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餘生]

[小四的心理活動]

這可怎麽辦呢?我望着天空,天空只有極其狹小的一塊;那可真應了一句話:坐井觀天!

今天晚上,我們——我,純如,阿德,決定去張老漢的地裏偷幾只瓜吃。張老漢種的瓜又大又甜,可是偏偏小氣極了,每年才往每戶家裏送上一個!夠吃麽?我還好,還吃得兩片;可阿德就可憐了,每年那都是石老頭吃的!石老頭?沒錯!誰叫他整天擺着一個臉教訓我們呢?雖然他還不怎麽老,但是我就要叫他石老頭!他也曾向風哥哥告狀;哼哼,風哥哥居然告訴他:這孩子心裏還是尊重你的,就喜歡嘴巴上讨您一點便宜。您就不要計較了吧。石老頭也只好苦笑作罷。

阿德到底膽小,怯怯地說:“被我父親知道,我又要挨罵餓飯了。”我大笑:“你只管對你父親說,今天晚上練完武藝到風哥哥歇夜!風哥哥家這麽好幾日沒有人照管了,老鼠多得很,去逮兩只!我就是這麽跟姐姐說的;姐姐連連點頭!”阿德看了看純如:“純如也這麽與家裏說話?”老實木讷的純如連連點頭。我說:“純如比你更膽小,這些撒謊的言語都是我說的。他父親一聽是幫風哥哥逮老鼠,就連忙答應了。誰叫他父親是風哥哥的崇拜者呢!”

張老漢的瓜地在野豬嘴。那是一片河灘地,風哥哥曾說,這樣的地種瓜種花生最好。可惜這片地附近野豬最多,夜裏老出來拱瓜吃。那張老漢也曾經在那裏搭了個棚子趕野豬,但是到底不大起作用。有一次,差點人也被野豬拱翻了。石老頭就勸他說:“幾只瓜到底不值得記挂,人才是最緊要的。您就在那裏做些設施,夜裏就不要去守了。到底危險。”張老漢聽了石老頭的話,就不去守着了。于是就給了我們偷竊的機會。

月色很明亮,不過我們還是點了火把。不為什麽,怕走錯路。張老漢可是挖了陷阱逮野豬的。我們如果不小心掉下去……哈哈,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不但自己吃苦頭,回去還要挨打的。

這純如到底還是有些不心安,走到半路了,還對我說:“我們還是回去吧……張老頭種瓜也不容易……前幾日到城裏去賣,這麽大老遠路,才賣了幾個錢,就被潑皮無賴砸了攤子……”

阿德也站住了:“我們還是回去吧。張老頭雖然對我們不好,但他到底可憐。無兒無女的,老太前年又死了。靠這麽幾畝地,大家又幫襯着,才過日子。我們再吃他一肚,到底不好。”

聽着我忍不住生氣:“就這樣我才說他小氣!別的不說,我跟風哥哥砍柴回來,哪次不是将好一點的柴火送他燒?可他偏偏一點還情的表示也沒有!就我們去賣柴的那一天,他也去賣瓜了,你知道他什麽時候出發?比我們還早上小半個時辰!生怕被風哥哥知道他去賣瓜!哼哼,吃他兩個瓜還是客氣呢!如果他約上我們一起出發,那麽我們也幫他推一把,我們也不見得會遇上那樣的事情,他也不見得會被市井潑皮砸了瓜攤!這就叫做活該!”

阿德站住:“我覺得還是回去好。”

我真生氣了:“這麽個膽子!離瓜地就這麽幾步子路了!要去自己回去好了,我可不回去!還有,回去之後不許告密!”這話是非說不可的。說完,我理也不理他們,大踏步就往前走了——可是沒有走兩步,我一腳踩空了!

——撲通一聲,我掉進了張老漢的陷阱裏了!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了上來,我——腳扭了!

忍不住疼地呲牙咧嘴。叫了兩聲,回答我的卻只有夏蟲的鳴叫,還有風聲與遠處野物的嗷叫聲。阿德與純如應該快要到家了吧;他們怎麽聽得到我的叫喊?

