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舊照片

“梅……梅蘊和!”

鐘意抖着嗓子,拿着那根試紙,驚的差點蹦起來。

梅蘊和正在電腦前回複郵件,聽到這麽一聲,鼠标丢到一旁:“怎麽了?”

他以為鐘意滑倒了,或者看到什麽不好的東西,不然聲音不會如此尖。

剛轉過身,小家夥就撲到了他的胸膛上,頭抵着他,撞的他一懵。

這是怎麽了?

鐘意結結巴巴,緊張的話都快連不成句子:“我看到了……啊……算了,你自己看!”

她舉着那根試紙,一臉的難以置信。

梅蘊和握住她的手腕,低頭瞧了瞧。

兩道鮮紅的杠。

晃的他眼疼。

梅蘊和捏在手裏,看看試紙,又看了看鐘意。

鐘意腮上染了兩片紅,眼睛水汪汪,不知是激動還是驚懼。

梅蘊和猶豫着開口:“……要不再試一次?”

鐘意謹慎地點了點頭。

她又拿了兩個,以防萬一,一個試紙一個棒,低頭進了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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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三分鐘後,她走了出來。

兩份皆是紅豔豔的兩道杠。

這下應該沒跑了。

梅蘊和抱着她,小心翼翼把她放在床上。

看上去還是那麽鎮定自若,但顫抖的手出賣了他。

梅蘊和摸摸她的臉頰,忽然低頭在她臉上嘬了一口,樂了:“等一會你跟我去醫院檢查,咱們下午就回家,行嗎?”

“不行。”

鐘意一口否決,她面露糾結:“我還有工作。”

是了,被驚喜沖昏頭的梅蘊和想起來了。

他這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如今還肩負着教育交流的任務呢。

梅蘊和的手搭在她肩膀上,給她輕輕揉着,哄着她:“那上午請個假,跟我去做檢查,行不行?”

他昨晚上說是要努力,就真的沒有約束自己;有些放肆,沒有控制好力度,現在想起來,不免懊惱。

鐘意輕輕點了頭。

假還是梅蘊和給她請的,理由是身體不适去醫院檢查。

鐘意把頭悶在被窩裏,聽着梅蘊和打電話,燥的臉熱腦漲。

——丈夫一過來,住了一晚,身體就立馬不适了,這多麽令人浮想聯翩啊。

現在梅蘊和顯然沒有要避嫌的意思,叫了早餐上來,樂滋滋地喂她吃。

其實鐘意原本沒有太多胃口,但也勉力吃了些。

王特助提前去挂了號,梅蘊和扶着吃飽喝足的鐘意,小心翼翼地去了醫院。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确認妊娠二十七天。

鐘意又一次傻了。

她木呆呆地摸了摸小腹,恍恍惚惚如同做夢。

自己……真的懷孕了?

不可思議。

相較而言,梅蘊和顯然要淡定的多了。他向醫生親切地道了謝,開始詢問孕前期注意事項。

在醫生說到建議前三個月最好不要同房的時候,梅蘊和明顯眼神閃了一下。

鐘意伸手輕輕地捶了捶自己的腰,還有些酸疼,早晨起來的時候,腰間還有指痕。

她心想,醫生啊,您應該告訴他,整個孕期都不适合同房。

離開醫院的時候,梅蘊和還帶了不少藥,什麽葉酸啦鈣片啦,都是建議孕婦補充的。

“要不要給家人打個電話?”

梅蘊和問她。

鐘意扭臉看着車窗外。

春日的陽光和煦溫暖,街上已經有人換上了長裙,飄飄然然,如一朵盛開的花兒。

也不知道今年夏天,她還能不能穿上衣櫃裏的那些裙子。

“也好吧……”

鐘意掏出來手機,撥通了宮繁的號碼。

這個時候,母親不是在逛街,就是在搓麻吧。

果然,沒有人接聽。

鐘意又給父親撥了過去,鐘徽接的倒是及時,一聽她說自己懷孕了,沉默半晌,才說了話。

“這是好事啊,給梅老先生打過電話了沒有啊?”

