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晚上和莊晴約好去唱歌,謝汀先到, 扯着話筒連續嚎了兩首歌。

唱完後掂起桌上啤酒一通猛灌, 莊晴正好推門進來, 看見她這豪放模樣,眯着眼笑:“喲,借酒澆愁呢?”

謝汀放下酒瓶,直接拎起麥:“澆個屁愁!老娘這是高興!擺脫一個老男人,千千萬萬的小鮮肉等着我!我!美少女謝汀!誓要吸幹所有帥哥的陽氣——”

聲音嘹亮, 最後那個“氣”字在包廂裏720度環繞式回蕩。

莊晴:“……”

她身子一閃, 露出跟在她後頭人的身影。

謝汀:“……”

衛崧把剛才那句話聽得清清楚楚,根本忍不住笑, 陽光帥氣的臉龐上揚着,朝謝汀豎了個大拇指:“牛逼牛逼。”

謝汀臉皮厚,也就尴尬了一秒,哈哈大笑着讓他們進來,一邊招呼衛崧:“怎麽是你呀?”

莊晴奇怪:“咦, 認識的?”

衛崧說了一起代言的事情, 莊晴恍然大悟,千回百轉地“哦——”了一聲,朝謝汀擠眉弄眼。

謝汀翻了個白眼, 去點歌,問:“唱什麽?”

“五月天吧, ”衛崧很自然地走到她身側坐下, “你呢, 喜歡五月天嗎?”

謝汀點頭,替他點了一首《你不是真正的快樂》,起身去找莊晴。

莊晴給她使眼色:“這個怎麽樣?帥吧?”

謝汀無力扶額:“幹嘛啊!老娘喊你是出來潇灑的,你給我拉皮條?”

Advertisement

“不是看你失戀了麽!”莊晴挑眉,“怎樣從上一段戀情裏走出來?當然是再找一個新的啊!衛崧我很熟的,絕對原裝,童叟無欺。”

謝汀橫眉冷對,哼道:“什麽失戀?老娘根本沒戀過!”

莊晴也不去揭她傷疤,笑嘻嘻道:“行,那換個說法,我給你找這個,陽氣重不重?夠咱們小狐貍精汀汀維持原型幾天啊?”

謝汀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她眨眨眼,故作暧昧:“那不得試過才知道啊?”

衛崧是個自來熟,性格很不錯,三個人玩得也很開,謝汀灌了兩瓶酒下去,便有些暈乎乎了,扯着話筒放飛自我,跟莊晴合唱《死了都要愛》,調子那叫一個九曲十八彎。

兩個人吼完,莊晴嗓子冒煙,又一杯酒下去,擺擺手說:“哎喲,不行了,喝啤酒就是下得快,我得去個衛生間。”

她出去了,包廂一時安靜下來,衛崧探手給謝汀遞了張紙巾,自然而然地同她挨着坐了。

謝汀睫毛微垂,瞥見他的手挨在了自己的裙邊,手上酒瓶頓了頓,沒有動彈。

“你聽過《眷戀》嗎?”

衛崧本就有一把好嗓子,他微微側頭,故意壓着嗓子同她說話她時,更顯得好聽。

謝汀擡眸,正撞入他眼裏。

他的眼神很容易懂,年輕男孩,目光朗朗,裏面帶着點點笑意,和一絲灼灼的暧昧。

他對她很有興趣,他是在展露自己。

她一邊冷靜地想,一邊問:“沒有。誰唱的?”

衛崧笑起來,他微微傾身,兩個人挨得更近了一些,近到謝汀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是我的歌。”

果然年輕啊……連香水都不用的,荷爾蒙和洗衣液的味道交纏着的青春氣息就足夠令女孩子上頭了。

不像有些人一樣……假裝身份的時候還不忘了換個不同味道的香水……

謝汀一個恍神,眼簾半垂,瞥見衛崧挨着她裙邊的手,因為靠近,無意按在了裙子的布料上,細細的褶皺。

她眉心微蹙,盯着那地方,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衛崧順着她眼神看過去,忙擡起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抱歉抱歉。”

裙邊還微微翻折着。

謝汀沒吭聲,垂下手用指細細捋過去,看着那地方終于平展,才微微散了口氣。

室內燈光昏暗,她一截手腕卻白的發亮,衛崧一眼掃過去,忽然驚訝道:“你的手怎麽了?”

