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窗外, 勾月如刃。
寒意透過半敞的窗,彙成一股冷冽的穿堂風, 越過空蕩蕩的房間, 撲向門外的人。
謝汀緊握成拳的手抵在腿側, 指尖泛白。
這一剎那,她有幾分釋然, 又有幾許疲憊。
應辭許垂眸, 将她手指一根根掰開,而後十指相扣。
他掌心溫熱, 熨帖地輕輕摩挲她, 淡淡道:“尾巴露出來了, 早晚的事。”
第二天一早, 劇組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陳啓聽到消息時,正在喝水。
無比震驚間他手腕微顫, 水杯直直落地, 一聲脆響。
蘇紹是他一直都看好的後輩,是要繼承他衣缽的。
謝汀上前一步,扶住他手臂, 有些擔心:“陳導。”
陳啓怔怔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
“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他?”
謝汀唇角微抿, 輕輕點頭:“只是沒有證據。”
陳啓唇梢露出個苦澀的笑, 擺了擺手不再說話。
謝汀在他門外站了半小時, 等到了眼尾微紅的陳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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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默契地不再提起這回事, 靜靜去了劇組。
缺了攝影指導, 劇組卻并沒有停擺, 但總有幾分人心惶惶。
可陳啓一貫雷厲風行,到了現場,他情緒已經收的幹幹淨淨,有條不紊地喊了開拍。
謝汀迅速進入狀态,第一場戲,一條過。
兩人的态度令漂浮躁動的人心漸漸平緩下去,劇組再次進入緊張的拍攝。
仿佛蘇紹從未存在過。
與此同時,應辭許接受了一個采訪。
采訪就在劇組進行,謝汀房間的客廳內,男人西裝革履,脊背挺括,兩手随意相扣,望向鏡頭的視線卻銳利冷峭。
他表示,之前的承諾兌現,提供一條有效證據,兩百萬。
鑒于這張照片是場記拍的,疑點是網友發現,因此兩百萬平分,一人一百萬,即刻到賬。
與此同時,他将發起全民懸賞,懇求公衆的幫助,支持警方追捕蘇紹。
懸賞金額一千萬。
網絡上焦點瞬間轉移,蘇紹即刻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全民追捕的浪潮下,這個人卻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再無任何破綻出現。
……
“卡。”
監視器前,陳啓擰着眉,仔細看了遍回放,嘴角綻出一個細微的笑。
“很好,收工吧。”
謝汀還保持着戲中的動作,未曾動彈。聽了這話,才稍稍松懈下來。
鏡頭還未關閉,畫面裏,女人穿着旗袍,身材窈窕,雪膚紅唇,萬種風情。
眼底卻沁着幾分淩厲。
玫瑰帶刺,她還在戲裏。
畫面裏忽然闖進一個男人。
男人眉目深邃冷淡,神情專注,眉心卻微微蹙着,直直向女人邁步而去。
兩人離得極近,他自然地擡手攬住女人纖細的腰身,另只手微微擡起,撫了下女人略有薄汗的額角。
而後垂首貼近她耳廓,輕聲說了句什麽。
女人眼底的薄冰霎時化開,彎起一汪春水,乍一看,居然還有幾分幸災樂禍。
場記在一旁一邊用盡全力壓抑住嗓子裏的尖叫,一邊瘋狂連按數下快門。
很快,《南雁》官博更新,續寫CP粉聞風而動,迅速沖破雞籠,嗷嗷嗷瘋狂尖叫嗑糖上頭。
此時的應辭許卻沒那麽惬意。
賀定璋已經生了半個月的氣了。
自己外孫女公開戀情,他這個外公還被蒙在鼓裏,要在網絡上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在別人嘴裏聽到?
