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皇後疑心

天一大亮,胤禩便早早起身出了儲秀宮,趕在後宮諸位妃嫔小主之前到了景仁宮給皇後請安。皇後前一日有意殺了殺廉貴人的威風,這一日自然就要親切接見了。

只見皇後步入正殿,于主座上穩穩坐了,剪秋領着兩個宮女剛剛将幾笸新鮮瓜果擺了上來,就瞧見正殿門口一副窈窕身影由江福海引領着緩緩進來。

遠遠往門口看過去,只見瓜爾佳氏體态輕盈,瘦弱身軀頗有幾分不足之相。皇後看在眼裏心中難免思踱,這段時日皇帝倒是愛上了這種病弱嬌柔的女子,前段時日的菀貴人也是病中得寵,如今這廉貴人的嬌弱之态比之更甚。

皇後畢竟母儀萬方,端坐于高處,瞧着廉貴人悠悠走近,在鳳座跟前盈盈下拜,行了三跪九叩大禮,口誦皇後娘娘萬福金安。皇後受了禮,卻隐隐覺得哪裏不對,隐隐有一絲怪異之感萦繞心頭,于是往下定睛看了看,才明白這怪從何來。原來這瓜爾佳氏自進門之後,一直垂首斂目,如此一番周章之後,皇後将人連來者的面目都還未看清,于是開口命道,“廉貴人伴駕辛苦,快快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胤禩有意的垂頭低眉,聽了此話知道是沒了轍,只得慢慢擡眼望向皇後,然後不出意料的看見皇後神情一滞。

皇後何止是神情凝滞,她幾乎要從主座上站了起來。想她烏喇那拉氏宜修,聖祖爺四阿哥的第一位側福晉,在嫡福晉入府之前,可謂是內院的女主,自然是見過隔壁貝勒府的八阿哥。那會胤禛與胤禩極為相好,連府邸都是隔牆而建,不僅阿哥們走動的頻繁,就連妯娌間也是頗為熟絡的。因此她此刻見到胤禩容貌,自然驚得不輕。

就在皇後呆滞時刻,胤禩只能跪着,于是便複又輕柔開口重新道了一遍,“臣妾瓜爾佳氏似卿,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聞聲這才微微斂了情緒,僵硬的牽扯一絲笑意,示意剪秋趕緊上前扶了,而嘴上笑道,“本宮老早就想見見妹妹了,卻聽說妹妹身上一直不大好,如今可是痊愈了?”

胤禩就着剪秋的攙扶起了身,聽了皇後問候趕緊再度屈身答道,“蒙皇後娘娘記挂,臣妾的病已無大礙。臣妾原應早些日子來給皇後娘娘請安的,請皇後娘娘恕罪。”胤禩說完,覺得自己都快被自己這副甜的快要滴出糖水的嗓音給齁死了。

但皇後聽了瓜爾佳氏這溫柔嬌弱的聲線,再瞧見他舉手投足間的小女兒做派,才算是緩了過來。若說相貌相似之人,也是有的,比如甄嬛與純元皇後。于是,皇後這才好整以暇道,“難為你有這心意,以後多來本宮這裏坐坐。”

皇後話未說完,便聽見外間通禀說長春宮的齊妃到了。皇後含笑看了看胤禩,“你今日來得早,正巧把姐妹們都認個齊全。”

說話間,齊妃李氏已經進了正殿,瞧見一陌生身姿在皇後跟前垂首立着,一身粉桃新裝好不嬌嫩,自然猜得出這位就是新晉得寵的廉貴人。李氏依仗着三阿哥弘時傍身,于後宮中頗有些臉面,又早早聽聞昨日皇後給了瓜爾佳氏閉門羹,于是今日一進來便徑直的給皇後請了安,在下手位的首座坐定,将這位新貴人曬在當場。

胤禩心裏一陣冷笑,沒想到這些後宮婦人真真是把小肚雞腸寫在臉上,但他今日打定了主意要裝乖讨巧,便微微側身,向齊妃恭敬行禮道,“臣妾瓜爾佳氏似卿,給齊妃娘娘請安。”

齊妃瞧見他請安,哎呦了一聲,笑道,“瞧我這眼神,怎麽這麽一個大活人站在跟前,我都沒看見呢。”

皇後眯眼看着,倒是一副慈悲眉目,笑道,“這是儲秀宮的廉貴人,快擡起頭讓齊妃瞧瞧。”皇後不着痕跡的瞧着胤禩平身擡臉,餘光把齊妃反應盡收眼底。

齊妃可沒有皇後那般從容淡定,原本想要借機奚落瓜爾佳氏一番,不料卻見一張熟悉面孔映入眼中,李氏騰地一下蹦起,指着胤禩結結巴巴道,“你,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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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很想瞪齊妃一眼,好令她安穩下來,但一旁皇後不疾不徐的看着,他自然不便照做。但眼看着李氏就要說出“八”字,胤禩只得也露出一副頗為慌亂的眼神,不知所措的後退了一步,一副驚慌的表情求助于皇後。

皇後瞧見胤禩那如小鹿一般無辜受挫的眼神,心中一堵,心道不論這瓜爾佳氏似卿如何肖似八王,這狐媚秉性是逃不了的,瞅他這副模樣,想必要讓皇上見了,還不得酥到骨頭裏?

