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請君入甕

“婉兒,別怕,有我在。”

張月婉猛地驚醒過來,耳邊似乎還回蕩着他輕輕地呼喚,臉上卻早已滿面淚痕。

“表哥….”

一整日,張月婉都心神不寧,腦子裏總是浮現昨晚的夢,一時是陸邵恒那張滿含笑意溫柔的臉,一時是武承帝憤怒冷漠的臉。

一個聲音說:“賤人,朕要殺了你!”

一個聲音說:“婉兒,別怕,有我在!”

昏昏沉沉,天剛暗下來一會兒,她便困的躺下了。一個粉衣宮女輕輕地點燃一柱安神香,退了出去。

剛睡着沒多久,她便進入了夢鄉:四處都飄着花的香甜,讓人整個心都變得愉悅起來。穿過層層白霧,往前走,果然就見到一片花海。淡粉色的杏花開的絢爛,他一身青衣站在不遠處淡淡的笑着。

“表哥…..”她欣喜的跑了過去,然而,杏花林裏什麽也沒有。

她一轉身,只見他站在她身後輕笑着:“婉兒來遲了。”

她揚起頭嬌憨的笑着:“是表哥來早了才是。”

突然,她又感覺自己似乎從那女子身上抽離了出來。她一身貴妃的華服,站在遠處,看着他低頭深深的吻着懷裏的粉衣少女。

“表哥,她不是….”她流着淚,想上前叫住他,卻又發現自己就在他懷裏,他的吻,溫柔的讓她忍不住閉上眼,沉醉其中。他指尖的撫觸,讓她酥麻的全身發軟。

杏花鋪就得草地上,她粉色的宮紗如同粉色的杏花散落一地,他如墨的發,垂落在她白皙嬌嫩的肌膚上,癢癢的,麻麻的。

他輕笑着,看着她紅雲盡染的面頰,笑得溫柔至極。深情的眸子注視着她,讓她嬌羞的想要躲藏。

他的眼那麽幹淨,他的笑那麽溫暖醉人。以至于她完全忘了她在床上勾引武承帝的那些手段。是的,任何手段,在一個真心愛慕你的男人面前都是多餘的。

她放松自己,毫無保留的獻上自己。他的溫暖讓她顫抖,他的熱情霸道讓她猶如一葉扁舟,置身在巨浪滔天的海上,浮浮沉沉,永遠靠不了岸。

不知道過了久,他們方才平複下來。她靠在他懷裏,肌膚相接的溫暖讓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溫馨與寧靜。

他擁着她,低頭輕輕在她光潔的額頭印下一吻:“婉兒,睡吧…”

四更天,粉衣婢女輕輕地倒了香爐裏的香灰,換上香灰點燃小半截安神香,悄聲退了出去。

晨起,張月婉看到身邊空蕩蕩的,心中有些許失落,想到夢中的甜蜜,她又羞得不能自抑。

辛姑昨兒瞧着她愁眉不展,患得患失的,心中暗自後悔不該将陸三公子中狀元的事告訴她。今兒倒見她神清氣爽,心情愉悅的擺弄着案上的紫薇花倒是放下心來了:事情過去了那麽久,多濃的情也該淡了。更何況,依着如今兩人的身份,已然是再無可能,若是過于執着反倒是傷人傷己。小姐,終究是長大了,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小丫頭了。如此也好,在這吃人的皇宮裏,善良單純最是要不得,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那些個笑臉之下隐藏了多少算計與陰謀。

陸邵恒心緒不寧的在回廊下走來走去,眼瞧着同榜的進士們都分派了職務,獨獨他,到現在還沒個着落。想着同科的幾人私下裏不是宴請,就是塞銀子的。再想想東郊的那個一貧如洗的家,他更是覺得心煩意亂。如今,家中只道是高中狀元光耀門楣,可是又怎知想要謀個好前程是何等艱辛!

申時已過,一個小公公方來通知他,皇上臨時抽不開身,讓他明兒再來。如此,他心中剛升起的那點希望又再次破滅了。

他恭敬的跟公公道了別,便轉身離去。只聽的後面的小公公唾道:“哼….如此不上道,還狀元呢!我呸!”

陸邵恒覺得自己僅存的那點尊嚴,被人扔在地上踐踏的面目全非.

“呵呵….”

“公子可是新科狀元陸大人?”

陸邵恒正在兀自傷神,只聽的一個輕柔的女聲在身後響起,一下子回過神來,忙轉身應到:“正是。”

“這是我家娘娘給你的,陸大人一看便知。”說罷,便微笑着離開了。

陸邵恒展開手中的字條,熟悉的拈花小楷映入眼簾:

涼州詞

杏花紛飛故人來,

情深可負妾所哀?

