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中午路州脫了小馬甲随手拿在手上就出了醫院。
果然如顧延凱上午說的，他在馬路邊上很容易就找到了一輛低調又不失騷氣的銀色法拉利，顧延凱似乎是從後視鏡裏看到了他，他一走出醫院大門就打開車門走了下來，自然又紳士地繞過車頭，給他開了副駕駛座的門。
被當成lady的路州：“……”用他的二少打賭，對方肯定在這方面經驗豐富！
全然不知道自己在暗自憤怒個什麽勁的路州以沉默代替暴力默默上了車。
顧延凱又服務周到地給他關了門，才重新回到另一邊上車，邊系安全帶邊問：“你有什麽忌口嗎？新街道那邊有一家西餐廳味道不錯，帶你去吃吧？”
因為是被請客，路州便也沒有對吃什麽東西過多置喙，只是沒想到對方會帶他去西餐廳，很多人在還是單身狗的時候都會覺得那是男人帶心儀的人去感受浪漫氣氛的，東西一般都吃不飽。
不過作為資深單身狗，路州倒是很喜歡吃牛排和意面，并不會覺得西餐廳和中式料理有什麽大的差別，總歸量少的多點幾份罷了。
……幸而路家在本市還算是小有錢，不然他爸要是知道自己的敗家兒子有這種想法，肯定又得發作了。
……也幸而顧延凱在作出這個決定的時候還不知道路州所懷抱的想法，此刻的他只知道，記憶中的那個小鬼成天嚷嚷着披薩意面蛋撻蛋糕。
殊不知一頓飯之後，兩人對彼此又有了更深的一層了解。
這種刷新印象的感覺，記憶深處依然是同一個人帶給他的。
那也是讓游戲裏雙方的關系發生了質的變化，從萍水相逢到至交親友轉變的契機。
彼時的兩人認識也不算久，不過是上下線打招呼，偶爾一起做做日常跑跑商的關系，路州也不知道他另外還有一個蒼雲號。
那次事情發生的時候顧延凱正和顧漣知的秀蘿與幫會的一些人一起跑商，沒有想到對手幫會（敵對幫會）的人在他們的一條必經之路上埋伏了許久，居然傾全幫之力組團來劫他們的镖。
顧漣知第一時間拉了大旗，在他正想有所動作的時候，卻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密聊提示。
不知是不是巧合，路州恰好趕在這個點上了線，并随手私聊了他一句，問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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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延凱想要小退切換角色的手一頓，想了想還是簡要說了一下自己正面臨的情況。
路州大概也是正巧在附近，所以很快就趕了過來，差不多和他們幫派的人前後腳到場，所以在敵對的對方眼中也不算特別明顯。
顧延凱一看到撲棱而來的黃叽就把他拉進了隊伍裏，而後不等他把一句話打完，就看到那平日裏呆萌呆萌的黃叽懷抱着十二萬分的熱血激情，一下子紮進了對面的紅名堆裏。
顧延凱：“……”
眼睜睜看着他一連串雲栖松、莺鳴柳、鶴歸、風來吳山……殺得不能自已，顧延凱微愣之後随機想到了一句顧漣知逛貼吧時念出來過的一句話：每一個藏劍都有一顆熱血的心，同時也管不住自己時刻往前沖的腿。
想來哪怕他只是一只不到十萬血的小脆皮，這句話也同樣适用。
明明是小脆皮偏偏沖到最前面和紅名近距離接觸，明明是小短腿看見紅名卻跑的比誰都快，紮堆成瘾。
而顧延凱作為一個奶，只能對被自己叫來的傻叽負責，手指在鍵盤上極盡所能地無限翻飛，全力給對方加狀态和回血。
雖然最後事實證明了，即使是神奶也救不了一只一心求死的脆皮雞仔。
沒錯，整個過程并沒有多長的時間，自己所選中的藏劍玩家已重傷死亡。
“……”顧延凱，“呵。”活該。