說着,他自然而然地擡手,用手掌輕輕托住了謝汀的手腕。

那上面一圈淺淺紅痕,像是什麽東西下了力氣勒出來的。

陌生的溫度,倏然貼上她的皮膚,謝汀只覺得頭皮一麻,心裏重重一跳,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她反應太大了,反倒看起來不像是因為他碰了她的手腕,而是有什麽事情發生。

衛崧忙跟着站起來,詫異道:“怎麽了?”

謝汀深吸一口氣,正想着要怎麽圓過去,忽然“嘭”地一聲,門被人大力撞開,又彈在了牆上,磕碰聲持續了片刻才停下來。

謝汀趁機後退半步,鼻端萦繞的陌生味道迅速淡了下來,她微微側頭,向門口看去。

門口,正躺着一個醉醺醺的男人。

撞了門,又硬邦邦直直摔在地上,都沒把他摔醒,只朦朦胧胧地呻yin幾聲,淺的人聽不大清。

喝醉了的人,頭發絲兒都一股子酒糟味,謝汀往前走了兩步,只覺得一股酒氣迎面沖過來,她下意識偏了下頭,衛崧就從後面追過來,擋在她前頭:“這人喝多了,你別動,我去看看。”

謝汀就站定了。

衛崧走到那人身邊,蹲下輕輕拍了拍他肩:“你好?”

男人側躺着一動不動,臉頰半貼在地上,看不清楚。

被他推了幾下,嘴裏又咕咕哝哝說起什麽,衛崧側耳過去,聽到他低低的呓語:“停……停……”

“停什麽?”衛崧頓了頓,擡手撥開男人的頭發。

看清楚他臉的那一瞬,他也聽出他嘴上在說什麽了:“汀、汀汀……”

衛崧:“……”

見他不說話,地上的男人又跟頭死豬一樣,沒什麽戰鬥力,謝汀就往前走了幾步:“這人怎麽了?”

下一秒,季朗風那張醉醺醺的臉闖進眼裏。

謝汀:“……”

冤家路窄。

本來就心情不好,不過是出來唱歌喝酒,尋個開心,誰知道遇到個讓人更不開心的。還偏偏撞到了她的門上!

謝汀心裏一股子煩躁湧上來,前頭剛跟應辭許那個狗東西劃清界限,還沒把清閑日子捂熱乎呢,季朗風又一頭碰了上來。

這日子沒法過了!

謝汀不耐道:“把他踢出去!”

衛崧不尴不尬地站起來,左右為難。

謝家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他身在圈子裏,自然知道的清楚,但是他跟季朗風畢竟沒仇沒怨的,上去就踹人,以後還怎麽見。

“你別急,”他笑着做和事佬,“我去叫服務生。”

包廂門大敞着,只剩下一個躺着,一個站着。

躺着的那個衣服皺成一團,頭發淩亂,長至額前,已半遮住臉。下半張臉不必說了,胡茬最起碼一周沒刮,一片深青附在下巴上,狼狽不堪。

這哪裏是那個舞臺上風光無限的大明星啊?落魄到如此地步,破罐破摔地躺在別人包廂門口,酒氣沖天。

謝汀心裏一絲複雜意味還沒來得及升騰起來,便有人匆匆趕過來,兩個人打了個照面,皆是一愣。

“謝汀?!”馮歆然面上的詫異不似作假,飛快地掃了眼地上的人,遲疑道,“你怎麽在這兒?”

謝汀一眼看出她在想什麽。

她簡直要笑出聲了。

地上這坨垃圾,白送她都不要,竟還被人如珠似寶地護在懷裏,生怕搶了去!

她想着,唇角就挂起幾分嘲諷:“你不如問問他,怎麽偏偏往我的門上撞?我還嫌晦氣呢!”

馮歆然聽出她的譏諷,臉色陰沉,可她看不下季朗風還迷瞪瞪地躺在冰涼的地上,蹲下去攬住了他的肩膀。

“小風,小風?”她小聲喚他,謝汀能聽出語調裏焦急的溫柔。

沒想到馮歆然是來真的……

謝汀模模糊糊地想着,忽然聽到有人叫她,她下意識應了一聲:“嗯?”