鐘意扭臉瞧了瞧梅蘊和,她也不确定:“應該打過了。”

好在鐘徽也不在意,不過随口問一問而已。

他細細叮囑:“往後凡事小心點,注意身體,畢竟是懷孕的人了,別毛毛糙糙的。”

鐘徽那邊背景音嘈雜,鐘意聽見有人叫“董事長”,猜測他現在應該也在公司,連忙說:“爸爸你先去忙,等有空了再聊。”

鐘徽到底有點不放心,唠唠叨叨又念了一遍,才掐斷了電話。

梅蘊和等她放下手機,才說:“我下午要回去。”

鐘意點點頭。

她知道,梅蘊和工作繁忙,能像這樣抽出一天陪她,已經很不容易了。

梅蘊和顯然還想勸她回去,但又不知該怎麽說出口。

他尚記得自己答應過她,不會随意幹涉她自己的選擇。

說出的話,就決計不能再反悔。更何況,鐘意明明白白告訴他,她不想做只會攀援的淩霄花。

“要不要找人過來陪你?”梅蘊和說,“方便照顧你飲食起居。”

鐘意被他的提議吓了一跳,連連擺手:“哪裏有那麽嬌氣?”

她巴巴地瞧着梅蘊和:“還有四五天而已,我很快就能回去了。”

梅蘊和勉強點了頭。

其實鐘意還太小,不應該這麽早就懷孕生子。

他揉了揉眉心。

生孩子是件挺恐怖的事情,和他同齡的人大多成家立業了,偶爾見面時也曾聽他們提起過,說妻子産子時的艱難痛苦。

一想到這裏,梅蘊和就覺着自己愧對鐘意。

她之前膝蓋不慎碰到門,淤青了兩天,也疼了兩天。她一個不哭不鬧的性子,要不是被他看到,她還想着遮掩過去。

發現之後,梅蘊和每天晚上都拿精油給她輕輕揉開,力道再輕,她也疼的抽冷氣;生孩子那麽痛,也不知她會難受成個什麽模樣。

到時候勢必要選擇無痛分娩的,可孟陽也說過,無痛分娩也是因人而異的,大部分人還是會有痛感。

但無論如何,總比傳統的分娩強上百倍。

兩人回珍珠酒店吃了午飯,梅蘊和已經叮囑過廚房,這是個孕婦,凡事上都有禁忌;他錢給的大方,廚師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絕對讓鐘小姐吃的安全又開心。

下午梅蘊和親自将鐘意送往了俊華小學,也不再隐瞞兩人的關系,校長自然誠惶誠恐,在得知鐘意如今有孕了之後,葛主任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幸虧那天沒有安排鐘意他們去住教師公寓。

這要是有個閃失……

葛主任不敢細想下去。

下午時分,送走梅蘊和之後,鐘意也終于見到了宋老師。

宋老師頭發花白,面色不太好,身上一股膏藥味,明顯是帶着病來上班的。

鐘意還好奇他那天打來的電話,趁着休息的空檔裏,追問下去。

宋老師只是扶了扶眼鏡,笑的苦澀:“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我當時帶你那個班,沒有承擔起當班主任的責任……”

他長長嘆了口氣,目光游離,像是在躲避什麽:“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麽久,你如今也安然無恙,就不要苦苦追究吧?”

不對。

直覺告訴鐘意不對勁。

宋老師如今的語氣,和昨晚打電話的可不太一樣。上次見面,和打電話的時候,他沒有要隐瞞的意思,怎麽只隔了一天,這口氣都轉了呢?

她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宋老師,您都說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也只是想了解一下,不做什麽,應該不妨事的吧?”

宋老師如今挺後悔,後悔當時貿貿然說出那樣的話,他壓根沒料到鐘意會記不起當年的事情。

上次叫住她,也只是想為當初的事情好好地道個歉,沒成想反而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可偏偏,有人不許他說出去。

宋老師想起了今日淩晨,天還未亮,那個男人就敲響了他家的門。

樓道裏,男人沉默地站着,面如玉,灰色風衣,如水墨畫中疏淡的一筆,連笑容都是冷冰冰的。

一摞錢直接放在茶幾上,修長的手指按着錢,輕輕地往他面前推,他聲音真誠:“宋老師,小意她如今過的很好,也不會再被噩夢纏身;我不想讓她再記起那些事情,成麽?”