宮柳依依雲鬓改,

相思淚染宮紗白。

婉字,子時,臨秀宮後,柳樹下,不見不散。

是婉兒,陸邵恒心中激動不已。是的,她現在是皇妃,如果有她可以幫忙,那就好辦多了。

酉時,粉衣宮入內交給張月婉一張字條:“娘娘,這是一個小公公遞來的,說您一看便知。”

“可知是哪個宮的?”張月婉警惕的問道。

粉衣宮女略思索了一下:“奴婢瞧着有些眼生。”

“好了,你先下去吧。初雲可有好些?”張月婉淡淡的問道。

“回娘娘,昨兒咳嗽又加重了,太醫說還要等幾日才能見效。”

張月婉擺擺手:“好了,本宮知道了。”

粉衣宮女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歸了位,忙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張月婉展開字條,熟悉的行草落入眼簾:

一片紅雲染杏紗,

石邊仙姝是誰家?

柳眉不展凝雙頰,

雙眸含淚語不答。

恒字,子時,臨秀宮後,柳樹下,不見不散。

若是以往,張月婉是斷然不會相信的,字跡尚可模仿,可是這詩,寫得分明就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這事除了他倆,便只有初雪知曉,可是初雪現在已經死了。一定是恒表哥來了,張月婉心中激動不已。

以前,她總盼望着武承帝來,今天晚上她卻恨不能求神佛保佑武承帝不要來。忐忑不安中,好容易挨到了亥時,她對着銅鏡梳妝打扮的妥妥當當,,便帶着粉衣婢女往臨秀宮去。

話說陸邵恒對皇宮并不熟,偷偷摸摸的好容易才找到臨秀宮。臨秀宮本是所廢棄的宮殿,又地偏人少。是以他才能一直躲到晚上。

夜深人靜,天上只有一彎月牙兒,張月婉一身粉色的宮裝領着婢女穿行在茫茫夜霧之中。遠遠的,瞧見樹下有個高挑挺拔的身影,她停下腳步頓了頓:“你便在此處等本宮。”說罷,提着裙擺快速的向前走去。

陸邵恒眼瞧着一個粉紅的身影向他走來,還以為是她宮裏的婢女。走近了,才看清楚是她不由的低聲喊道:“婉兒,你來了….”

瞧着魂牽夢萦的人兒就在眼前,她再也顧不得,上前便緊緊抱住他:“表哥,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她靠在他懷裏輕聲嘆道。

想着她詩裏的深情,他言不由衷的嘆道:“沒有你,我又如何能好?”

聽他如此說,她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自責:“表哥,是我對不起你,若是當初婉兒同你一起私奔,我們便不會天隔一方這麽多年。”

“他對你,可好?”陸邵恒有些苦澀的問道,複又失落的喃喃自語:“他自是對你好的,宮裏什麽都好,若是跟了表哥,怕是要委屈你了。”

夜色朦胧,宮柳依依,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和她。如夢似幻的就仿佛是身在夢中,想起昨夜的夢,她不由的動情的揚起頭輕輕吻他的唇。他愣了片刻,便反客為主的扶着她的頭,盡情的汲取她的甜美。這些年他不是不想要,只是一家人吃飯尚且困難,又哪裏來的閑錢供他揮霍,況且他一向恃才放曠,根本不屑那些小門小戶的小家碧玉們,這才拖到現在還未娶妻。如今,一旦爆發,又如何控制的住?!

沐凝霜與孝娴立在臨秀宮前圓柱的陰影中,相視一笑。

武承帝冷冷的注視着樹下交疊在一起的兩人,氣得咬牙切齒:“将那對奸夫□□給朕拿下!”

再說那粉衣宮女早已不知所蹤,柳樹下二人渾然忘我,哪裏還瞧的見其他。直到,被侍衛包圍,二人才猶如大夢初醒。

“皇上饒命,都是婉妃她勾引在下的,卑職有證據。”陸邵恒掙紮着,申辯道。

張月婉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此刻,他醜陋的叫她感到陌生。

他嘴裏還在不停的辯解着,她早已什麽也聽不進去….

如今,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不過就是個局,一個請君入甕的局,可是她張月婉居然相信了。“呵呵….好…..真好….”

看着站在不遠處的武承帝,婉妃凄涼一笑:呵呵…一個是她心心念念終不忘的男人,一個是她的夫君,可是誰又曾真心愛過她,她所求不多,唯有真心,可是誰又能給她?

春深寂寞,她滿腔的愛意無處安放。曾經,她以為他是那個良人,可是這宮牆之內繁花争豔,美女如雲,他早已迷了眼,又怎還有愛?這些年她早已冷了心冷了情,只盼望一雙兒女能好,可結果呢?

她以為她早已看透,可是在接到那個字條時,她才明白她從未死心過。然而,這一切不過是她一廂情願而已。

當真是甜夢催情傷!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我的文筆配不上狀元郎的才學,大家包涵一二。

再次感謝大家支持。喜歡的話可以點專欄收藏哦!謝謝各位小可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