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徘徊不定
皇後與甄沈兩位貴人站為一線,就連皇帝偶爾到景仁宮坐坐,皇後也會叫了兩位貴人作陪,可謂是擡舉重用。
皇帝自然瞧得出皇後的心思,聽着烏喇那拉氏命沈眉莊讀誦賬冊,大有要培養沈貴人協理六宮的架勢。胤禛也沒阻止,表面上算是默認了。畢竟于皇帝來說,皇後與華妃都不可心,這些新晉的妃嫔裏也卻數濟州都督沈自山的這位女兒最具後宮女子的典範。
于是皇帝在暖閣裏坐着,閉目聽着沈眉莊為皇後念着賬冊,再有甄嬛在一旁陪同附和。要讓外人瞧着,怎麽都是一副賢妻美眷的景致,但皇帝心中卻有些恹恹地。
自那日西暖閣嘔紅過後已有六七日的光景,胤禛每晚看到敬事房呈上膳牌,都會一眼就瞧見瓜爾佳氏的綠頭牌,只單單看見“廉貴人”三字,皇帝就覺腹髒之內氣血逆流,那将将壓下的心火便又有燎原之勢,于是胤禛随口命了敬事房将廉貴人的綠頭牌撤了。
皇帝這一舉動,立馬就有人會了意。宮牆之內很快就将皇帝急症與廉貴人湯泉獨寵聯系到了一塊,那話是極不好聽的。說什麽別瞧着瓜爾佳氏一副恭良素淨的模樣,卻于兩日之內就把皇帝身子耗虧,活脫脫一個狐媚轉世。幸而皇帝乃一代明君英主,立馬就明白了過來,把這廉貴人冷在了儲秀宮。
這話很快就傳到了胤禩耳朵裏,聽完方若挑揀後的措辭,仍舊是氣得面紅耳赤。想他堂堂皇子阿哥行宮承恩,那是受了多大的折辱,被老四日夜癡纏不說,如今還要擔着莫須有的罪名。胤禩氣極反笑,心道這輩子爺頭上的罪名倒是齊全了,亂黨逆臣,除籍改名,如今竟還要當回狐媚惑主的小妖精。
方若看着主子臉上一陣漲紅複又是一陣青白,本是氣得直抖卻又突地笑了起來,趕緊上前一步為主人撫着後背勸道,“主子千萬別往心裏去,椒房之寵歷歷在目,想後宮有誰能享見這等榮寵。如今情勢怕是有人從中作梗,待皇上想清楚,自然會好了。”
胤禩聽了笑意更濃,方若這是真拿自己當後宮小主來哄呢。撤掉自己綠頭牌的正是皇帝本尊,即便是有人進了什麽讒言小話,那也必定是戳進了皇帝心窩子,等老四改換心意,那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可恨自己湯泉委身受辱,卻換來這般結果,皇帝如此冷落的态度,想必這圓明園是去不成了。
果然如胤禩所料,第二天遠在壽康宮的皇太後便發了話,說廉貴人年輕浮躁侍奉皇帝不周,命于儲秀宮禁閉思過。胤禩跪接了皇太後的懿旨,心道自己入宮之後就連太後的面都沒見過一次,這背後推波助瀾之人,那簡直是不言自明了。皇帝都态度鮮明了,也難怪皇後會如此堂而皇之的出手。
的确,這背後推波助瀾之人就是中宮皇後。宜修坐在景仁宮暖閣的軟榻上,聽着剪秋将皇太後懿旨說了一遍,頗為自得的點了點頭。
碧鳳湯、椒房寵。皇後從聽聞之時起就恨死了廉貴人,随後請安一見,那張臉簡直令宜修坐立難安。但一向不得帝寵的中宮娘娘能做的唯有佯裝賢惠懷柔之姿,自然不能立刻将瓜爾佳氏如何。
宜修心道:真是蒼天憐憫,讓皇帝在這個節骨眼病了,醒來之後仿佛一夜之間就對儲秀宮那位厭棄起來,連綠頭牌都撤了。如此形勢,皇後自然樂見,後宮之中有個甄嬛抗衡華妃就已足夠,大可不必如此多人受寵。于是便順水推舟,放任宮中閑話多傳了兩天,再于太後跟前略略一提,便得了這般成果。
皇後除了心頭一患,總算安下心來飲了半盞茶,少頃才又問了剪秋道,“那日是誰給菀貴人報的信?”
