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朋友, ”他語氣裏帶着笑, 咬文嚼字的斯文模樣, 卻又帶着譏诮的涼, “又見面了。”

又是這個男人。

戴着大口罩,面目模糊,懶洋洋的模樣, 不論看誰時都像是俯視,居高臨下的輕蔑。

對着他是尤甚。

那晚的屈辱再次襲上心頭。

而現在,他懷裏正抱着他的女孩。女孩潔白的脖頸微彎,埋在他肩頭, 一個呼吸相聞的距離。

新仇舊恨交替, 季朗風狠狠捏緊了拳頭,眼底都泛出了紅。

但此時此刻,臺下無數鏡頭正對着他,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心底興奮地期待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如果就此出手, 他一片璀璨的星途或許便止步于此。他沒有任性的資格。

但心底那團火卻越燒越旺了,火苗舔在他心尖, 燙的他發痛。

任性一把又怎樣?他和謝汀青梅竹馬, 他早就認定她該是他的,這時候把她抱在懷裏的, 不該是一個不知來歷的陌生男人。

那個陌生男人還一副将她視為所有物的模樣, 以那樣輕蔑的态度來折辱他。

這口氣他怎麽忍得下來。

季朗風心頭思緒洶湧變幻, 秀場裏人群的竊竊私語, 頭頂燈光絢爛,一瞬間似乎全都遠去了,他眼前只剩下在別的男人懷裏的謝汀,着了魔般,擡腳迎了半步,格擋在祝辭身前。

一雙柔軟的手驀然纏上他臂彎。

馮歆然一貫溫柔如水的聲音,此時帶着恰到好處的焦急:“謝小姐怎麽樣?快去後面處理一下。小風,這邊站,讓個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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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朗風似乎被一個巨大的鐵錘迎頭一擊,眼冒金星,額角瞬間冒出汗來。

他在做什麽?他失神地偏頭看一眼馮歆然,馮歆然微笑安撫他:“放心,謝小姐不會有事。”

面前被讓出一條路來。

祝辭眼底閃過一絲不屑。

他微微偏頭,以幾不可聞的聲音輕嘲:“喏,你的眼光,真是有夠差的。”

謝汀的手微微一動,摸索到他臂彎,循着大臂內側的軟肉,掐住,狠狠一旋:“要你管!”

祝辭眉心狠狠一皺,咬了下舌尖,才忍過去那一陣的疼。

媽的,這個小東西,下手真狠。

他将圈在她腰身上的手臂用力一收,威脅她:“不想被直接扔地上,就把你的爪子收回去。”

謝汀擡手捏在了他口罩邊緣。

純黑的口罩,被謝汀掀開一條窄窄的縫隙,伴着她呼吸的香風漫進鼻端。

祝辭卻脊背一僵。

“威脅我?”她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在燈下閃着細小的光,人卻已經鮮活起來,對着他的耳朵小聲哼哼,“小心我當衆掀了你的面具,讓姐姐我看看你到底是哪路神仙,這麽怕被人看見臉?”

祝辭垂眸看她,眼神幽暗。

謝汀翹着眉毛,嘴角的笑俏生生的,理直氣壯地回看過去,十分光棍。

祝辭:“……”

他盯了她片刻,終于收回目光,大步向外邁去。

謝汀扳回一局,連腳上的傷都不覺得疼了,在他懷裏小小聲地“哼”了一聲,翹着尾巴得意洋洋。

何文放正在後臺急的撓頭發。

“我的小姑奶奶!”看見兩人過來,他一疊聲喊,“把她放下,放下!”

祝辭把謝汀小心地放在沙發上,單膝跪了下去。

“诶诶,倒也不必行此大禮。”真不知道她心有多大,這時候還有心思挑逗他。

祝辭懶得理她,擡手将她長長的裙擺撥過去,探手捏起她的腳。

腳踝已經高高地腫了起來,高跟鞋系帶将高聳的腫塊勒出深深一條痕跡。

祝辭眉心微斂,沉聲道:“忍着點。”

迅速将鞋子替她脫下來。

謝汀疼的叫了一聲,在臺上疼出來的淚這會兒又忙不疊地湧了出來。

她可嬌氣了,這會兒到了熟人面前,又反過勁兒來,忍不住抽抽搭搭地抱怨:“好疼啊。”

何文放皺着眉,滿腦袋焦慮,根本不想安慰她。

“行了,又要上熱搜了,大小姐,你最近的熱搜怎麽全都奇奇怪怪的!”說着又瞥了一眼還在查看她傷處的祝辭,不無抱怨,“又是夜店找鴨,又是保镖……玩兒什麽情趣,這回玩大了吧?你要怎麽給廣大吃瓜群衆解釋他的身份?!”

