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過半個月,巴曙光去世的消息鋪天蓋地,死因心髒病。

楊絨那天晚上剛好在家,半夜上廁所,看見陽臺上坐着一個人,金色的紗質窗簾和她的黑色長發一同飄揚在空中,把楊絨吓了一跳。

“姐,你幹嘛呢。”楊絨怯生生地問。

楊思很少這樣不答話,也沒扭頭,只是自己靜靜坐着,看着窗外黑漆漆的風景。

她能看到什麽呢,風嗎?

楊絨走到楊思面前才看到她滿臉是淚,這是她自母親離世後第一次見姐姐哭得這麽傷心。

“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楊絨在楊思面前蹲下,抱着她的腿。

楊思搖了搖頭,摸着楊絨的頭發,“去睡吧,我就是有些難受。”

楊絨陪她坐了會,見她什麽也不說,便回了房間。第二天才在微博上看到巴曙光去世的消息。

楊絨起床去做早餐,楊思仿佛剛剛才睡下,呼吸深沉。

她的心情很複雜,她其實極少與巴曙光接觸,但偶爾也有幾次。

第一次是在她和賀朝的初次戀情曝光,她的信息被曝光,姐姐說找了朋友幫忙解決,一夜間有關于她的帖子被删去,所以後來只有賀朝幾個大粉才知道她,很多新的粉絲都不知曉這件事。

第二次是她被沈彥君綁架,如果沒有他出面,她很難被姐姐帶走。

楊思她畢業接近七年,很多北漂十年的人也不一定能在北京買房、買車,而她成功地帶着一個拖油瓶妹妹紮根北京。

不用她說,這個男人暗中幫了姐姐不少。

楊絨很糾結,她曾經試圖抹殺這個人的存在,告訴自己,楊思她只是陷入了某種金錢關系裏,會結束的,遲早都會結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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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真的結束了,她不知道楊思和這個男人這十多年的故事,即便是小貓小狗相處十年也會有真感情吧。

但糟糕的是,很快,從前沒找來的人現在找來了。

巴曙光的太太甚至都沒有出面,而是由法院直接帶人過來,查封了公司。

巴太要求楊思返還巴曙光的投資,這筆錢屬于遺産,由她繼承。

楊思找了律師,巴曙光仿佛是早有預料一樣,對于這筆投資早有公證,公證函裏清楚明白地寫着:絲絨公司的投資股權無償贈與楊思女士。

但巴太也不是好惹的,認為這筆錢之前屬于婚內財産,巴曙光無權一人做出贈與決定。

法律上雖有争議,但公司的資金卻是被法院凍結了。

楊思到處找人借錢,但樹死猢狲散,巴曙光這棵大樹一倒,竟沒人肯伸出援手,生怕楊思還不起錢一樣。

一周的時間楊思都在外奔波,人情冷暖見了通便,着急地滿嘴都是水泡,最後直接病倒了。

病來如山倒,楊思爬都爬不起來,楊絨每天奔波在公司、法院、家裏,活脫脫瘦了十斤,整個人都縮水了。

沈彥君把人截住,“你看你現在瘦的像只猴兒,跟我吃飯去,你姐我送醫院了,找了護工。她的心病更難治,你給她點時間。”

再次來到這個房子的時候,楊絨的肢體有些僵硬,心裏在打顫。

“怎麽了?”沈彥君問她,“是不是空調開得太低。”

她的皮膚透着股緊張。

楊絨抱着自己的胳膊搖搖頭,“沒有,就是感覺這房子裝修有點陰冷。”

沈彥君還是随手把溫度調到了27℃,給她找了件披肩。

“你喜歡什麽風格,我們改天約設計師重新設計。”這話說得毫無生疏感,仿佛他們就像準備婚房的情侶。

楊絨沒有搭話,沈彥君瞧了她一眼,去廚房倒了杯溫水給她。

他們兩個反而像老熟人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只是楊絨期間要回很多微信。

“公事繁忙?”沈彥君大抵知道,楊思病了,她一個剛畢業的學生要扛起初創公司的大旗,定然力不從心。

新的公司秩序不要說運轉,建立都不全面,沒了老板就像是無頭蒼蠅。

“我記得你大學是學的工商管理。”沈彥君見她還在回微信。

“嗯。”楊絨擡起頭,一臉氣憤,“感覺一點用都沒有,還沒我上學期間考的那個初級會計證有用呢。”

“國內高等教育的一些專業确實和社會脫軌了。”沈彥君笑道,但眉眼認真,“學校教育是脫軌了,但是你不覺得你的問題更大嗎?”