老頭子這回真氣的不輕,登門多少次,就吃了多少次的閉門羹。
老頭脾氣上來,連謝汀他都不見,照樣碰一鼻子灰。
晾了半個月,終于等到老頭松口,還是讓賀泓致傳的話,要他們今晚過去吃頓便飯。
連謝汀都有點兒緊張,何況應辭許了。
他手掌下意識微微用了力,捏在謝汀腰身,将她帶着往外走,直接塞上車,油門一腳踏下去。
謝汀樂不可支,一邊捏着鏡子卸妝,一邊笑:“應總今天有點冒失啊?”
“昨晚跟國外那邊通話了,”應辭許唇角微繃,淡淡瞥了她一眼,“我爸爸過陣子會回來。”
謝汀:“……”
她一梗,拿着卸妝棉的手都有點不穩了。
應辭許輕聲笑起來,吓唬完她,又哄:“放心,他很随和,不用怕。”
謝汀讪讪地嘟囔:“那怎麽可能不忐忑呀……”
“那可是你爸爸。”
應辭許眼裏笑意稀釋,也輕嘆了口氣,頭痛道:“是啊,那可是我們外公。”
謝汀笑着飛了他一眼,轉頭認真卸妝去了。
傍晚六點,車子準時駛入賀家老宅。
管家已經等在門外,邁步而來,弓腰替謝汀開車門。
一邊小聲道:“先生和太太已經回來了。”
謝汀眼尾微挑,淡淡點了下頭。
應辭許從駕駛座下車,徑直走到謝汀身側,手臂微屈。
謝汀擡手,纖細手腕在他臂間輕輕一搭。
管家微笑垂首:“應先生。”
應辭許颔首,三人一同向主樓走去,身後低沉轟鳴由遠及近,忽而闖入耳廓。
停步回望。
跑車在夜色中劃出一道張揚的亮藍色,剎車聲驟起。
賀泓致吊兒郎當地倚在車門上,笑的肆意。
他不懷好意地掃了應辭許一眼,朝謝汀笑的戲谑:“喲,這不是我妹的pao.友麽?”
謝汀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正要開口,後頭老頭子的腳步和聲音一同傳來:“胡說個什麽!”
賀定璋早聽見外頭人聲,端着個架子虎着臉,等着給應辭許個下馬威。
可等來等去沒等到人進來,他有點坐不住了。
他一起身,賀千洲和周芹也不能坐着,跟着往外走。
周芹臉色涼涼的的,小聲跟賀千洲嘀咕:“一個外孫女婿,用得着爸這麽大動幹戈?長輩的去迎接晚輩,也不怕折……”
賀千洲狠狠瞪了她一眼。
周芹正不爽間,聽見賀泓致這話,她眉梢微揚,捂着嘴詫異道:“什麽pao友?汀汀都要訂婚了,怎麽還能這樣胡鬧?”
應辭許淡淡瞥了她一眼。
年輕男人氣勢斐然,這輕飄飄一眼,竟令周芹面上僵硬了一瞬。
謝汀則驚訝地張大了眼:“舅媽,你說什麽呢?”
她扭頭瞥了眼賀泓致:“我哥上次被我抓到約pao,讓我幫他保密,他答應送我一輛跑車……哥,說好的跑車呢?”
話音剛落,賀定璋同應辭許的眼神同時輕飄飄落在賀泓致臉上。
暗藏冷意。
賀泓致:“……”
他木着臉,呵呵一笑:“沒錯,是這麽一回事。”
周芹:“…………”
謝汀看着她黑了一半的臉,眨眨眼無辜道:“舅媽,你行行好,可別罰我哥,他沒錢給我買跑車了怎麽辦?舅媽給我買嗎?”
周芹臉一下子全黑了,一輛跑車不值當什麽,可謝汀也太不把她看在眼裏!