謝汀也很委屈,她抽噎着也不忘頂嘴:“我自己難道想摔倒的嗎?是有人踩我裙子好不好?”

何文放更生氣了:“我就說小鬼難纏,你在門口非要為難那個工作人員,說不定就是她搞的鬼!”

謝汀一梗,又氣又痛,哭的更兇了。

她倔強扭過頭,不再看何文放,擡手抹了把淚,妝立刻花在了臉上。

可憐兮兮的模樣。

祝辭站直身體,瞥了她一眼。

她常常是張牙舞爪氣勢洶洶的鮮活模樣,這時候的小崽子,垂着頭抹淚,小可憐兒一般,倒是新鮮。

剛才還威脅他呢,這時候,他合該多欣賞一會兒她吃癟的模樣。

但祝辭沒來由有些心煩。

謝汀不應該哭的,謝汀就應該是笑着的,肆意的,無法無天的小姑娘。

他淡淡瞥了眼何文放,開口:“何先生嫌煩的話可以先走了,我帶她去醫院好了。”

“不行。”何文放斷然拒絕,“你們玩玩兒就算了,現在出了事,還是低調點吧!我帶她去,你走吧。”

“我的雇主是謝小姐。”祝辭未動彈半分,彬彬有禮,卻不動如山,“說好了今天是保镖,差一分鐘都不行。拿錢辦事,希望何先生理解。”

何文放:“……”

他眼睜睜看着祝辭又将謝汀打橫抱起來,擡腳便往外走,頭疼地狠狠敲了下腦袋,無奈妥協:“別往那邊走,這裏有後門,跟我來。”

何文放在前面開車。

謝汀靠在椅背上,愣愣地盯在窗外,神情有些恹恹的。

祝辭兩手抱臂,閉眼假寐。

車裏氣氛凝滞的過分,間或有謝汀輕輕的抽泣。

祝辭聽了片刻,說:“別哭了。”

謝汀的呼吸聲驟然一停,屏息望過來。

小姑娘,不過一點小挫折,怎麽就一驚一乍起來了?

祝辭嘆氣,張開眼睛偏頭看她,聲音是鮮見的溫和,竟還好脾氣地給她解釋:“你腳沒事,不過養一陣子,去醫院是圖個心安,怕什麽?”

謝汀頓了頓,沒有說話。

車裏又靜下來,連她的啜泣聲都沒了,他又覺得過分安靜了。

“還疼麽?”

“疼。”她鼻音好重,躊躇了一瞬,問,“祝辭,你覺得,我是不是真的很任性?下午是那個女生先對我發起眼神攻擊的,我就沒忍住……”

祝辭有些訝異地挑了下眉。

前面的何文放忍不住插嘴:“不是我說,你有時候确實……”

祝辭擡眸,後視鏡裏冷冷掃了他一眼。

那一眼看的何文放心驚膽寒,竟不自覺地噤了聲,不敢再說下去。

“還好吧。”祝辭閑閑開口,漫不經心,“這就算任性了嗎?我覺得還不夠。”

何文放:“……”

他鼓足勇氣想再開口,被祝辭又一眼掃過來,徹底閉嘴。

謝汀驚訝地瞪大眼睛:“你說什麽?”

他懶懶掃她一眼:“你聾了?”

謝汀撇撇嘴,小聲嘀咕:“你是在捧殺我嗎?”

祝辭冷笑:“我閑的沒事,捧殺一個只會打嘴炮的人做什麽?”

謝汀“哼”了一聲,脊背不自覺挺起來:“你就不打嘴炮了?”