怎麽這麽倒黴?我真有些後悔了。這就是貪嘴的懲罰!明天那張老漢到地裏來,該怎麽對付我?拎着我的耳朵,先找我父親告狀;父親二話不說,鐵定先來一個耳光子!

我幾乎絕望了!

[純如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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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和小四、阿德去偷瓜吃。走到半路,我覺得心中有些不安,就提議回去;阿德同意了,小四卻不同意。于是,我們就分道揚镳。才往回走了幾步,竟然就聽見了小四那驚天動地的呼喊聲。我站住了,打算去看看小四弄什麽花樣。阿德拉住我,笑道:“小四花樣多。這地方他來也來過幾千回了,會摔着?肯定是想騙我們回去,與他一起偷瓜!”

我想想,這也是。小四的花樣就是多。說不定這就是他的計謀。那一天我與小四比武,他就假裝摔倒來引誘我上當。我不服,他振振有辭:“兵不厭詐,你懂不懂?這種招數是戰場上常見的招數!你居然連這個都不懂,還說我不夠光明磊落!”想想,這種苦肉計他是用得出來的。回頭又走了兩步,又聽見了小四的叫喊聲,聲音裏确實包含着一絲痛苦。難道是真的摔進陷阱裏了?我站住了,對阿德說:“不行,我們得回去看看。這家夥如果真摔着了,那就不好了。如果這是他的計謀,我們就将他揍上一頓;兩個人還對付不了他一個?”阿德聽着,道:“也是。不過用不着揍他了,我們轉身走就是。”想想又說:“我們不要應和他的喊話,熄滅火把偷偷走回去。先看個究竟再說。”阿德的心眼就是仔細。于是我們熄滅了火把,靠着月光,慢慢走回野豬嘴。

離張老漢的地還有半裏路,我們就聽見了小四的哭聲,低低地壓抑着的哭聲。

小四哭了?小四怎麽會哭?他真的摔着了?摔傷了沒有?我們兩個不約而同大喊起來:“小四,你在哪裏?怎麽了?”心急了,我搶前了兩步;沒有想到,朦胧的月色下沒有看清,撲通一聲——我也掉進陷阱裏了!另外一個陷阱!

張老漢,你怎麽挖了這麽多陷阱!

腳很痛,是竹簽紮進腳底了!糟糕,明天就成鐵拐李了?怎麽向父母交代原因?忍住疼痛,我叫阿德:“你小心一些,說不定還有其他陷阱!你如果再掉進去,我們就都沒辦法了!”

[石德的回憶]

真是天大笑話,一行三人竟然有兩人掉進抓野豬的陷阱裏!好在張老漢沒有設計野豬夾子什麽的,否則真是糟糕透了!我點亮了火把,安慰了他們兩句,就開始尋找繩索什麽的;可是張老漢的瓜棚裏,柴米油鹽樣樣都有,卻沒有繩索梯子。看看邊上的山坡,想起這裏倒有一大片金銀花。金銀花滕倒很堅實。拿了張老漢的瓜刀,小心翼翼走過去割起來。割了一大堆,到了兩個陷阱的邊上,與兩頭“野豬”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一邊編繩梯;可是我手腳的确很慢,兩丈長的梯子編好,已經過了半夜時間。等将純如拉上來,天已經蒙蒙亮了。純如個子小,不胖,倒還容易;可小四就不同了,拉了兩下,繩梯先自己斷了!一邊氣哼哼罵小四,一邊與純如兩個再行動手,又是半個時辰,才将那頭肥野豬拉上來。攙扶着這兩個傷號,到了張老漢的瓜棚裏。天已經大亮了。只希望張老漢今天不要那麽着急來看瓜。

小四倒是經常跟風哥哥上山,學了一些草藥知識;看了看自己兩個的傷口,就下了命令:這邊北坡上有傷筋草,治扭傷很好;這靠南的沙地上有螞蝗草,可以止血;金銀花就連葉帶藤煮起來吧,給純如消炎最好!我自然要問:什麽傷筋草?什麽螞蝗草?什麽樣子?小四又描繪了半日,我才明白,找來給二人用上了。忙活了半天,又到了中午。這時候我們才發覺情形不對!