皇後心下一個不爽快,言語也便加了幾分嚴厲,呵斥道,“這是怎麽了?跟見了鬼似的。”

齊妃被皇後這一聲驚醒,心想可不是見到鬼了麽,但畢竟沒敢将這句說出口,只是蔫蔫地坐回了位置。

齊妃消停下來,胤禩瞧着皇後飲了兩口茶,就聽見外面又有人通禀,不一會敬嫔攜着沈貴人、菀貴人,麗嫔伴着曹貴人,另有富察貴人、欣常在、安答應等人紛至而來。

胤禩與各位後宮小主總算是正式見了面,請安的請安,受禮的受禮,忙活了半盞茶的時間,皇後才叫衆人坐了。

要說這群人裏面,有已經事前釋出過好意的敬嫔及甄沈姐妹,于是幾個人互相幫襯着拉了幾句家常,胤禩游刃有餘的接了,氣氛和樂融融。那位僅有一面之緣的安答應,也是這甄沈姐妹的擁趸,自然不在話下。

但麗嫔那臉上就是明顯的不忿,連半句話也懶得和胤禩搭咕,仿佛時刻都在豎着耳朵,等着胤禩話中出錯。

而曹貴人就油滑得多,起初也是熱絡絡的和胤禩套着近乎,但随後卻是句句話裏都含沙射影、深意無限。只見她一會說道,“妹妹現在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我瞧着妹妹和菀貴人頗有幾分相似,倒像是姐妹一般。也是呢,我們宮中除了你們姐妹倆,還有誰是無寵晉封的呢?”一會又說,“妹妹剛來那會,被送出了養心殿,姐姐還頗為妹妹前程擔憂,原來是姐姐多慮了。”

胤禩聽着曹貴人一字一句,心道這個女子倒是機敏。她這一番話下來,把自己與甄嬛并立,菀貴人得寵在前,廉貴人得寵在後,但這後宮之中由來只聞新人笑,哪裏見得舊人哭,新歡舊愛對臉而坐,甄嬛聽了勢必挂懷。而那個和自己同時進宮的富察貴人,更是絞着手帕,面色不愉得很。還有那個被淹埋于角落裏的安答應,更是泫然欲泣,同是被完璧歸趙的答應,一個至今無人問津,一個已是枝頭折桂,這雲泥之別,怎叫人不豔羨呢?

裏裏外外,不過三五句話,便将剛剛建立起來的友愛氣氛破壞得蕩然無存。因此胤禩将曹琴默這個女子暗暗記下,心想這貴人雖然位份不高,但在這子嗣稀薄的後宮中有一女在側,可見不俗。雖人人皆說她是華妃一黨,但比之麗嫔不知深了幾倍,與其他妃嫔即不疏離又不親厚,可見是機巧靈活之人。

但胤禩不知,曹貴人的這一番言語,卻恰巧有一點說到了皇後心上。皇後定睛看了看胤禩,又瞧了瞧甄嬛,果然覺出幾分相似,說是姐妹到不為過。皇後這麽想着,一側眼正好瞧見齊妃也在打量他們二人,齊妃轉回頭與皇後對視一眼,言下之意溢于言表。皇後自王府側室到紫禁城中宮,那城府深沉許多,悄無聲息地移開了眼珠,毫不理會齊妃眼神裏的意思。

而就在幾人各懷心事之時,華妃年氏總算姍姍來遲。

“給皇後請安,”依舊是敷衍一般的禮數,華妃草草行了禮便坐在了齊妃對面。一衆位份小主趕緊再度給華妃行了禮。

華妃揮了揮手,讓大家坐了了,獨獨瞧了頭一次來的胤禩半晌,忽然笑道,“這金崐點珠桃花簪雖好,但本宮聽說皇上不喜歡。也是難為廉妹妹還得帶着,可別像先前的紅珊瑚步搖一樣再被皇上摔了。本宮那倒是有不少步搖釵環,都是皇上賞賜的,明個送你幾個,定能得皇上喜愛。”

胤禩聽了,自然明白華妃這是在諷刺皇後不得皇帝心意,心中對年氏的張狂做派微微吃了一驚。前世年氏進王府之時胤禩已是成年,出入四哥府邸多少有些避諱,并未近身見過這位四嫂。但聽聞中這位後來的敦肅皇貴妃一生柔嘉病弱,皇帝愛憐尤佳,想必不可能是這般刁蠻跋扈的性子。思及此處,胤禩會心一笑,四哥渡到這個世上,夜夜面對着如此年氏,倒是有趣。只怕皇帝顧忌着前朝年羹堯的面子,少不得在翊坤宮裏留宿,這真是件大快人心之事。