“我不僅會打嘴炮。”他涼涼掃她,“我還會動拳頭。”

謝汀:“……”

媽的,吃癟。

看在他今晚又從天而降救她一回,不和他一般見識。

謝汀心情奇妙地好了許多,也有力氣折騰了,摸出手機去看微博。

果然上熱搜了。

謝汀 公主抱

這個詞條還不錯,她找到熱度最高的營銷號微博,仔細看有沒有把她拍醜。

還好,角度不錯,雖然哭了,但是妝面還好,甚至有幾分淚盈于睫的柔弱感,讓人一看就湧起保護欲。

抱着她的人就不用說了,身材完美,面部隐匿,神秘莫測的男人,簡直戳中所有女人的萌點,勾的人心裏發癢。

她閉着眼點開評論,做好準備看到網友花式罵她炒作。

誰知道……

“啊啊啊啊卧槽這是什麽神仙愛情!!女明星和她的冰山保镖!身份懸殊而無法光明相愛的兩個人!可是你受傷了,我怎麽能忍!即使冒着被暴露在美光燈下的風險,我也要去救你!下意識地公主抱,□□.裸地暴露了兩個人火熱的內心!!!我好愛我好愛我好愛我好愛我好愛我好愛”

“樓上,我有一個朋友想看這個故事,筆給你!給我寫!”

“樓上上,我命令你立刻寫出這個故事的後續!回到家,保镖看着女明星受傷的腳踝,虔誠地吻上去,內心痛苦,自己竟然沒有保護好她!女明星哭着說我不怪你!兩個人沉默相擁,親吻,然後@#¥%*&*&¥#@#%……給我寫個十萬字不帶停的!”

“我不差這點流量,球球文豪們了可憐可憐我,給我搞黃色!!!”

謝汀:“…………”

饒是她臉皮夠厚,看到自己被人當衆歪歪帶顏色的內容,也有那麽點兒吃不消。

她覺得耳後有些發燙。

偷偷摸摸關掉手機,她擡眸飛快地掃了一眼祝辭。

過了一會兒,又掃一眼。

祝辭不耐煩,在她再次偷看時忽然看過來,四目相對,他挑眉,輕嘲:“我知道我比你長得好看,但收一收你的嫉妒,這種天生的事情,也沒法改變。”

謝汀:“……”

媽的!!狗男人!不解風情!

她氣得要死,擡起完好的那只腳,便踹了過去。

祝辭輕笑一聲,側身躲過去,眸光不經意掃在後視鏡上。

“喲。”聲音回歸嘲諷,似笑非笑看她,“你的舊情人,迫不及待追上來了呢。”

謝汀也望過去。

後視鏡裏,季朗風的車緊緊綴在他們後頭,不知已經跟了多久。

謝汀臉上剛浮現出的笑意,霎時褪了個幹淨。

她掃了眼後視鏡,果真看到那輛眼熟的保姆車。

呵,開的還是馮歆然的車。

謝汀輕蔑一笑:“路又不是我的,愛走哪走哪咯。”

到了最近的醫院。

祝辭開了車門,探過身去想要将謝汀抱出來。

何文放一個猛虎下山,擋在他身前:“別別,放着我來!”

謝汀還與他鬧着別扭,撇嘴:“我不要你抱。”

何文放驚訝:“誰要抱你了,我扶着你走進去,省的網友以為你崴了下腳能崴出個半身不遂?再罵你賣慘怎麽辦?”

謝汀:“……”

這個時候還在想這些,是不是該誇謝汀這個經紀人太過于有職業素養了?

祝辭的習慣性挑剔發作,看何文放更加不順眼,随手将他撥到一邊,淡淡道:“剛才被拍到的還少了?也不差這一回。裝什麽樣?”

何文放被一個“小鴨子”三番兩次梗的下不來臺,火氣也有些上來,聲音拔高:“我還不是為了她的事業着想?”

“人沒了,搞個屁的事業。”祝辭說粗魯話時都冷靜優雅,仿佛只是談論了一句天氣。

何文放就不明白了,謝汀不就是扭了下腳麽?還人沒了?有嚴重到那個地步嗎?需要把事态拔的這麽高嗎?

但兩個人都不再理他。

謝汀壓根不怕被網友吃瓜,她搞出來的烏龍事情還少嗎?游樂場那一回早就把她的羞恥心吃光了,只剩下厚如城牆的臉皮。

更何況她剛才還看了下微博裏的讨論,網友們那麽興奮,她也壓根沒被罵呀?反而好多人嗷嗷叫着舔顏呢!