她嘴唇蠕動,正要開口,賀千洲已笑着道:“汀汀想要什麽車,舅舅給你買。”
謝汀眼尾掃了眼周芹,甜甜地笑了:“謝謝舅舅,保時捷新出了一款全球限量五臺的車子,回頭我發給你哦。”
席上,周芹面色一直未曾恢複自然。
不過也無人在意她。
賀定璋本就對應辭許滿意的很,擺架子也擺不起來什麽,一頓飯倒也相談甚歡。
飯畢,傭人端茶過來。
賀定璋輕撩瓷蓋,垂眸啜了口茶水,而後将杯子往桌上一放。
陶瓷同高昂的紅木桌輕輕一撞。
大家便都知曉,他有話要說。
本就安靜的席上,更顯幾分凝重。
“早先我還想過,留給千雁的東西,在我走之前,能不能順利交到汀汀手上。”
周芹面色霍然一變。
她聲音都有幾分銳利:“爸,你的意思是我和千洲會對汀汀做什麽?我們還不至于這麽……”
“周芹!”賀千洲喝止她。
賀定璋眼皮微擡,眼底迸發出的銳利令周芹悚然一驚。
“會不會做,是你的事。”他淡淡道,“要不要防着,是我的事。”
周芹氣的臉色漲紅,桌下的手被賀千洲死死攥着,鑽心的痛。
管家垂着眼,站在門邊靜靜道:“律師團到了。”
賀定璋颔首,徑直起身,轉身向後走:“到書房來。”
謝汀也完全沒料到,賀定璋叫她過來,竟是要說這件事。
她眼底漫上幾分擔憂。
身側,應辭許目不斜視,小指卻輕輕一勾,将她手指纏在掌心,淡淡道:“放心。”
書房裏,賀定璋坐進紅木椅子裏,他未開口,剩下人只得站着。
一側是黑壓壓數十人西裝革履的律師團,壓得周芹幾乎喘不過氣來。
連賀千洲都不知道老爺子今晚有這個打算。
所有人都以為這不過是頓便飯。
甚至于應辭許還未真正成為賀家的外孫女婿。
老爺子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周芹牙關都咬痛了,死死忍住才沒有出口質問。
老爺子這架勢,是鐵了心的。
可謝汀一個小丫頭片子,又要嫁進應家,缺不了她的吃穿。
分出去些不動産,珠寶首飾別墅豪車,這些都是小頭,傷筋動骨不了什麽。
賀家三代單傳,賀千洲和賀泓致在這裏站着,老爺子也不能偏心過頭。
周芹強自安慰自己。
這是賀定璋擺手道:“都坐吧。”
又示意律師:“念吧。”
律師颔首,打開電腦,幕布垂下來,一束光影映照在牆上。
PPT上,一張圖表簡潔明了,攤開在衆人面前。
“根據賀老先生的意思,經由律師團多次商讨,我們對遺産分配做出了如圖表所示的內容,各位可以先看一下,如有疑問,律師團将會對各位進行詳細講解。”
謝汀擡眸掃了一眼,不由心裏一跳。
她下意識偏眸去看周芹的臉色。
周芹整張臉都青了。
她下意識去攥緊一側賀泓致的手,尖尖的指甲一瞬便戳破了他的皮膚。
“泓致,勸勸你爺爺,他這是要把你這個長孫置于何地……”
賀泓致輕輕嘆了口氣。
他将周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将她手掌握在手裏,輕聲安慰她:“爺爺的財産,給爸爸和姑姑一人一半,沒有問題。我是小輩,怎麽能置喙?媽,你放寬心,相信我能……”
“我放寬什麽心!!”
賀泓致的話聲聲如刀,将她心頭軟肉戳的稀巴爛,周芹尖利的聲音沖口而出,猛地站起身,眼底血紅一片。
“爸!你要給汀汀分股份,我們認,可你怎麽能直接分出一半給她!你讓千洲和泓致情何以堪?”
賀千洲看到那個遺産分配時,腦子也是一懵,他後知後覺地站起來拽周芹,把她推到身後。
一邊皺着眉朝賀定璋說:“爸,周芹沖動,您別和她計較。可這遺産,我也有兩句話想說……”
“你爹我還沒死呢,”賀定璋定定望着他,“你以為千雁沒了,家裏東西就都是給你的?”