看着屏幕裏那個倒地不起的灰色身影，電腦外面的顧延凱忍不住嗤笑出聲，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脆皮當真以為自己這番熱血行徑會讓作為隊友的他感動萬分地把着他的手說什麽“小子我很中意你，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這樣富有江湖氣息的話，還是會讓身為對手的那些紅名因此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從而怯懦退場？
在內心吐槽的時候那廂的黃叽已經點了複活，顧延凱第一時間給對方回滿血，又忙不疊給對方加了減傷的buff，雖然明知道這對一只一心求死的脆皮來說依舊是杯水車薪。
一次又一次目送着腦袋上頂着【十月九風雨】ID的小黃叽整個身影黯淡下來，又堅強地站起複活，最後一次看到對方的身影倒在戰争最前線的時候顧延凱的眼神暗了暗，虛放在鍵盤上的手終于徹底離開了鍵盤。
那廂倒地不起的身影似乎終于累了，幾秒過去也不見他像方才一樣一鼓作氣地複活繼續戰鬥。
眼看着混戰的雙方來來往往間相互毫不相讓地坑了段時間的複活點，在對面人數逐漸上升而己方卻始終只有一個團不到的藍名的情況下，半路趕來的幫主思慮再三，最終選擇了大手一揮，打字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來~我們撤退~該看風景的看風景該做任務的做任務~都散了呗~內啥，我先飛成都了啊要我拉的幫會扣1啊我聚義令拉你們啊~~~”
顧延凱：“……”
當時他是和顧漣知一起在家裏的客廳一起抱着筆電打游戲，後者坐在沙發上，聞言朝他“哎”了一聲，探頭問道：“那你叫來的那只小黃雞怎麽辦？”
……是啊，他也想說那只蠢叽怎麽辦。
“不過不管怎麽說都是你叫來的，你要對人家負責到底啊～幫主拉我了，姐姐先走啦～！”
“……”暗罵對方沒義氣，不過顧延凱也默認了這個結果。
眼睜睜看着紅名堆裏的黃叽又一次掙紮地站了起來，似乎是沒有發現己方的人正愈來愈少，直至偌大的戰場只剩下了他們兩個孤零零面對那一群如狼似虎的敵人。
無視一旁已經逃到安全領域的顧漣知按捺不住好奇探過來的腦袋，顧延凱在心裏無聲對着電腦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因為一個男人産生這麽無力卻又無可奈何的感覺，可是就算自己是個38F的奶媽，面對此情此景此等弱勢，唯一所能夠做的果然也只有對身邊尚未回神的黃叽進行勸退了吧。
你悄悄地對【十月九風雨】說：散了吧，你先走。
然而對方像是沒看到密聊一樣，自顧自找了一個突圍的角度繼續往前沖。
你悄悄地對【十月九風雨】說：？？？？
你悄悄地對【十月九風雨】說：你倒是走啊。
你悄悄地對【十月九風雨】說：……
當時顧延凱的心情大約是無限刷屏“日了狗了”，而一旁因為好奇湊過來的顧漣知已經笑癱在了沙發上。
“………………”
好在沒過多久對方似乎終于注意了他的密聊，顧延凱看到那個不住轉着大風車的身影明顯頓了頓，然後一直點中對方的顧延凱終于看到對方将鎖定目标換成了自己。
【十月九風雨】悄悄地對你說：你先走，我過會再走。
于此同時，他身邊唯一的藍名再一次變成了灰色，一個打字的時間，被紅名重重包圍的脆皮雞不出意外地又躺下了。
顧延凱：“……”
顧漣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只脆皮雞也太可愛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遺言我可以笑一整天哈哈哈哈哈哈！！！！！！！”
要不是一旁還有唯恐天下不亂的顧漣知不住嚷嚷着“哎哎哎，他可是你叫來的，你要對人家負責啊……”，顧延凱估計自己當時早就抛下那只腦殘的黃雞，自己獨自遠走其他地圖了。