馮歆然攬在季朗風肩上的手驀然收緊,指尖掐在掌心裏,鑽心的疼。

謝汀這才反應過來,那聲“汀汀”,是季朗風的聲音。

她尴尬道:“剛才走神了,沒聽清。”

馮歆然睫毛半斂,一排陰影挂在眼下,襯得她皮膚慘白。神情似乎就頓在了那裏,片刻都沒有緩過來。

這氣氛太詭異了,謝汀張了張口,要說什麽,忽然一聲嗤笑刺破了安靜的空氣,尖銳地紮在人耳膜上。

“我說,馮歆然,你就是為了個這種貨色?”

男人單手插兜,信步走進來,語調裏半分輕蔑,盯着地上的季朗風,像是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飽含着笑意。

可這把嗓子實在令人不适。

涼膩,如蛇吐信,嘶嘶地黏在耳廓,甩不脫的怪異。

謝汀按下脊背上突起的涼意,擡眸正和他對視,男人笑盈盈地吹了個口哨:“啧,謝小姐這張臉蛋,确實比你讨人喜歡。”

馮歆然皺着眉道:“馮景然!你有完沒完?”

馮景然?這名字有些熟悉,但不知在哪兒聽過,謝汀一時想不明白,只是顯而易見,這兩人是兄妹倆。

她不想和季朗風再扯上關系,想必馮歆然更不想。更何況,馮景然這個人,一出現,就令她難以言喻的不适。

想快點擺脫這幾個人,她便張口解釋了半句:“馮歆然,我只說一句,他撞上來,只是偶然,我也沒想到在這裏遇到。”

馮歆然擡眸看她,神色冷凝,只一眼,又低頭拽季朗風起來。

可惜那就是灘爛泥,她哪有力氣弄他起來?

馮景然就散漫地站在一邊,笑吟吟地看馮歆然手忙腳亂、臉漲的通紅。

欣賞片刻,他看到馮歆然額角漸漸滲出了汗。

不知怎的,他神色忽然陰冷下來,轉身快步向謝汀走來。

謝汀垂在身側的手倏地攥緊,在他将要到達時,下意識退了半步,可小腿卻抵上了後頭的桌沿。

馮景然陰恻恻的臉上忽然又如同春風拂過,綻開一個輕輕的笑,空氣還冷凝着,她卻聽到他低低的笑,聲音輕柔,卻冰涼:“吓到了?嗯?”

他長臂一伸,越過謝汀肩膀,摸上了桌上的玻璃酒杯。

杯中液體澄黃,他一晃手,啤酒湧起小小的氣泡:“還喝麽?”

太近了,謝汀無處可逃,她搖了搖頭,往側邊退去。

“汀汀?”馮景然站直了身子,眯着眼盯她的臉,笑着輕嘆,“漂亮女孩。”

而後他轉身,猛地将杯子往季朗風臉上一甩。

酒液冰涼,砸在季朗風臉上,冷的他一個激靈,迷蒙地張開了眼。

馮景然并不看他,眸光仍逡巡在謝汀臉上,他笑意盎然:“怪不得季朗風就算上了我妹的床,都念念不忘這個名字。今日一見,果然驚豔的很呢……”

話落,他随手一擲,玻璃正正砸在季朗風身側,碎片飛濺,在他臉頰上留下一道細小劃痕。

片刻,滲出一顆小小的血珠來。

衛崧帶着服務生回來了,三個人的空間乍然闖入兩個人,打破了某種詭異的氣氛,謝汀望着衛崧陽光年輕的臉,不由長長地舒了口氣。

她察覺到自己脊背冒出一層冷汗。

衛崧朝她擡擡下巴打了招呼,示意服務生幫忙把季朗風弄走,對上蹲着的馮歆然,他不由一愣。

馮歆然沒心情理他,也懶得理發瘋的馮景然,跟服務生一起把季朗風弄了出去。

馮景然站在原地沒動。

衛崧有些疑惑,問:“你是……?”

馮景然睇了他一眼,淡聲問:“汀汀呀,這是你的小情人?”