“爸,我不是那個意思,汀汀畢竟是女孩,要嫁人的。她握着那麽多股份……”
應辭許輕輕一笑。
劍拔弩張的氣氛裏,這聲冷笑驚的人骨頭發顫。
“舅舅這就不必擔心了。”他眉梢輕揚,沉穩平和。
“我倒是很願意給汀汀做一輩子的打工仔,”他戲谑地瞥了眼謝汀,“不會讓你賀家的東西改姓應的。”
“以後有了孩子,跟着岳母姓賀,我也不在乎。”
他握着謝汀的手,漫不經心地把玩她手指,揚眉問她:“汀汀說呢?嗯?”
謝汀眉梢猝然綻出一個笑來。
“當然是聽你的呀。”她聲音脆脆甜。
一地冷寂。
賀定璋清咳一聲,冷冷道:“我的兒女,一視同仁。”
他意味深長望向賀千洲:“千雁如果在,賀家掌權人,是誰還不一定呢。”
“千洲,适可而止。”
賀千洲的面色此時也清清楚楚沉了下來。
誰也沒料到這頓晚飯吃成了這個樣子。
賀定璋有些累了,倚在椅背上,擺手道:“散了吧。”
窸窸窣窣的起身聲、走路聲,門開了——
“等等。”他忽然出聲。
周芹臉上猛然迸發出期冀的光,轉頭看過去,嘴唇張合,正要開口,卻聽賀定璋道:
“辭許和汀汀後天晚上陪我去陳家赴宴。沒別的了,把門帶上。”
最後一位律師出門,擡手将門阖上。
木質撞擊的沉悶一響,打碎了周芹眼底的期望。
她驀然轉頭向前一步,離謝汀近在咫尺,應辭許身子一轉,抵在了她身前。
周芹一聲冷笑:“怪不得應家這麽大度,不在乎謝汀在娛樂圈裏做的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原來是盯上了我們賀家的這點肉。”
“你們賀家?”應辭許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似是不解,“我沒聽錯的話,舅媽姓周,什麽時候改姓賀了?”
賀千洲上前擺長輩架子,沉聲道:“辭許!你就這樣跟舅媽說話的?”
應辭許淡淡道:“舅媽就是這樣诋毀小輩的?”
謝汀擡手挽上他的手臂,臉上的甜笑情真意切:“舅舅,我知道舅媽不喜歡我,可我這個外甥女兒你沒法換掉,那不如給我換個喜歡我的舅媽好了?省的舅媽老惦記外公給我分的股份……”
……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賀家分遺産的事情,第二天便被人有意無意地透露了出去。
坊間傳聞,謝汀剛靠上應家這座大山,一時得勢,立刻就帶着應辭許逼迫賀定璋瓜分遺産。
賀定璋氣的大罵她不肖子孫,獅子大開口竟敢張口就是榮璋藥業的一半股份。
據說當晚,賀定璋就進了醫院。
豪門恩怨沒人不好奇,吃瓜群衆把謝汀的黑料又被翻來覆去炒了個遍。
連榮璋的股票都動蕩了幾個點。
周芹和賀千洲也是急了,用這樣不入流的手段。
可惜了,賀定璋容光煥發,被氣病的卻是周芹。
是在去陳家宴會的路上,謝汀才知道,周芹帶着病,都要強撐着來赴宴。
她淡淡笑了下:“讓她蹦跶。”
謝汀和應辭許一人一側,同賀定璋款款入場。
瞬間成了全場的焦點。
陳家後輩迎上來,将他們帶至內廳。
走路間,對話聲調并未往下壓,反而聽到老人爽朗的笑:
“你爺爺如何?他今天面子大,我特特帶我的寶貝兒外孫女跟孫女婿來給他祝壽,他可別嫉妒我!”
