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條走廊更空了, 只剩下他一個人。
季朗風站在原地,神色慘淡。
他眨了眨眼, 眼眶一熱,忽然一滴淚掉下來。
剛才謝汀是怎麽說的來着?他腦中一片空白,不過幾分鐘前發生的事情,有一瞬間他竟然想不太起來。
“我不會放棄的,”他說, “汀汀。”
謝汀怎麽回複他的來着?
“季朗風, 你真是季雨柔的好弟弟啊……”她竟然笑了,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我說了我和祝辭已經在一起了,已經在一起了!你還要來做小三麽?嗯?小舅舅?”
這聲小舅舅如利刃一般狠狠插入季朗風的心口,痛的他下意識捂住了胸口。
“汀汀, ”他痛苦道,“你能不能別、別這樣叫我。”
“為什麽不?”她眼睛明亮,似乎是真的困惑, “我的爸爸, 和你的姐姐結婚了,你不是我的小舅舅是什麽呢?”
“還是說,你們季家,如此家學淵源,不僅都要做小三, 還一脈相承的都那麽愛□□嗎?”
“可惜我沒有這麽惡心的愛好。”
季朗風面色蒼白:“我姐姐是我姐姐, 我是我。她不會介意的, 汀汀,只要你願意……”
“我不願意。”謝汀斬釘截鐵,“季朗風,我不願意。我不接受□□。除非……”
“除非什麽?”季朗風激動地向前邁了一步,急切地問。
“除非你讓你姐姐和謝開成離婚啊。”謝汀輕描淡寫,“他們離婚了,你不再是我的小舅舅,那時候我才可以考慮,要不要接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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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朗風頓住。
“怎麽,退縮了?”謝汀譏諷一笑,“你對我也不過如此,永遠比不上季雨柔那個賤人。”
“況且……”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他,意味深長道,“你姐姐也絕不會為了你的幸福而犧牲她自己的。季雨柔就是個徹頭徹尾自私的人,她可以犧牲你,利用你瞞着我,但你不妨想一想,如果你說,你想讓她為了你而放棄謝開成,她願不願意呢?”
話已至此,所有的虛僞表面血淋淋撕開,痛的又怎麽只是季朗風一個人呢。
謝汀深吸一口氣,捏在祝辭肩上的手有些顫抖。
她阖上眼,輕聲說:“我們走吧。”
後面,徒留季朗風一人呆呆立在原地,半晌沒有話語。
片刻,有腳步聲響起,季朗風心頭湧起狂喜,猛地擡起頭:“汀汀,我就知道你……”
看到眼前人,他眼底的光忽然一簇簇暗下去,化為灰燼。
“歆然姐。”他麻木道,“你怎麽來了。”
“小風,”馮歆然溫柔的聲音,“我不放心你和謝汀,就過來看看,她怎麽樣?你呢,你怎麽樣?”
……
車裏充斥着藥油的味道,熏人眼睛。
謝汀發了好一會兒呆,才緩過勁兒來。
“送我回學校吧,最近期末考,我得準備考試呢。”她聲音微啞,帶着哭過的餘音,對前頭何文放說了句,又忽然想起來什麽,偏過頭問祝辭,“哦對了,你學校跟我學校就隔了兩條街吧?我還沒去過呢!一起吧,送你過去。”
祝辭:“……”
他頓了一下,才說:“不用麻煩了。”
謝汀不解:“剛好順路,給你坐個順風車呗?摟也摟了抱也抱了,這會兒見什麽外啊。”
再推辭就有些明顯了,他只好應下。
謝汀先是扭了腳,剛才在醫院裏又情緒波動劇烈,顯然有幾分疲憊了,她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不再開口。
車子停在S大門口,祝辭下車,謝汀微微探頭,眼睛水洗般,亮亮的:“今晚謝謝你了,改天請你吃飯。”
“我這個保镖做的辛苦,”他懶洋洋,要笑不笑,“只請吃飯,報酬未免太少。”
“坐地起價。”謝汀罵他,“那你要什麽?”
“人情不怕多,你也不是只欠我這一回。到時候謝小姐不要賴賬就好。”
應辭許望着那輛車消失在轉角,偏頭看了眼S大的校門。
不過晚上七八點,正是熱鬧時候,青嫩的大學生們一個個青春鮮活。他這會兒做祝辭裝扮,倒也不顯違和。
上回謝汀問他學校,下意識說了S大,因為恰好有朋友在這邊教學。
既然碰了巧到了這兒,他拿出手機,撥了電話出去。
老同學敘舊,實屬正常。
……絕不是因為謝汀那句“還沒去過你學校,改天請你吃飯”而産生的危機感。
……
莊晴下了宿舍樓,就看到何文放扶着謝汀,一瘸一拐地往這邊走。
她忙迎上去,把帶下來的拖鞋替她換上,打發走了何文放,才半抱着她往裏走。
“怎麽在臺上忽然就摔了,我在網上看到營銷號發的,吓了一跳。”
提起這事謝汀就覺得晦氣:“誰知道,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踩到的還是被人蓄意報複了……”
好在她們宿舍在二樓,不必費多大力氣,饒是如此,到了屋裏,兩人也都出了一身的汗。
謝汀換掉身上的小禮服,穿了睡衣,對着空調吹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
“網上現在怎麽說?”
