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呱呱墜地

一連三日下來,胤禩的頭疼病才算緩解。皇上一日三回把劉裕铎叫到禦前過問病情,而服藥之事卻再未提過半字。

皇上不提,做太醫的就算心裏再嘀咕,也不敢再問。劉裕铎酌加藥量為廉主子安胎,雖略有成效,但畢竟胤禩的底子太虧,如今龍胎沉重,劉太醫心裏估算只怕至多撐足七個月,便要懷不住了。

胤禛一句一字聽着劉裕铎今日的禀報,明白了太醫話裏話外迂回的意思,老八這一胎勢必要早産了。

皇上半晌不語,撥着手中佛珠足足一圈,最終問道,“如此早産,于龍嗣無礙?”

劉裕铎後退一步,一掀衣擺噗通跪下,抱拳道,“天家恩威,皇子誕出尚可後天優養,只是母妃卻不能再熬了……”這段話劉裕铎想了兩夜,将上一回皇帝下旨落胎的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掰開了、揉碎了琢磨了數十遍,最後賭上了這麽一句。

皇上瞬時陷入的沉默,連撥弄佛珠的手也停了下來,良久才點頭道,“朕之愛卿,定要周全,輔仁盡心準備去吧。”

劉裕铎這才領命起身,得了這句話,也算是給太醫吃了一個定心丸。畢竟他日廉妃臨盆之時定然兇險異常,皇嗣與寵妃究竟孰輕孰重,若皇上不明示,臣下們會錯了意,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随後的這一月,胤禩的罪過可就大了。劉太醫挑了三位經驗豐富的穩婆,來為儲秀宮的貴主推挪胎位,為的是能在這一月之內将龍胎宮位喬正,以待順産。

胤禩每夜就寝前都被這三位婆子折騰得求死不能,心裏罵道:爺當年後院裏生弘旺時也沒見這架勢,莫不是這後宮中的娘娘們嬌貴,都是這個章程?但很快,胤禩自己琢磨過來了,這是要讓他提早臨盆呢。

挨到夜闌人靜,碧雲與方若輪流值守,為胤禩揉腿翻身,以期主子能多睡上一時半刻。連皇上如今也只能移到外殿就寝,生怕晨起時驚擾了胤禩。

而這短短一月,夜難成寐,胤禩除了忍受周身酸痛侵擾和腹中那越來越頻繁的胎動外,更多的是陷入了無盡的迷茫。到了這會子,他就連翻個身都由不得自己,只能脫力的躺在這一方床榻之內,熬着時日。恍如行屍走肉,再也使不出一絲氣力。

眼看進了臘月,紫禁城內已是銀裝素裹,內務府早就把年節的紅燈彩綢置辦妥當,各宮份例的年貨也已分派完畢。只是任誰也不敢提早将宮院布置喜慶,畢竟人人心知肚明,儲秀宮的那位臨盆在即,這一大一小是否有命過除夕誰也說不準,萬一有個好歹,只怕這年節也是過不了的。

因而這一年的臘月,後宮上下肅殺異常,就在臘月最末的幾日,最難捱的日子終于到了。

這一日冬陽正盛,皇上雖于家事上憂心忡忡,但國事上卻是否極泰來。西北戰局扭轉,岳鐘琪傷愈複出,西寧周邊蒙災鎮縣因赈災及時有力,入冬以來并未出現饑寒流離之相。

皇上幾道折子下去,自西北軍中到西寧地方,一通嘉獎。這折子還沒寫完,那邊蘇培盛便急匆匆進了西暖閣。

胤禛一瞧他那慌張勁,立刻投了筆,立眉問道,“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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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蘇培盛急忙禀道,“皇上,儲秀宮來人了,廉主子要臨盆了。”

胤禛趕緊批了大氅,一路乘禦辇到了儲秀宮門外。

一進內院,皇上登時愣住,這內院裏奴才們進進出出,又是燒水,又是端盆,但寝殿之內卻無半點聲響傳出。

別說皇上狐疑,就連蘇培盛也覺得納悶,不論是早年在王府裏還是後來在宮中,哪位小主生産不得凄凄慘慘的叫上大半天,聽的他這麽一沒根的奴才都心生憐憫,更別提皇上了。今天倒是奇了,這廉主子倒是真能忍。