瞥了眼依舊幸災樂禍興致勃勃看着自己屏幕的顧漣知，顧延凱略帶不滿地撇了撇嘴，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看着不知道是第幾次複活，又锲而不舍沖進紅名堆裏轉風車的黃叽，顧延凱放棄了再花費時間和精力苦口婆心與對方講道理說“要是自己走了而你又沒有幫主可以用聚義令拉你”這樣肯定會被對方無視的話。
男人當即扔了一直拖累自己的貨物，果斷退出游戲回到了角色選擇的界面，換了自己的蒼雲大號。
幸好上一次蒼雲號下線的地方離雙方的戰鬥場地也并不遠，等顧延凱趕到戰場的時候，那只蠢叽還未發現自己所在的隊伍早已空無一人，而自己已經因為隊友接二連三的流逝而在榮升為團長的同時成為了一枚光杆司令。
顧延凱微操落在黃叽身邊，替他打走一撥人的同時爆着手速向對方解釋了自己已然換號的事情，并向對方發去了組隊申請。
顧延凱覺得自己都能想到那邊是經歷着怎樣一場兵荒馬亂的樣子，只見那只黃叽連頻道都沒來得及切，直接在近聊裏就發了個OvO的顏表情表達自己的驚訝。
你悄悄地對【十月九風雨】說：沒時間解釋，你先走我殿後，成都主城會和。
想到對方放在奇葩的思維，怕他還轉不過來，顧延凱還是加了一句。
你悄悄地對【十月九風雨】說：我能出來的，相信我。
這一回，這只總是不聽話的蠢叽終于順從了一次，看着對方撲騰走的背影，顧延凱難得有一種欣慰的心情湧上心頭，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不久就收到了對方已經到達成都的密聊，兼一堆“小心”“快過來”以及最終還是沒忍住的“你怎麽還有一個蒼爹啊啊啊！！！”這樣不知所謂的廢話。
不過走了就好。
剩下的對自己來說僅僅只是脫身，并不困難。
好歹算是歷經千險，兩人終于在成都城外相遇。
你悄悄地對【十月九風雨】說：剛才讓你走你幹嘛不走？
【十月九風雨】悄悄地對你說：你不是還在嗎……
你悄悄地對【十月九風雨】說：……
【十月九風雨】悄悄地對你說：而且我作為一只黃雞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砸進紅名堆裏轉風車的欲望啊！(≧▽≦)/
你悄悄地對【十月九風雨】說：我有幫主可以用聚義令拉我，你有嗎？
【十月九風雨】悄悄地對你說：……啊？
那一刻，顧延凱還是沒能忍住心中不斷湧起的深深的無奈感。
敗給這只黃雞了。
确實敗給路州了。
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亦或是更早的那段即将被風塵掩埋住過往的歲月。
自己都一敗塗地，卻又甘之如饴。
“上趕着請人吃飯”這件事，在半個月裏某顧姓經理已經變得駕輕就熟，從一開始的每天都要找不同的借口，到如今讓對方覺得已經習以為常，都不過是這半個月內發生的事情。
但是兩人都沒有忘記，路州被自家老爸限定的“服役”時間也不過就半個月。
這便意味着，自己再不能借着對方在醫院吃不到好夥食的客觀因素，而堂而皇之去約對方出去吃飯了。
顧延凱在書桌前看着桌上的日歷不由得皺起了眉，命運似乎逼着他立馬做出一個抉擇來。
至少是需要挑明一些因果了。
顧總經理默默在心中拍板定論。
而另一邊即将要恢複自由身的路大少呢？
穿着紅色小馬甲靠在咨詢臺桌面上的男人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內心竟并未如自己曾經所設想過的，出現什麽異常欣喜的念頭來，反而有一絲意猶未盡的遺憾與惋惜？
……明天以後自己似乎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成天蹭吃蹭喝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