她不理何文放,張着手朝祝辭敞開懷抱,又是嬌縱小姑娘模樣,掐着嗓子:“小祝子,抱本宮出來。”

祝辭擡手将她打橫抱起來,謝汀擡手自然而然地圈在了他脖頸上。

後頭傳來停車的聲音。

季朗風大步跨下來,車門”嘭“地一聲,重重地撞擊。

祝辭和謝汀都沒有看他,徑直朝電梯走去。

季朗風沉默着跟了上來。

“叮——”

負一樓,電梯門開,空無一人,季朗風搶先邁進去,擡手按亮一樓按鈕。

祝辭擡眸,同他對視。

季朗風身高并不遜色于他,兩人眼鋒交錯,季朗風眸中有種破釜沉舟的決然,祝辭卻在看他一眼後,忽然輕輕笑了一聲。

安靜的電梯裏,低低的一聲嗤笑。

季朗風瞬間挺直脊背:“你笑什麽?”

“我笑什麽?”祝辭走進電梯,背對着他,望着電梯門緩緩閉合,锃亮的電梯鏡裏,照出一室劍拔弩張,而後被祝辭的一聲笑消弭于無形。

他說:“我笑季先生纡尊降貴,竟還兼職做電梯員,真是新鮮。”

謝汀沒忍住,“噗”地笑出了聲。

季朗風面上浮現出難堪,望了眼謝汀,又生生忍下來這口氣。

而後一直沉默地跟在他們身邊,不再言語。

醫生給謝汀檢查了腳踝,幸而只是扭傷,沒有傷筋動骨,只用塗抹些藥油,一周至兩周就能恢複。

走出醫生辦公室,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季朗風終于開口。

時間已晚,醫院裏早已下班,樓道空蕩蕩,熒光燈被關掉一半。

他聲音也有些飄,甚至含着一絲小心翼翼:“汀汀,我能和你談談嗎?”

祝辭恍若未聞,腳步并未停下。

謝汀輕輕捏了下他手臂。

祝辭垂眸看她,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

他回轉身體,将謝汀放在樓道裏的等候椅上,徑直轉身離開。

“你去哪?”謝汀下意識喊住他。

“你們不是要談談?”他挑眉,似有困惑,“這裏又不需要我。”

“那你不準走哦,”她瞪了一眼何文放,示威道,“說好了今天是保镖,差一分鐘都不行!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男人頓了頓,片刻,才輕飄飄撂出來一句不耐的回應:“知道。”

何文放氣的牙癢。他不太想讓謝汀同季朗風獨處。

謝汀和她爸爸家裏的那一灘爛事,他雖然只知道些皮毛,但也曉得同季朗風不無關系。

謝汀見一次謝開成和季雨柔,就要暴躁好一段時間,她和季朗風的這段孽緣,還是不續的好。

……他雖然愛事業,但對謝汀還是很有幾分真心的。

謝汀也知道他在想什麽,這會兒倒沒再和他賭氣了,安撫道:“放放,我知道輕重,沒事的。”

只剩下兩個人留在原地。

謝汀坐在椅子上,因為傷處,一只腳輕輕擡起來,姿勢有幾分怪異。

季朗風想走上去扶住她,謝汀張口,聲音冷淡:“站住。”

季朗風腳步一頓,看向她的眼神隐含痛苦。

他緩了好一陣子,才輕聲問:“你和那個人……已經在一起了嗎?”

“關你屁事。”謝汀下意識頂回去,又轉口,“是,我已經和他在一起了!”

“你說謊。”季朗風盯着她,忽然憤怒,“你沒有和他在一起!你是不是故意氣我?汀汀,你讓他抱你,接近你,就是為了氣我對不對?”

謝汀被他逗得直發笑:“季朗風,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你算什麽東西?我何必要氣你?告訴你,我不僅被人抱了,我還跟陌生人接吻,還約炮呢!真慶幸,遇到一個完美的炮友。不瞞你說,我還多少有幾分想念那滋味兒,比對着你這張臉來的快活得多!”

季朗風拳頭緊緊捏起來,額角青筋直蹦,心頭痛楚一波甚過一波,嘴唇發白,呼吸急促。

“汀汀,你就這麽恨我嗎?”

謝汀一聲冷笑,擡眸望着他,眼神冰冷,語調卻十分随意:“是啊,就是這麽恨你。”

明明他是站着,可季朗風卻覺得,被她如刀般的眼神盯着的自己卑微到了塵埃裏。

“汀汀,我不是故意騙你,我也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我姐她會……”

“會什麽?”謝汀笑出聲,“你也不知道你姐姐會勾引一個她叫了多少年叔叔的人?”