剪秋早就将皇後囑托調查清楚,躬身道,“回皇後娘娘,皇上急病那日是養心殿內寝殿伺候的王公公去碎玉軒通報的。”
皇後聞言微微一驚,她原以為是那些小太監攀附了過去,沒想到卻是皇帝近侍。王太平也是皇帝身邊的老人,他與蘇培盛不同,一直不吭不響的在內寝殿裏伺候,借他一萬個膽子也是不敢私自與後宮妃嫔暗通款曲的,可見這是皇帝心意。
皇後将茶杯緩緩放在幾案上,盯着杯中青葉轉了一圈又一圈,只覺胸中鈍痛。烏喇那拉氏宜修少時入府,與皇帝結缡三十年。前有王爺癡愛純元,後有皇帝盛寵華妃。如今美韶華已逝,膝下孤寂,除了這等了半輩子的中宮榮耀,這景仁宮裏再無一絲人間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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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秋立在一側,她陪伴皇後多年,自然瞧出了宜修眼中凄冷,出言安慰道,“娘娘,皇上于後宮之中最敬重的就是娘娘了。”
皇後展眼看了看她,只淡然一笑,“敬重?哪個妻子只願得夫君敬重?”這些年來,她早已看得通透,卻仍舊無法釋懷。她可以端看新花怒放,于必要之時一一折取,卻再難見帝王回顧垂青。滿腔凄楚,終究化作一道戾氣,堙沒皇後良知,席卷後宮女子。
“本宮小看甄嬛了。”皇後理了理領巾輕聲自語,仿佛一瞬間又恢複常态,她并未想到皇帝會将跟前的人派與甄嬛使喚,可見菀貴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已經根深蒂固。
景仁宮原本大好的春色,也随着主人日漸暗淡的心境,而漸漸清淡下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皇後萬萬沒想到她折損廉貴人這一招卻是多餘了。原本皇帝是真不想見瓜爾佳氏那張臉,若無人推波助瀾,只怕皇上真能冷着胤禩好一陣子。但當胤禛聽見廉貴人被太後禁足于儲秀宮的消息後,騰地坐不住了。
而将消息急時報到皇帝跟前的,正是內寝殿伺候的王太平。這位王公公從一聽說廉貴人受罰,便心中有了計較。皇帝剛剛給自己托付了這位小主,如若儲秀宮自此一蹶不振只怕于他不會有一點好果子。于是便察言觀色良久,在伺候皇帝更衣的當口,将這事說了出來。
胤禛坐在龍床上,呆了半天,也不就寝。想着畢竟是皇太後的懿旨,皇帝不可立刻就駁了太後面子,只能讓瓜爾佳氏委屈幾天,等風頭過了,再過去瞧他。
皇帝這邊既已做好打算,胤禩也絕不會在儲秀宮坐以待斃。
胤禩暗道,爺連那最龌龊之事都已行了,若是因為皇帝抽風而莫名失了寵,錯過圓明園家宴,豈不是前功盡棄,白白受辱了麽。
于是從接了皇太後懿旨之後,胤禩便連夜抄起經文,只用兩天時間便恭恭謹謹的抄就一冊《法華經》。
方若見主人眼睛都熬紅了,卻又不敢勸阻,直到胤禩抄完之後迎着燭光看了一遍,才吩咐她道,“姑姑可有法子将這冊經文送至壽康宮去?”
方若在胤禩抄經之時便已猜到幾分,如今主子受難恰是奴才們盡心竭力之時,聽見胤禩此問趕緊應承道,“奴婢與壽康宮的竹息姑姑是同年入宮的,舊時有幾分交情。主子這件事就放心交給奴婢,奴婢必将經文呈到太後近前。”
胤禩點點頭,将書冊包裹好後,又叫碧月重新裁了宣紙,準備再抄一冊《金剛經》。
“主子,您昨日就沒睡兩個時辰,今日還是先歇下吧,別熬壞了身子。”碧月雖然手上還是給胤禩重新布好紙張,但嘴上卻忍不住勸了。主人身子骨一向不好,怎經得起這一夜一夜的幹熬。
胤禩瞧了瞧碧月,又看了看捧着筆的碧雲,這小丫頭又是腫了眼。胤禩略感寬慰,畢竟這三人已經收入心腹,總算還能派上點用場。但這經還是要抄的,于是明言道,“如今我這也是亡羊補牢之法。太後看了未必會對儲秀宮改觀,因此必要以誠心動之。”
再度提起筆,胤禩又放下,擡眼問了方若,“廊子上的人可安排妥了?”