這本就不是多麽好的一段記憶,忘掉就忘掉了;宋老師想,他不過幫着隐瞞一下,也不是什麽原則性的問題。

今天下午有雨,窗外,已經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玻璃上凝結了一層小水珠,慢悠悠地往下落。

宋老師依照那男人的囑托告訴鐘意,半真半假,被修改潤色後的故事。

當年,宋老師帶的是鐘意那個班,二年級。女孩子倒還好,争吵都帶着稚氣,可男孩子十分皮,惹得他格外頭疼。

有一天,宋老師在班級裏丢了筆錢,還是筆不小的數目。

他當天下午留了堂,讓小孩子們都寫下懷疑對象的名字,然後把紙條交給他;他再一一去找得票高的人去聊天,企圖從孩子的言語中找到“真兇”。

也正是因為如此耽擱,鐘意錯過了回家的公交車。

小時候的鐘意沒有家長接送,也沒有能夠聯系家長的工具,她傻傻地在公交車站等了一陣子,眼見天黑,只得自己走回去。

路上遇到一群高年級的壞孩子,不知怎麽回事,産生了矛盾,鐘意直接被推倒在地,額頭碰到磚塊,磕出傷口,昏迷了過去。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壞孩子們一哄而散,只剩一個小姑娘,滿臉血的倒在地上;過了好久,才被路人發現,趕忙送去了醫院。

宋老師也因此,引咎辭職;後來輾轉多地,來了俊華小學。

鐘意的額角确實有一道淺淺的疤,父母都說是她小時候不小心摔倒的。小孩子嘛,幼年都皮,有個小疤小傷的,都不是什麽稀罕事。

她下意識地摸上了額頭。

努力回想,可什麽也想不起來。

但宋老師也沒有必要騙她。

最終,鐘意搖搖頭:“宋老師,我實在是記不清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一直想說聲抱歉,”宋老師捏着杯子的手微微抖,“看着你如今沒事情,我就放下心了。”

他重複着這句話,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減輕他內心的負罪感。

面前的女孩笑的溫和,記憶中這個小姑娘也是白白淨淨的,乖巧可人,不愛說話;成績雖然不拔尖,但也在中上游徘徊。

多麽好的一個孩子。

今天早晨過來的,應當是她的丈夫吧,宋老師聽同事們說了,說她丈夫如何富有,大手筆為學校捐了個圖書館。

當年因他一念之差而遭受噩運的小姑娘如今也幸福美滿了,宋老師這麽多年懸在心裏的石頭,也稍稍減輕了重量。

“聽說你懷孕了,”宋老師由衷地祝福,“恭喜呀。”

鐘意摸了摸肚子,抿唇一笑:“謝謝您。”

目送着鐘意出了辦公室,宋老師喝了口濃茶,搓了搓臉,繼續改作業。

到了晚上,宋老師拿熱水泡完了腳,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之後,慢慢地回想着今天這一天發生的事情,終于覺出了點不對勁兒來。

今天早晨來找他的那個男子,十分面熟啊。

好像……好像很久之前就見過。

一想到這裏,宋老師頓時毫無困意。

他下了床,不顧老婆的問話聲,翻箱倒櫃。

終于,找到了以前的影集。

厚厚的一本,宋老師擺在桌子上,仔仔細細地翻。

終于翻到了東關小學,鐘意在的那一屆。

剛入學的時候,班級裏組織過一次郊游,也不遠,就在附近的秋濃山。這屆僅有的照片,都是那次郊游拍的。

顫抖的手終于翻到了,他覺着熟悉的來源。

原本是班長的合影,但角落裏拍進去了鐘意,小小的,白團子一樣的小姑娘,穿了條幹幹淨淨的白裙子,在咧着嘴笑。

她對面,蹲着一個年輕人,正摸着她的頭。

雖然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照片邊緣也泛了黃,但那年輕人的眉眼,赫然就是今日早晨來找過他的男子。

鐘意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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