“你也不知道季雨柔竟然是一個不知感恩,狼心狗肺,能下賤到和自己名義上的叔叔□□的人?”

她聲調句句拔高,眼底溫熱的霧氣一陣陣向上沖,卻被她拼命壓下來。

她努力讓自己不那麽脆弱,不能流淚,不能哽咽。

“還是說,你心底就是覺得你姐姐愛謝開成愛的卑微,你心痛她,你不願她愛而不得,所以你就幫她瞞着我,瞞着我媽媽!”

“季朗風,我媽還沒死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勾搭上了!季雨柔是個賤人,你也不遑多讓!”

“你以為我是任人擺布的小女孩嗎?做了那種惡心的事情,以為哄我幾句,我就回心轉意了嗎?”

“我和謝開成不一樣,我沒有他的骨頭那麽軟,見到女人就走不動路。”

她終于還是沒有忍住,眼中熱淚猛地沖出眼眶,立刻決堤,她的聲音模糊起來,哭的可憐極了:“我媽媽死了!那時候我還沒有十六歲……季朗風,你們拿什麽還我?”

季朗風眼底也沁出水光來。

他忽然上前,單膝跪地将謝汀抱進懷裏,手臂用力到顫抖。

“汀汀,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我姐姐已經執迷不悟了,我沒有辦法……我也沒有辦法……她是我姐姐啊。”

謝汀伸手用力推他,拼命掙紮:“你給我滾,季朗風,滾!”

季朗風絲毫沒有松動,他甚至捏住謝汀的下巴,情急之間想要去吻她。

他們還沒有這樣親密的時候。

曾經也不過是年輕孩子朦胧的好感罷了,誰也沒有戳破那層紙。

謝汀曾經幻想過,到了合适的年齡,他們會順其自然地在一起,戀愛,結婚,成家,養一只貓,然後再生一個孩子。

也不過是虛幻的泡沫罷了。

現在他是她名義上的舅舅。

可季朗風太用力了,謝汀無法掙脫,她忽然全身脫力,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她用盡了力氣,連聲音都虛弱起來:“季朗風,別忘了,我現在該叫你一聲,小舅舅。”

“你和你姐姐可真是如出一轍啊,都那麽愛□□的嗎?”

季朗風抱着她的手臂忽然僵硬。

謝汀就這樣靜靜地望着他,神色平靜。

片刻,他松開她,卻仍膝蓋跪地,與她平視。

不過須臾,他聲音都沙啞:“對不起。”

謝汀覺得無力,她忽然不會再流淚了,眼淚幹在臉頰,有些拉扯的痛感。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因為我不會原諒你。”她說,“只是希望以後見面,就做陌生人吧。”

季朗風久久沒有開口。

兩人就這個動作僵持着,夏夜風熱,可這樓道卻似乎滲着絲絲涼意,凍得謝汀嘴唇泛白。

腳痛,眼睛痛,頭痛。心也痛。

季朗風為什麽還不滾?

她想着,耳邊恍恍惚惚就聽到男人不耐的聲音:“你怎麽還不滾?”

謝汀擡眸,望進祝辭的眼睛裏。

他沒有看她,看着矮了他一頭的季朗風,眼底都是嫌棄。

謝汀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忽然又有了幾分力氣,她罵他:“你是不是偷聽我們講話?”

“嗯哼。”他厚顏無恥,完全不覺得臉紅,甚至表示評價,“倒挺精彩。”

“看了這麽精彩一出戲,合該你多出點力。”她不高興,又任性起來,“你背我走路回家,不準坐車。”

“我背着你把你丢進江裏喂魚更順路。”

這個人,真的完全沒有一丁——點紳士風度。

毒舌,涼薄,沒人性。

可就是和她意外的合拍。

謝汀不是不好奇他的臉,但她尊重他。心底其實也有小小的期盼,她等他主動摘下口罩的那一天。

她笑起來:“好啊,那你就把我丢下去喂魚好了,反正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嗤。”他不屑,越過季朗風,背對着她,微微彎下了腰,“上來吧,大小姐。”

言出必行勉強算是他的一個微弱優點。

說好了今晚做她的保镖,少一分鐘都不行。說好了要背她回家,他就對她彎下脊背。

她探手過去,趴在了他肩上。

他直起腰,将她往上颠了一颠。

視野驀然變高,謝汀垂頭,對上季朗風仰望過來的視線。

“我不會放棄的,”他說,“汀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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