陳家後輩笑着打趣:“賀爺爺別氣我爺爺了,就當為我好,要不他回頭又要催我結婚……”
人漸走遠,聲音飄散。
他們身後,窸窸窣窣的輕語聲霎時湧起。
“爸!”周芹的聲音緊随其後,她快走了幾步,努力壓住微亂的呼吸,笑着說,“怎麽不等我們?汀汀真是粗心,你外公有顆重要的藥忘了吃,你都不上心?”
這一番表演情真意切,衆人都看花了眼。
賀定璋卻冷淡地偏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什麽藥?我怎麽不知道。”
周芹臉色一變。
她沒想到,在這滿是名流貴胄的宴會上,當着衆人的面,賀定璋都這樣不給她臉。
她強撐着露出個勉強的笑:“啊、那是我,我記錯了……”
“那就不要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汀汀。”
賀定璋說完,轉身而走,徒留周芹一人尴尬地立在原地。
周邊隐晦看熱鬧的衆人心頭霎時一片敞亮。
賀家争家産是真,可賀老爺子的态度……就有趣多了。
坊間的傳聞果然只能稱作傳聞,此時來看,倒是這個外孫女,占了上風。
這場酒宴說是陳家老爺子的壽宴,可卻讓賀家出盡了風頭。
賀定璋全程帶着謝汀和應辭許,以賀家外孫女及孫女婿的身份将一一介紹給世交。
裏頭當然也不少應家的人脈,都笑稱以後應辭許這個應家掌舵人的身份在他們那兒已經不管用了,得拿出賀家外孫女婿的名頭才行。
逗得賀定璋笑不攏嘴,精神煥發。
一圈下來,他終于有些疲态,和幾位老輩的進裏間喝茶休息,擺擺手讓他倆自己玩兒。
出了門應辭許就被圍上了。
謝汀不耐應酬,要去衛生間。
應辭許直起腰,酒杯一晃,朝身邊人歉意道:“我陪她去,回來聊。”
“這還沒結婚呢,就管得這麽嚴?”
應辭許挑眉笑,戲谑:“這算什麽嚴?等結了婚,門禁八點。”
謝汀嗔他一眼,推了他一把:“好了,黏黏糊糊的。我自己去。”
應辭許被周圍公子哥起哄着一拽,謝汀便姍姍走遠了。
他眸光一直追在她身上,直到轉彎,背影消失,才收回來。
通往衛生間的走廊燈火通明,謝汀朝幾個經過的名媛微笑颔首,擦身而過,便聽到身後女人細碎的說笑聲。
最近風頭太盛,左右不過是談論些同她有關的八卦。
前面是轉角。
謝汀穿着長禮服,指尖提着裙角,緩緩轉彎。
眼裏霎時撞進一男一女糾纏的身影。
兩人西裝禮服加身,衣冠楚楚、光鮮靓麗,可此時男人卻将女人抵在牆上,旁若無人的親吻。
另只手甚至已經探進了女人的露背禮服裏,繞在前胸作亂。
兩人一邊親吻,一邊發出沉醉而yin糜的低chuan。
謝汀皺了皺眉。
富家公子哥們的浪蕩作風謝汀沒少見過,她懶得多看,繞過他們繼續向前。
男人一邊粗魯地作弄着懷裏的女人,眼尾掠過這個一晃而過的身影,微微一頓。
他的分心令女人不滿地皺了眉頭,軟蛇般糾纏在他身上,膩歪歪的聲音要掐出春.水一般:“景然哥哥怎麽可以不專心呀……”
謝汀聽見這名字,眉頭蹙的更深了。
她加快步子,果不其然聽見馮景然那一把陰恻恻的嗓子響起來。
“謝小姐最近可真是風頭無兩。”
他身上酒氣濃郁,眼底發紅,盯着她玩味的嘲弄,“賀家那老頭分給你不少股份吧?不怕你的應哥哥玩兒夠了你,拿錢走人,把你踹的遠遠的?”