方若點頭應是,她自然知道胤禩所指何人,昨日她就已将廊上與正殿裏的奴才布置妥當。如今儲秀宮裏皇後華妃的暗樁他們已經摸了個門清,但還有兩女一男頗為摸不清來歷。
自太後懿旨下來,皇後與華妃的人便松弛了一大半。唯有這三人形态照舊,并無半點松懈。
胤禩與方若二人倒是主仆同心,想到了一處,覺得這三人之中只怕有皇帝眼線。而胤禩想得更深一層,以老四的習慣,斷不會在同一個崗上留兩個暗樁,因此這兩個宮女之中只怕還另有其主,而這背後之人胤禩思來想去,覺得皇太後的嫌疑最大。
于是胤禩便命方若将這三人提進了正殿。那太監在廊上當差,由劉雲貴管着,兩個宮女在正殿裏奉茶侍膳,由碧月帶着。
胤禩相信他們三人,很快便會将廉貴人秉燈夜燭、潛心反省的情形傳到養心殿及壽康宮去。勾起皇帝愛憐,淡化太後敵意,可謂是一舉兩得。
而讓胤禩沒想到的是,皇帝第二日午後便來了。這速度倒是頗讓胤禩訝異,他自然不會想到胤禛已經在養心殿憋足了三天,這一日剛剛去了壽康宮回來便到儲秀宮來了。
皇帝進了儲秀宮院門,胤禩已經迎到院中,在皇帝跟前行了個萬福。
胤禛瞧見瓜爾佳氏的那一刻,只覺得心中百感雜陳,說不出的酸澀。因此皇帝最終也沒說什麽,揮手命他起身,自己便直接進了正殿入了明間,在軟榻上坐了。
“朕瞧着你這幾日又清減了些,可要注意歇着。”胤禛看着瓜爾佳氏站在自己一步之遙頗為拘束,覺得他心裏必定委屈,便拍了拍塌沿命他坐在自己身側。
胤禩自然不是心存委屈,他盤算着皇帝今日來了,只怕是已經見過了皇太後。畢竟命廉貴人禁足的懿旨不是皇後不是別人,而是皇太後的口令,皇帝想來得給太後幾分面子。胤禩思及此處心中笑道:沒想到四哥在前一世裏逼母迫弟,到這裏倒是過起孝子的瘾來了,着實是命運弄人呀。
既然皇帝都纡尊降貴來瞧自己這個小小貴人了,胤禩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便伏了伏身,也于塌上坐了。
這次皇帝并未欺身靠過來,反而正襟危坐,上下打量起瓜爾佳氏來。胤禩心中納罕,他自然也好奇是什麽讓皇帝吐了血,還引得他冷落了儲秀宮。想來想去,只覺得八成還是與老九有關,不知這弟弟情急之下寫了什麽折子,竟把老四氣成這樣。若說前世,雍正可從未被他們一幫兄弟氣厥過去,看來這一世的九弟在這方面倒是頗為長進。
想到梯己兄弟,胤禩的眉目也不自然的緩和了幾分。看在皇帝眼裏,只覺得瓜爾佳氏怕是心裏難受,如今瞧見朕來了才得安心。
“朕聽聞你禁足宮中,抄經祈福,素食淡水,很是心誠。太後讓你明日去壽康宮請安,你好生應對着。”皇帝把此行目的說了出來。方才剛進壽康宮,沒想到卻遇到了華妃。
華妃雖然氣盛,但在皇太後跟前還是有規有矩,極為穩當的。沒等皇帝開口,就聽年氏為廉貴人求了情,說瓜爾佳氏年輕體弱、難免不周,姐妹們理應多教引着。年氏恭謹道,“臣妾受命協理六宮,沒能管束好新人,傷及皇上龍體,實在罪無可赦。”
皇太後見年氏一臉摯誠,雖明白她話裏之意暗指皇後,但說得卻在情在理。太後瞧了瞧桌案上那冊一早由竹息奉上的法華經,字跡工整,筆鋒有力,于女子來說算是上乘之作,可見并非敷衍。又聽了孫嬷嬷說瓜爾佳氏身體虛弱,抄了兩日竟昏了三四次起,可見還是有幾分誠心的。
