的那些高訂禮服店,而是舊城區的一個小院子裏。

舊城區這邊有許多有年頭的小樓房小院子,青瓦白牆,因為歷史久,作為這個城市的一個标致,被好好保留了下來。

院子外立了個牌子,寫着“疏雪”兩個字,院內院外栽滿了花,風一吹,植物的清香撲了滿懷。

門沒有關,邁進去,房間裏出來一個約摸五十歲的女人,穿了件素藍的毛衣,她看見梅蘊和,眼睛亮了:“梅先生,你怎麽過來了?”

不等他回答,女人把目光落到了鐘意身上,笑了:“讓我猜一猜,是給女朋友做衣服的?”

梅蘊和說:“雪姨,這次過來是想請您給設計件婚紗。”

雪姨聞言,挑了挑眉:“千年老樹終于開了花。”

梅蘊和在一樓花廳裏喝茶,鐘意則是跟着雪姨到了二樓的工作室。

這房間裏挂了不少衣服,都是旗袍,香雲紗的,真絲的,綢緞的,美而寂靜。

雪姨先請鐘意脫去了外面的衣服,只着了單裙,好方便她觀察體型,以及測量。

鐘意眨眨眼睛,問:“雪姨,我這也是要做旗袍樣式的嗎?”

雪姨笑着搖頭:“我只負責設計,別的要交給其他店來做了。”

量完身體,梅蘊和就将鐘意送回家——雪姨與他約定,一周後再來取設計稿。

回去的路上,梅蘊和難得同鐘意解釋了幾句:“早些年,我母親的衣服有許多是雪姨做的。”

鐘意表示理解——像梅蘊和這樣家傳悠遠的,都有些富貴人家的矜持。譬如珠寶衣服都是小衆牌或者私人訂制的,極少觸碰奢侈品,以和暴發戶區分開來。

宮繁也算是書香世家,也是一身嬌貴肉,早些年鐘徽生意紅火的時候,也是可着錢供宮繁揮霍。

“我想給你最好的,”梅蘊和忽然來了一句,他目視前方,表情緊繃,又添補上一句,“我不會委屈自己的未婚妻。”

他其實想說,他不會和趙青松一樣,讓她處處将就。

她原本就是一顆明珠,要讓人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中的;那趙青松不識好歹,橫插了一杠子不算,又不上心。他看在眼中,自然生氣。

如今她在他身邊,梅蘊和自然想把最好的東西都奉給她。

但話到舌邊,不知怎麽回事就變了味道。

鐘意依舊沒什麽欣喜的表情,仿佛他剛剛說的只是件無關緊要的話。

梅蘊和活了三十二年,第一次品嘗到失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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