這個時間,家裏人早就應該發覺我們失蹤了。怎麽不來找?別是不說,我父親是每天四更就要我起來背書的,不管我住誰家都一樣!家裏人不會這麽笨,想不到我們會來偷瓜吧?在張老漢的棚裏燒了飯,吃了,我們才計較起回家大計來。純如的腳傷得着實厲害,小四的腳雖然有些消腫了但是到底也緊趕不得,我的意思,就是我先回村子去叫人來。但是小四到底膽怯了,說:“只怕家裏知道要罵。”我笑:“這會知道害怕了?傷成這個樣子還怕家人打你不成?你只管放心吧,罵罵又不會少一塊肉!”小四才無奈答應了。

等我繞過兩個山坳站在坡上遠遠看見我們村莊的時候,我真的不能夠相信自己眼睛了!

村莊已經蕩然無存。我看見我們的家,已經成為了一片黑炭;而這片黑炭上,還飄着淡淡的煙霧!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火災?村裏那麽多人呢,為什麽不來救火?

而在這個火場上,我看見了一隊軍容整齊的士兵!顯然他們正在清理火場;很多人在小心翼翼地撥拉着炭灰——他們在找什麽?

這時,我看見兩名士兵擡着一個人從火場中走了出來——看到那一刻的時候,我心中的幻想被撕地粉碎——這絕對不是一起普通的火災。整理火場的,沒有一個村裏人!

村裏人呢?我的父母呢?都到哪裏去了?為什麽清理火場的,全都是士兵?這到底是誰的士兵?在這個地盤,還能有誰的士兵?

那麽,他為什麽要毀了這裏?為什麽?

我的臉色煞白,全身的血液冰冷。

時間已經凝固。

我不得不感謝張老漢,如果不是他挖的陷阱,那麽,今天我就不能夠活着站在這裏!如果不是純如和小四受傷,那麽我也不可能靜悄悄地站在這裏偷窺村裏的一切——因為小四和純如,都比我容易激動!

三個人當中,我最冷靜。老天爺這樣安排,就是讓我站在這裏,靜悄悄地記住這一切!

記住這一切!

我的頭腦沸騰,我的四肢僵硬。

我看着士兵們從火場中找出一具又一具的屍體,然後很随意地擡到一邊。他們在找一樣東西。屍體并不是他們所關注的對象。他們找什麽?

很顯然,他們找的,一定是火不能夠燒毀的東西。什麽東西是大火不能夠燒毀的?我們村裏,有這樣的東西嗎?遇到這樣的大火,即使是銅鐵,也已經燒化了。

那麽,他們到底在找什麽?什麽東西如此重要,竟然讓這些喪盡天良的家夥做出這樣的事來?我的父母,我的姐姐妹妹,我的村裏人,還有,那個經常懷疑我們會偷瓜的張老漢!還有,小四的父母,純如的父母!

野豬嘴離這裏也有四裏地;而且道路曲折,他們不見得會立即找到那裏。但是,為了保險,那裏我們也是不能夠居住了。注視了半天,我轉身回去,非常小心地借助草木掩蓋自己的身形;回到了張老漢的窩棚,我告訴小四與純如:“我們村裏發生了很大變化,從今之後三天,你們不能夠輕舉妄動。我将你們背到野豬嘴山後面的山洞裏去。”

小四騰地站了起來:“村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你說清楚!”

我告訴他:“你先答應我,今後所有行動都必須得到我與純如的同意。否則,我不告訴你。”對純如道:“你也一樣。”

純如是臉色已經煞白:“村裏……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站着,聲音冰冷:“我們村莊已經被人屠村了。所以,我們三個從今之後都必須珍愛自己的生命。我們的敵人非常強大,而我們要小心保護自己,才能夠報仇。”

“你知道敵人是誰?”小四盯着我,聲音發抖。

“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猜測,而這個猜測多半是不會錯的。”我看着他們兩個:“但是,我現在不會告訴你們。等你們平靜下來,我們再慢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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