胤禩這一笑,卻令華妃有些始料未及。年氏側眼打量了胤禩一番,覺得容顏倒是其次,并不比甄嬛好上幾分。年氏自诩雖然歲月易逝,但在這紫禁後宮中,她之美貌仍舊是豔壓群芳。只是讓華妃甚為意外的是坐在對面的之人身上雖然處處流露出小女兒的嬌柔作态,但眉目之間不經意閃過的神情,頗為令人一冷。這種冷冽,并非她在後宮中所熟悉的冷豔脫俗,仿佛這些形容世間女子的詞彙沒一個能準确無誤的描述眼前之人。

仿佛一瞬間,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胤禩一人身上,胤禩緩緩起身,對着華妃再度行禮,悠悠開口道,“多謝華妃娘娘記挂。皇上說臣妾年幼體弱,擔不起這活色生香的桃花簪,倒是叫皇後娘娘白白為臣妾操心了。”

皇後見瓜爾佳氏把罪過都攬于自身,便也笑道,“本宮一向不在這些小事上留心,難免不周。這種釵環裝配之事,還得有勞華妃多費心思了。”

華妃吃了一個暗諷,沒有言語,卻聽甄嬛沉寂多時,此刻開了口,“皇後娘娘一向清雅,這殿內只以果蔬聞香,從不見那些香薰香料,難怪皇上常常贊頌這景仁宮裏天然和氣、萬物清新呢。”

皇後聽了微微阖目點頭,心道雖然這新寵接連而至但都還算有些眼力,并未一味的緊抱寵妃大腿,總算還知道誰是這宮中女主。于是皇後頗為滿意現在局面,以新晉佳人們分了年氏多年之寵,也算是省了自己不少氣力。而這些年紀輕輕的貴人,只要無嗣傍身,也不過是過眼雲煙,不值一提的。

再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皇後才吩咐道,“本宮頭風剛好,也不便多留姐妹們了,再過幾日天熱起來,本宮再請各位禦花園賞花,今天就都先散了吧。”

諸位妃嫔小主聽了,紛紛起身,行禮告辭,唯有齊妃瞧見皇後那輕輕一瞟的眼色,放慢了步子,等衆人都退下後,這才轉身看向皇後。

皇後見衆人離去,面色才微微冷硬了一些,責備李氏道,“今日,你怎的如此造次?”

齊妃也已意識到方才的言行失态,這會謹慎的再瞧了瞧四周,确認四下無人後,才往皇後身邊移了幾步低聲道,“可他真是太像了。”

皇後嘆息一聲,擡眼道,“你可還記得在王府時姐妹妯娌間的調笑麽?”

齊妃想了片刻,當然記得,那會宜修的姐姐烏喇那拉氏則柔,也就是後來的純元皇後剛剛入府,後院姐妹與兄嫂弟媳之間不知何時出了一則笑話,說四福晉的樣貌頗有幾分像八阿哥,這話自然只能在幾位交好的妯娌間悄悄說說,斷然是傳不到爺們的耳朵裏。

但如今舊事重提,皇後只覺得呼吸一滞,仿佛有什麽東西糊在眼前,朦朦胧胧,只需捅破一層窗紙便可明明白白。

皇後正在思索中,齊妃便率先說起了自己的結論,“難怪,皇上先前選了一個甄嬛,如今又選了一個似卿。”

皇後疑惑地看了看齊妃,見齊妃更加低聲勸道,“皇後娘娘且寬心,純元皇後故去多年,皇上即便有幾分放不下,天長日久也是會淡的。”

皇後盯着前桌之上的茶杯,看着那杯中水影靜靜浮動,心道,真的是因為純元麽?因為肖似姐姐,皇帝選了甄嬛入宮,恩寵尤佳,的确說得通。但瓜爾佳氏比之純元,卻更似八王,連封號都是同一個“廉”字。這難道也是對故妻的懷念?

而就在答案呼之欲出之時,剪秋匆匆進了殿中,慌張道,“皇後娘娘,不好了。”

皇後被阻了心事,冷眼一掃,厲聲道,“慌什麽?冷靜說。”

剪秋喘了口氣,禀報道,“方才蘇公公派人來報,皇上早上看了幾個折子,突然嘔紅,昏迷不醒,現在太醫院的醫正已經圍在養心殿了。”

咣當一聲,皇後聞言猛然起身,身前幾案頓時一抖,茶灑滿地。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還是來晚了

阿凝開始周末學車,今天晚上才回家。

這章真的是從晚飯之後一直在寫,現在才碼出來……抱歉,遲到了!

下次更新,周二早上,應該是淩晨更,大家可以周二早上來看。

感謝 ling 和 16411882 的地雷!

皇後,已經隐隐發覺不對勁啦。

四哥為毛會吐血呢?和上一章最後那點事是連着的。

所以下一章回主要寫四哥!

其實阿凝很不會寫女人哈!

一群女人給皇後請安,拉家常扯閑篇什麽的,真真難寫哈!

————————小劇場————————

四哥:朕這兩章都沒啥戲份,咋就吐血了???

八哥:就讓老四一下子撅回去吧!!!!!!!!!

四哥:老八剛剛從了朕,朕怎麽能讓老八守寡呢!!

八哥:四哥,你這麽老,爺早晚還是要守寡的,所以晚點不如早點!

四哥:年齡是硬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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