楊絨不解地看着的他,她已經夠認真地在處理每一件工作了,他怎麽能這麽說。

“我有什麽問題?”

沈彥君揉揉她的腦袋,見她沒有躲開,心想終于突破了親密距離的第一層:“你怎麽沒問題。”

“你面前坐着的就是一個有七八年管理經驗的高層,你竟然還忙着回微信,還不請教我,讓我教你兩招。”沈彥君噙了一口輕度的酒水。

楊絨的眼睛噌地亮起來,“彥君總,您快教教我。我現在一個頭兩個大。”

“哎呦,現在知道求我了。”沈彥君點了點她的額頭,“還得有人告訴你,你才問,悟性太差。”

“我有眼不識泰山。”楊絨雙手合十,“拜托拜托。”

“你姐工作能力不差,公司的大體框架都構建好了,現在你們突然混亂,你覺得最重要的矛盾點是什麽?”沈彥君想幫她梳理思路,但更想教會她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姐不在,軍心渙散,公司已經有人提離職了。”楊絨頭痛欲裂,她真的不會處理這些。

“這只是表象,軍心渙散是為什麽,缺主心骨?還是說他們對未來的期望突然不明朗了?”沈彥君引導着她,“這些人能夠來這家初創公司,一定當時有吸引他們的東西,薪酬待遇、未來職業發展、工作氛圍等等。你覺得現在他們又為什麽要走呢。”

“他們對未來有所擔心?”楊絨試探地問。

“為什麽擔心。”沈彥君問她。

楊絨覺得自己現在好似在答題做考卷,緊張地出汗:“我姐不在嘛,怕公司倒了。”

“你姐不在,公司就會倒閉關門嗎。”沈彥君被小姑娘的死腦筋氣笑了,之前看着不是挺聰明的。

楊絨眼睛猛然亮起來:“錢!”

“因為我們的錢被凍結了,大家擔心項目運轉不了,擔心工資沒辦法正常發放,所以就開始找下家。”

沈彥君敲了個響指,“對了。”

“資金問題才是根源問題。公司需要現金流正常運轉,現在沒錢,到處都運轉不了。你現在最應該解決的不是這些雞毛蒜皮,而是資金。”

“現在一半資金被凍結了,另一半又在項目裏,挪不出來。”楊絨氣餒地靠在沙發上。

沈彥君舉着酒杯,斜斜地靠在沙發上,也不答應,就這樣慵懶地看着她。

想小姑娘什麽時候能再發現面前的人除了有管理經驗,還有錢呢。

楊絨其實想到了,但她只要張嘴,就又要掉入他的圈套裏了。

她并不傻。

沈彥君說的資金問題确實是根源,但是能夠解決這個問題其實還有別的方法,如果她此刻因為慌張,亂投醫,可能剛好就投到他那裏去。

沈彥君從剛剛開始就在慢慢地鋪設圈套,等着她咬鈎。

不過她還是很感動今天他能幫她梳理思路,讓她從慌亂中跳脫出來,更理性地思考問題。

楊絨站起身來,拿了包。

沈彥君正在等她開口,他會說,錢都準備好了,随時可以打到你們公司的賬戶裏。

結果小姑娘站起來了,然後聽到她說:“謝謝你彥君總,今天給了我一個思考的空間。天色晚了,我就不打擾了。”

沈彥君把酒放下,他以為今晚她會留下,不用開車,所以喝了酒。

一瞬間手忙腳亂,“我送你?”

“喝酒不能開車,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楊絨已經拿好了東西。

沈彥君皺着眉頭,這女人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只好說:“我打車送你,然後再打車回來。”

把人送到樓下,楊絨朝他笑,沈彥君看到她眼睛裏透出的狡黠,也忍不住笑。

拿手指戳她的腦袋:“你呀你,我是被吃的死死的。”

“算了,你想自己解決就自己解決,我總不會一輩子跟在你後面替你解決問題。”

楊絨點點頭,“哥哥,我上樓了。再見。”

沈彥君從上車到下車,憋了一肚子的火,一句甜甜的“哥哥”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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