“馮先生,”謝汀斂眉,聲音有些僵硬,“我想我們不熟。”

“是嗎?”馮景然眉心微斂,兩指抵着下巴,沉吟片刻,忽而露出一個半是溺寵的笑,“我會努力的。”

他明明笑着,可謝汀只覺不寒而栗。

她冷冷看着他,一言不發,馮景然毫不在意,擡手朝她揚了個飛吻,笑吟吟地轉身離開。

衛崧察覺氣氛有些怪異,走過來問:“你沒事吧?”

謝汀勉強扯了下嘴角:“沒事。”

有了這個插曲,玩也玩不痛快,等莊晴回來,謝汀便說要走。

莊晴不曉得剛才那回事,朝衛崧擠眉弄眼地暗示,衛崧臉色微紅,還是開口:“我送你吧,我助理等在外面。”

謝汀看了眼莊晴亮晶晶的星星眼,猶豫了一瞬,莊晴已經兩只手各推一個,往外頭送:“快去快去,別管我,我有老公來接!”

直到坐上車,謝汀還有些神不思屬。衛崧同她搭了幾回話,都只是得到含含糊糊的回應,他以為是遇到季朗風讓她想起往事,便也住了嘴。

夜裏□□點,酒吧街外一片熱鬧,車子緩緩行駛,走到一個岔路,忽然一個劇烈的急剎,後座上的謝汀身體猛地朝前倒去。

前頭開車的助理罵道:“卧槽!不長眼啊!”

好像是撞了人。

謝汀也沒心思出神了,略略探頭看過去。

她和衛崧自然不能下車的,助理開了車門下去,隐隐聽見幾句交談,而後又探頭進來,朝衛崧道:“撞到個騎自行車的人,他有點站不起來了……”

衛崧皺眉:“那麽嚴重?我們車速不快啊……”

助理壓低聲音抱怨:“會不會是碰瓷的?”

可不管是不是,外頭那人躺在車前是起不來了,這時候行人頗多,看到出了事故,自然而然就駐足觀看,好事者已經拿出手機,開始拍攝視頻了。

車上謝汀和衛崧正坐在一起,兩個人都是能掀起血雨腥風的,要是被人拍到,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衛崧沉吟了一瞬,迅速決定:“把他扶到車上,送去醫院看看吧,破財消災。”

助理憋屈地點點頭,去将那人扶了起來。

謝汀正透過車窗往外看,那人支着助理的肩膀慢慢站起來,而後擡起了頭。

謝汀:“………………”

他媽的!!!

遇見季朗風算什麽冤家路窄啊?遇見這一位才是吧!!!

她手心本還有涔涔冷汗未消,可這會兒卻壓根沒心思想剛才的事兒了。

這一剎那她只覺得掌心都被怒火煮沸了,只想一巴掌甩到這個不要臉的狗東西臉上。

那是一張戴着黑色口罩的臉。

頭發半垂,右眼角下一顆淺淺淚痣。

祝辭……應辭許。

那雙狹長又漂亮的桃花眼,深黑如漆墨點點,透過玻璃望過來,好似直直地看進她的心底。

謝汀好似被灼傷一般,飛快地收回了視線。

副駕駛門被打開,助理要扶着他往上去,他忽而開口,似是隐忍着痛苦:“我腿伸不直……坐後面吧。”

助理一愣,看向坐在副駕後面位置的衛崧。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車門打開,更多了幾分曝光的危險,衛崧飛快道:“我們換位。”

而後跳下車子,坐上了副駕,“嘭”地一聲關了門。

謝汀:“……”

後車門被打開了,男人右腿伸直,擱在座椅上,緩緩地往裏挪。

謝汀一聲冷笑。

下一刻,熟悉的氣息一剎那湧入,謝汀吸了個滿腔。

為了放傷腿,他占了大半座椅,後背只能一退再退,直到抵在了謝汀的手臂上。

這一瞬間氣氛微妙的發酵只有他們兩人能感受到。

她手臂像是着了火般,火焰順着血管燒到了心底,也不知是怒還是恥。

“謝謝。”他低聲說,聲音裏纏着若有似無的笑。

呵,連聲音都變成了祝辭。

謝汀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冷冷道:“你最好真的斷了腿!”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