“還在腦補你和那個帥保镖的二三事呢,我看過不了多久,你倆的同人文都要滿天飛了,而且必然是搞黃色的那種。”
謝汀哀嚎:“現在網友們都是什麽腦回路啊,啥都能嗑到糖,不怕糖尿病麽?”
莊晴眨眨眼:“還別說,我也嗑到了!好甜啊啊啊!從實招來,你跟那個口罩小鮮肉是不是有點什麽?”
“有個屁。”謝汀頓了頓,迎上莊晴亮晶晶滿是八卦的眼睛,忽然有那麽幾分不自在,“你跟着瞎湊什麽熱鬧,我今天就是請他幫我個忙,沒別的……”
莊晴也沒指望問出什麽,倒也不再糾纏,反而更興奮起來。
謝汀腦中警報響起來,就要找借口去洗澡,奈何腳受傷,行動不便,快不過莊晴的嘴巴。
“诶诶,汀汀,你跟你那個未婚夫,”她笑的賊兮兮,“到底體驗如何啊!給我講講啊啊啊!”
謝汀:“……”
就知道她要問這個。
她神情有些怪異,沉吟了一下,說:“體驗還好吧……老房子着火,給我折騰的夠嗆。”
“真的假的?那你臉色怎麽這麽奇怪?不會是碰見個短小早洩的,覺得丢臉不想說吧?”
“真的。”謝汀有點別扭,到了好朋友面前,終于肯說句實話,“就其實吧,還是有那麽一點點……後悔。我那天被氣狠了,酒精上頭,有點太沖動了……”
謝汀向來爽快果決,很少猶猶豫豫,也就在她面前,才這樣推心置腹了,換別人,誰來問她,她都絕對一副敢作敢當老娘最棒的姿态。
莊晴趕緊安慰她:“後悔什麽?爽到了就好呗,反正你倆一錘子買賣,婚約沒了,又沒有交集了,管他要死啦。”
“再說了,現在什麽年代了,約炮這種你情我願的事情,誰上趕着負責任啊?也太沒有契約精神了吧。”莊晴說着說着,忽然有幾分狐疑,“汀汀,你那麽灑脫,這可不像你,約個炮還矯情後悔上了……”
她忽然瞪大眼睛:“你不會有喜歡的人了吧?!”
莊晴知道謝汀性格,絕不會和季朗風糾糾纏纏,那麽說……就是有新人出現了?
她腦門忽然“叮”地一聲:“啊!!口罩男!!汀汀,你不會是……”
“才沒有!”謝汀張口便否認,迎上莊晴的眼睛,眼神卻微微錯開,“他和我見面都戴着口罩,我連他臉都沒見過,誰知道是不是個醜逼啊。長得醜才配不上本大明星!”
莊晴意味深長地笑了:“哦,那就是說,要是長得好看,配得上你,你就喜歡他了?”
謝汀:“……”
“莊小晴!我揍你哦。”她伸手去撓她癢癢,“祝辭那個狗男人,又刻薄又嘴賤,我才不要喜歡他……”
莊晴大笑着躲開:“他叫祝辭?你最近怎麽回事,命犯‘辭’這個字嗎?又是應辭許又是祝辭的,你這個渣女,到底要哪個啊?唉,這倆是一個人多好,一個活好又有錢,一個年輕有前途,那你不得賺翻了!”
謝汀:“…………”
莊晴:“…………”
兩人驚恐地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我靠,不會吧!”
謝汀越想越心驚,事實上他與兩個人接觸都不算多,能說出來最大的差異,也就是祝辭有淚痣,而應辭許沒有。兩人身形相似,氣味不同,但氣味可以是香水營造出來的,但聲音呢?
祝辭和應辭許的聲音并不一樣。
雖然很相似,但謝汀專業使然,對這方面是很敏感的,祝辭的聲音明顯更清亮一些,很符合他的年齡。而應辭許……
呃,她有點忘了……
畢竟她跟應辭許接觸的還沒祝辭多啊!!現在能回想起來的,也就是那一晚情熱時,他低沉沙啞的嗓子,像含着一把砂。
那的确是個成熟男人的聲音。
況且應辭許身居高位,身上的氣勢不是常人能夠裝出來的,他雖然也是個刻薄的狗男人,但總有那麽幾分驕矜與傲慢。
祝辭不過是懶洋洋的嘴賤。他身上的氣質是幹淨的,他的眼底……也是幹淨的。
假如,只是假如,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人,那應辭許假裝祝辭,又或者祝辭假裝應辭許……有什麽目的呢?