這個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謝汀覺得好笑,眼風都懶得給他一個,步履匆匆而走。
馮景然一把甩開了懷裏的女人,揚手便要去攥她的胳膊。
謝汀側身閃過,停下腳步,冷冷地看了過去。
馮景然肉眼可見比之前頹唐許多。
看來上次的事情給他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謝汀笑吟吟道:“我的應哥哥怎樣倒是不關馮先生的事,我好奇馮先生上次的直播體驗如何,是不是……想再多試幾次?”
馮景然的臉一下子青了,嘴角狠狠抽搐了幾下。
謝汀這下真有幾分詫異了,她忍不住捂了捂嘴,驚訝道:“難道馮先生上回體驗過後,還真愛上了被捆、綁、調、教的感受?”
馮景然眸中噴火,踉跄地撲上來便要去扯謝汀,謝汀目光越過他望向遠處:“應辭許,你來啦?”
馮景然腳底一頓。
謝汀趁機施施然轉身,翩翩而走,迅速進了女士衛生間。
馮景然紅着眼睛便要往裏闖,被酒店保安板着臉擋下來,他猶不停止,怒吼:“給我滾開!”
跟着他的女人見勢不對,忙追上去挽他手臂,拽着他往外走,小聲說:“景然哥,你忘了馮先生交代的話了嗎?你不能再惹怒他了……”
聽到馮謹然的名字,馮景然終于稍稍冷靜幾分。
他粗魯地扯着女人重新回到那個轉角,将她往牆上一按,猛地親了上去,牙齒用力,将她嘴唇咬的血肉模糊。
女人嗚咽着、卻不得不忍耐着。
直到他發夠了瘋,兩人嘴角全都染滿了鮮血,男人直起身子,擡手“啪”地一巴掌甩上了她的臉。
一聲脆響,女人捂着臉不可置信地望着這個剛剛還在劇烈親吻她的男人。
馮景然陰恻恻地,聲音裏透着陰鸷的瘋狂:“你算什麽東西,敢拿我哥威脅我!”
他低低笑起來,陰冷而執拗地死死盯着她:“馮謹然……他算個什麽東西!論輩分,他還要叫我……”
他聲音一秒掐斷,話鋒一轉:“應辭許,又他媽是個什麽玩意兒!”
女人似乎很害怕馮謹然,聽他轉了話頭,忙接茬問:“景然哥和應先生有什麽過節?”
馮景然森然的目光驟然抓住了她的眼。
他忽然擡手,用力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劇烈喘息,卻不敢呼喊。
“過節?”他冷笑,“女人的過節。”
“……是、是謝汀嗎?”
馮景然眯着眼睛,微笑着欣賞女人缺氧、窒息到臉色漲紅的狼狽,輕輕笑了:“是啊……謝汀。我倒是好奇,沒了她,應辭許會不會痛苦到死呢……”
角落,屏住呼吸不敢發出絲毫聲音的周芹重重捂住了嘴。
她眼裏卻迸發出了興奮的光。
一直等到那一男一女踉跄離開,周芹才緩緩走了出去,找了處無人的露臺,撥了個電話出去。
“立刻去查一下馮家馮景然和應辭許、謝汀有什麽過節,明天交上來。”
她站在露臺吹了許久的風,才抑制住心底湧動的快意。
片刻,賀千洲捏着杯酒,出現在她的身邊。
“什麽事?”
周芹沒有注意到他語氣裏的一絲不耐,偏頭時亮到發光的眼睛讓賀千洲眉頭一皺。
“蘇紹有蹤跡了嗎?”她問。
賀千洲斂眉收回視線,點頭道:“我正要和你說這個,查到蘇紹的落腳點了。”
“在哪?!”
周芹有些過于急切了,賀千洲稍有不滿:“幾十歲的人了,你怎麽還是這麽不穩重?”
周芹心裏的興奮無可遏制,猝然打斷他:“他在哪?我要去找他,我有辦法讓謝汀身敗名裂,還牽扯不到我們。”
賀千洲眼神一閃。
卻沒有多問,是什麽辦法。
總歸周芹這麽踴躍。
至于牽扯到“我們”?