胤禛進了寝殿,正堂裏除了劉裕铎外,兩位院判章彌與葉士生也已在場。

皇上也懶得聽這群老朽醫官掉書袋,直接劈頭蓋臉問了劉裕铎情況。

胤禛一聽心下涼了一截,原來龍胎頭位不正,這會正由穩婆伸入宮內調正胎位。皇上雖對後妃生産之事難以感同身受,但光聽着就覺得渾身一震,只怕如此疼痛是男子想都難想的。

蘇培盛已經把茶點布上,心知今日儲秀宮內一時半會難有結果,這廉主子又不比別人,根本別想勸皇上去別處休息。因而他這老奴今日要務就是伺候好皇上身體,可不能出半點差錯。

但皇上卻根本沒有落座的意思,踱了兩步,一轉身就要往西進內殿去。

蘇培盛趕緊攔了,“皇上萬金之軀,不可受血房之沖呀。”

胤禛瞥了這奴才一眼,心想着幸而沒讓通知太後和皇後前來,不然還不知要怎麽攔着朕呢。于是大手一擺,把蘇培盛呼嚕一邊,直入西明間去了。

一衆太醫和侍仆,只得被擋在外堂面面相觑,豎起耳朵聽着裏間動靜。

西明間內突現一道明黃身影,以碧雲為首的幾個侍婢皆是慌亂中趕緊伏地而跪。

胤禛叫她們趕緊起身,擡眼一看,兩側剛剛從內室裏撤下的盆裏已是血紅一片。胤禛來不及多想,疾步闖進內寝殿。

這簾幕一掀,一股血腥之味撲面而來。皇上哪裏見過産房的陣仗,只覺得眼前鮮紅一片。帷帳裏、大被下的人此刻正煞白着臉咬着手巾,盤起的烏發已散了一半混着汗水蜿蜒粘帖在脖頸上。

若不是那攥着拳的手因吃力而抖動,胤禛真的有一刻以為老八這是要過去了。皇上極快的鎮定下來,跨到胤禩床邊一把就握住了已經握得煞白的拳頭,附在耳畔喚道,“老八,朕在這。”

胤禩已足足忍了一個時辰,只覺得穩婆子下手極不留情,如今仿佛半截身子陷入熾火煉獄,兩輩子從未體會過的蝕骨疼痛侵襲着他每一絲皮肉,深入骨髓。

一屋子女子或焦急或勸慰的聲音窸窸窣窣,開始胤禩還能分得清哪個是方若,哪個是穩婆,但如今已經混沌不清,只得咬緊布巾,才能将痛喊呻吟壓回喉嚨。

冷不丁忽地一聲男音闖進耳膜,胤禩周身一凜,掀開眼皮,待雙眸上迷蒙的水霧散去,才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面孔。

胤禛見老八終于看清自己,仿佛心神恢複稍許,這才繼續安撫道,“就快過去了,就快……”

皇上闖進血房,幾個穩婆和嬷嬷都驚出一身冷汗,這手上也就不由停了。胤禩這才艱難的張了嘴,将嘴裏布巾吐了開去,瞪着皇上一字一頓說道,“滾……出……去!”

這聲音因沙啞而極模糊,胤禛楞在當場,直到看見胤禩甩開自己的手,勉力撐起半個身子,又吐了一個“滾”字,皇上才聽了個真切。

胤禩這一動彈只見剛換上的被單瞬時血污了大半。皇上見他倒吸了一口氣,咬着下唇整個人再度栽回枕上。這回沒了布巾堵口,胤禩喉中不可遏抑的發出嗚咽之聲。

這節骨眼上,皇上哪裏還會責備胤禩的擇詞态度,再度欺身上去抱住他的兩臂,一肚子心疼之語鲠在喉裏,不知從何說起。但胤禩卻搖着頭想要甩開皇帝的鉗制,一頭長發夾雜着汗,甚或是淚,散落開來。