她身上無處可圖。
謝汀一時有些茫然,她轉頭問莊晴:“倒也沒必要吧,難道他精神分裂?到了某個時間段就切換成另外一個人?假如他們真的是一個人,我只能想到這個合理的解釋了。否則這個演技,也過于精湛了吧,進入娛樂圈分分鐘拿影帝獎杯啊!”
莊晴:“……我認為你言情小說看多了。”
謝汀:“謝謝,但我從不看言情小說。”
“說老實話,我也覺得不太可能,”莊晴上下掃視了謝汀一眼,公正道,“畢竟你身上無利可圖,難道圖你美色?那他不如直接答應了聯姻啊,天天讓你給他暖床都沒問題,繞着一大圈子幹嘛?”
謝汀不服氣,梗着脖子:“啊呸,難道不能是他對我情根深種,不止要得到我的身體,還要千辛萬苦得到我的心,祈求我愛上他呢!”
“……我認為你可以去寫言情小說。”莊晴一言難盡,“只有言情小說的男主才會毫無理由、情根深種的愛上一個女人。更何況,汀汀,你就那麽确定,你一定是女主角?”
謝汀:“……”
媽的,暴擊。
她一時如雲罩霧,腦子亂糟糟理不清思路。
莊晴給她出主意:“要不你就試試呗,祝辭要是學生,現在肯定在學校裏,你可以套他話,看看宿舍情況哦什麽的。至于應辭許……”
謝汀果斷道:“應辭許只會懶得理我。”
說幹就幹,她想了想,先聯系了周平。
……畢竟這時候她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沒辦法直接聯系上應辭許。
媽的。果然是完美炮友。
電話響了兩聲,被按斷了。
謝汀和莊晴對視一眼,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片刻,手機響起。
周平的微信過來:[謝小姐,什麽事?]
謝汀回:[我找應辭許有事,你給我一個他的聯系方式。]
那邊有一會兒沒回複。
謝汀等的心焦,腦子亂糟糟,心想,他們是不是在對口供?
叮——
消息來了,周平直接發了一段視頻過來。
是辦公室裏,應辭許西裝筆挺,正開會的模樣。
周平:[應總在開會,等結束我轉告他。]
謝汀不死心:[不行,你現在就告訴我他的號碼。]
周平有些無奈:[好吧。但你要等我告訴你會議結束之後再打。]
謝汀:[ojbk]
拿到號碼,謝汀轉頭就立刻打了過去。
電話通了,“嘟——”“嘟——”,兩聲過後,忙音忽然變快,對方果然毫不手軟,直接挂斷了她的電話。
不知為何,謝汀竟然長出了一口氣,心頭有了幾分松快。
她就說,應辭許才不會給她好臉色。
“真挂了?”莊晴啧啧稱奇,“你還挺了解他,果然是睡出來的交情啊!”
謝汀翻了個白眼,有些猶豫:“祝辭那邊還要不要問啊……”
“問啊!當然要問,否則你怎麽好放心的跟咱們口罩小哥繼續發展呢?”
謝汀瞪了她一眼,點開了毒舌淚痣男的微信對話框。
手指在鍵盤徘徊許久,才發過去:[祝辭,你到宿舍了嗎?]
……
應辭許正坐在朋友的宿舍裏。
他癡迷學術,常常在學校做實驗到很晚,因此在學校申請有住處,其實就是學生宿舍,不過是自己一個人住而已。
對方還不知道應辭許不過是順路過來,頗有幾分意外:“今兒什麽風把你這座大神刮來了?”
又見他一副裝嫩打扮,那張臉仍是熟悉模樣,可配上散下來的劉海和這身衣服,以及那副懶洋洋的姿态,活像是回到了他們的大學時代,震驚道:“你不是吧?難道來我們學校泡小姑娘?應辭許你要不要臉?”
應辭許瞥了他一眼:“你們學校?我還看不上眼。”
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噎死人不償命氣死人不賠錢的應辭許。
朋友驚恐道:“難道你是來泡我的?”
“……”應辭許嫌棄地看他一眼,“滾。”
朋友笑着轉頭去給他倒水,周平的電話追了過來:“應總,剛才謝小姐找你,我給她發了你在開會的視頻,然後給了她你的工作電話,她打過來的時候我直接挂斷了。”
頓了頓,他委婉道:“沒有給您惹禍吧……”
潛臺詞,配合還算默契麽?沒揭穿你的老底吧應總?
應辭許頓了頓,啧,小姑娘,這是懷疑他了?想必她馬上就要找祝辭确認了吧。
可惜她萬萬沒想到,周平與他,一丘之貉。
“幹得漂亮。”他淡淡道,“配合的不錯。”
不過剛挂電話,謝汀的微信消息就追了過來。
祝辭,你到宿舍了嗎?
她現在是不是很有幾分忐忑呢?
應辭許輕輕扯了下嘴角,覺得有趣:[到了,剛坐下沒多久。還有,我叫祝詞,不是祝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