呵。從來都只有她一個人,與他賀千洲毫無幹系。
他望向深深夜色,淡淡說出了一個地址。
……
夜色千篇一律。
霓虹撥開濃郁墨色,閃爍在人眼底。
淩晨四點。
酒吧的喧嚣盛放過後略顯疲态,路兩側有人抱着樹大聲唱歌,有人醉倒不省人事。
馮景然喝了個爛醉,被兩個女人一左一右扶着往外走,一邊上下其手,一邊大聲說着調.笑的葷話。
叫的代駕已經等在路邊,一身純黑,套頭衛衣和口罩,遮了個嚴嚴實實。
車子發動,三個人擠在後座,剛歪在一起,就氣喘籲籲地摸了起來。
代駕涼淡的聲音:“地址。”
後頭喘了小半分鐘,女人才膩歪歪報出一個酒店名。
車子發動。
抵達酒店門口,剎車踩下。
全程未出聲的代駕忽而問:“需要幫忙嗎?”
馮景然畢竟是個大男人,且還喝的爛醉,兩個女人扶着也有些吃力。
代駕這麽識相,她們也從善如流。
馮景然醉的已經認不清人了,代駕将他抗在肩上,半拖半拽地往裏走。
忽而一雙手順着他衣襟竄進去,一下子蓋在了他前胸。
代駕眉心狠狠一皺。
馮景然朦胧地嘟囔:“艹你媽剛才的36D呢?被狗吃了?”
一旁的兩個女人笑的花枝亂顫,把馮景然作亂的手拽出來往自己胸口一放,嬌笑着:“這兒呢!”
代駕渾身氣壓壓低,快步向前,将兩個女人甩在身後兩三步。
抵達客房,代駕一把好嗓子,低沉沙啞:“房卡。”
後頭女人下意識擡手遞了過去。
“滴——”
房門打開,代駕扶着馮景然先一步進去。
兩個女人正要跟上——
門,“嘭”地一聲,撞在了兩人額頭上。
女人:“…………”
門內,蘇紹終于掩飾不住臉上的厭惡,将馮景然往床上一甩,開了冰櫃拿出冷水,往他連聲猛灌。
馮景然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五分,大罵着跳了起來,卻被蘇紹一招鎮壓。
他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另只手上冷光一閃,鋒利的白刃牢牢抵在馮景然的下shen。
從來都只有他馮景然掐別人的份。
他目眦欲裂,怒吼:“你他媽誰!!”
蘇紹冷冷一笑,手上刀刃緩緩向前,劃破了他的皮膚。
馮景然只覺得下shen一涼,渾身都軟了。
蘇紹輕蔑地睨他一眼,擡手扯下了自己的口罩。
馮景然張眼一看,瞳孔剎那一縮。
這個人的臉最近刷屏了各大網絡,他不認識也難。
“蘇紹?!”
蘇紹冷冷盯着他:“怎麽,你要報警?”
“報個屁!”馮景然脫口而出,“我他媽恨你敗事有餘,怎麽沒弄死謝汀和應辭許!”
蘇紹眼底輕輕一閃。
他輕輕笑了。
低笑聲在空曠的室內回蕩着,令人頭皮發麻。
“很好。”他眼底閃爍着冰冷的利刃,“我這不是找上門來……幫你了麽?”
……
門外,兩個女人面面相觑。
“這他媽什麽鬼?”
“……那代駕不會是看上馮哥了吧?”
“哈?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這麽久沒出來,不會已經開始了吧……”
“你說馮哥是在上面還是在下面的?”
“emmmm上、上面吧……”
“可他喝了那麽多,硬不硬的起來還兩說……”
“那看來是馮哥被壓了……”
“那個小哥看起來是個好貨色,馮哥一個人享受不太好吧,大家一起才有趣嘛……”
門開了。
蘇紹面色發黑,同兩個正在意.淫他的女人六目相對。
其中一個震驚地睜大了眼:“這麽快?”
另一個失聲喊:“三分鐘??”
蘇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