胤禛覺得,仿佛越是想擒住這人,這人便更添幾分痛苦,而屋內的血腥氣味更會随着鼓鼓湧出的血脈彌散不去。

“皇上,快松開主子吧,不能再耽擱了。”方若一直跪在胤禩枕後,皇上和主子的這幾下折騰全都看在眼裏,只見這一小會廉主子已經把嘴唇都咬出血來,便也顧不上許多哭求了起來。

胤禛僵直的立起身,總算是放開了胤禩。看着方若掰開老八的下颌,把那方手巾又塞了進去。

皇上晃晃悠悠,也不知自個是如何走出的産房,只在西明間的軟榻上坐了。看着一盆一盆冒着熱氣的清水進了屋,不一會便化作一盆濁水端了出來。更別說那出出進進的血衣血布,就這麽從眼前來來去去。

正堂內的劉裕铎,聽着穩婆遞出來的話,真酌着熬藥。直到天色漸黑,這一胎龍子還未落地。

壽康宮和景仁宮來了幾遍人,都被擋在了外院。皇上如今在西明間坐着不語,那是一個奴才也不敢上前禀報的。

蘇培盛在屋外轉了一圈又一圈,從他這聽着,寝殿內只有婆子們的說話聲,那是一丁點也聽不出廉主子的聲氣。這生孩子哪有不聲不響的,這越是無聲,只怕越是糟糕呀。

直到過了亥時,一道清亮的哭啼劃破夜空,儲秀宮內院裏無論是太醫還是奴仆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而皇上這才動了動身,碧雲剛上前扶着皇上站起,就看見方若出來。芳若姑姑噙着淚,跪在皇帝跟前,泣道,“恭賀皇上,喜得阿哥。”

胤禛見她這哭腫了眼眶,心下一沉,只擠出兩個字,“人呢?”

方若當然知道皇上心系着大人,趕緊回禀道,“主子沒事……血止住了。”

胤禛長籲一口氣,沉了沉心,這才再度進了內室。

這會內寝殿裏的帷帳已經全部放下,一側的婆子輕輕将帷幔卷起一角,皇上探身往裏一看。

胤禩已是耗盡精氣,脫力的昏睡在那,而旁邊用錦被裹着的粉嫩嫩的嬰孩正放在他的臉側。

皇上盤坐在床邊,讓婆子把那帳子趕緊掖好,就這麽坐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兩人。

時隔兩世,萬般感慨。上一世的胤禛,也算是經過最難耐之苦楚,享過最至高之榮耀,而此刻才覺出那些過眼浮生竟都比不上此情此景來的圓滿。

皇上緩緩伸手,摸了摸小阿哥的胸口。嬰孩雖稚小,卻活潑好動,咿咿呀呀晃起了雙手。而胤禩彷如陷入了最深沉的夢境,絲毫不被任何外物所動。

胤禛探着身,端詳着胤禩的睡顏,久久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對于阿凝來說太難了。

如果生包子的過程有BUG,請大家見諒哈!

開始阿凝想細細的寫一下八哥的痛苦,可是實在是太心疼了。

于是就改了,讓八哥把四哥罵出去,然後一轉眼就生了。

放心,小包子雖然早産,但畢竟是四八的結晶,命運不凡、天賦異禀,很快就會養好的。

在中秋之前,總算是讓四八一家齊全啦!

然後,預告一下,十一假期會更兩次。3號和7號,夜裏更。

阿凝想,咬咬牙,趕緊完結!不要辜負大家陪了這麽久。

多謝親們!!!祝親們中秋節快樂!

————————小劇場————————

四哥:(淚涕縱橫)終于生了。

八哥:(淚牛滿面)終于還是生了!

四哥:(塞紅包給阿凝)聽說頭胎最難,往後就容易了。

八哥:(一把扯過紅包)沒收,老四別得瑟,留着買奶粉。

阿凝T_T

另外一邊。

老十:八哥生了?(不可置信)

十四:八哥生了!(捶胸頓足)

十三:八哥生了(*^__^*) (替四哥開森,四粉人設萌萌噠)

老九:八哥怎麽可能就生了??????爺還沒亮相呢!!!!(九爺,您重點錯了吧。)

好吧,阿凝不會告訴你們的,這一夜各位兄弟在府裏都在用“八哥生了”花樣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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