皇帝在旁邊聽着太後與華妃一來一往,并未說話,畢竟皇帝開口為貴人求情只怕反倒招了太後厭煩。只是聽着她們話裏意思,倒像是廉貴人把皇帝累病似的,胤禛心中一堵。心道:朕這樣的漢子,身康體健,有的是精氣神,怎可能被個女子耗虧。但這話也只能心中腹诽罷了,畢竟那真正令胤禛嘔紅氣絕的原因是萬萬不便言明的。
太後心裏有數,自然明白皇帝此來之意,既然華妃都做出一副賢德模樣,她便順着年氏的話意松了口,只說想瞧瞧這位廉貴人。在太後記憶中,秀女殿選一瞥,那張極為熟悉的臉孔還清晰在目,既然此人已得帝寵,那總要先拿到跟前看看才放心。
胤禛此行就這麽極為順利的完結了,皇帝稱心如意,自然也給了華妃幾分好臉色,與她陪在太後身邊說上幾句,偶爾關懷下翊坤宮近況。只見年氏聽了一改往日刁蠻,颔首斂目,眉頭柔中帶嬌,倒頗有幾分胤禛記憶裏年氏應有的風姿。
皇帝歡暢的離了壽康宮,一路來了儲秀宮。便有了方才這一番說辭。
胤禩聽了皇上的話,再度起身行禮,“臣妾遵旨,臣妾明日便去給太後請安。”
胤禛瞧着他此刻一板一眼的模樣,和記憶裏那時而張狂時而溫順的樣子相去甚遠,原想着把人拉到身前再好生撫慰一番。但一瞧見瓜爾佳氏那舉手投足間似有若無的影子,便又是一陣氣悶。
胤禩是真真搞不懂今日皇帝心意,在旁邊悄無聲息的添茶剝水果,想着皇帝今夜會不會留宿。但他這次是多慮了,皇上在儲秀宮靜靜做了半個時辰,便起身走了。
留下滿宮奴仆面面相觑,也不知皇帝這是要複寵還是仍要繼續冷着。但總之皇帝來了總比不來得好,幾個打胤禩入宮便在儲秀宮當差的奴仆心裏盤算得清楚,這位主子入宮沒有幾個月,已經雲上地下翻了幾次跟頭,因此不能妄下結論。
作者有話要說: 四哥心裏的坎得慢慢過了。
等四哥想通了,阿凝就會送他一個大禮,讓他知道八哥身份,嘻嘻!
阿凝這一章更新得非常杯具。
先是重裝了系統,第二天又跳閘了。
八百輩子沒跳過閘,竟然遇到了,重寫了不到兩千字,想想都是淚!
今天是大年三十,感謝小夥伴們的一直的陪伴,感謝所有評論和地雷。
祝大家新年快樂!阖家幸福!
明年,我一定會努力讓四哥和八哥幸幸福福的在一起!
阿凝過節要串門走親戚,所以新年的第一次更新要等到初五左右了,大家好好過年,等回來再看哈!
———————新年小劇場———————
四哥:老八,今天朕陪你守歲。
八哥:爺約了老九他們。
四哥:不許去!
八哥:爺想弟弟們了,大過節的,得團圓團圓。
四哥:和朕在一塊才是團圓!
八哥:四哥……
四哥:嗯?
八哥:一起去呗?
老九&老十&老十四:NO!!!!!!!!
四哥:|||朕還沒說不,你們叫什麽!!!!!
十三:那個,四哥,弟弟提醒一下,一般陪老公去婆家過年的才是媳婦……
四哥:……
八哥:不想來拉倒,弟弟們走吧!
四哥拉住老八,內心OS:老八就是矯情,這上面占朕便宜有個毛線用,還不是他給朕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