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對于李存之此次出宮所查之事,秦袅袅思來想去,她得了個結論。他之所以不讓沈白進宮,是想在不驚動兇手的情況下暗裏調查。可是,她有個疑惑。
秦袅袅眼睫撲簌,凝視着對面那人,首先做了個鋪墊,“殿下,您是不是想查出是誰将麝香的粉末撒在臣妾的衣衫上?”
那人默不作聲的颔首,偏生看着還挺俊逸的。
逼仄的空間裏彌漫着一股子淡淡的紫檀香氣,聞着竟有幾分魅惑。秦袅袅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與他隔出一些距離來,“殿下,您查出是誰人所為之後,打算怎麽做呢?”
李存之眉峰輕輕往上挑了挑,招了招手,道:“坐這邊來。”
某人明目張膽的撇撇嘴,不甘不願的挪到他的身邊去。萦繞着她鼻尖的紫檀香更濃了些,她擡手掩鼻,略微有些嫌棄,“殿下,臣妾聞着這個檀香有些喘不過氣來,能與您離得稍微遠一些麽?”頓了頓,她接嘴道:“反正車廂就這麽點大,再怎麽遠,臣妾還在這裏頭,跑不出去。”
又頓了頓,她擡眼瞧着李存之,頗有幾分鄙視,“殿下,不帶您這麽扯開話題的。您要是不想說,臣妾不問就是了。”
他輕輕應了一聲,道:“八月十五是中秋節,也是母後的生辰,你早些做準備。”
不是還有一個多月呢麽,急什麽!秦袅袅腹诽,甩了甩手,拂去鼻息間萦繞的紫檀香氣。檀香讓她喘不過氣是假的,有幾分魅惑倒是真的。是以,秦袅袅特意挪開了去,實則是為了防止自己把持不住。
她心裏的這些小九九還道是太子殿下看不出來,太子殿下不過是看着她鬧騰得也有些有趣,才裝作糊塗的任她躲着玩。
緘默間,駕車的蘇喜倏地道了一句,“殿下,奴才好像看到了安禦醫。”
不得不說,蘇喜說這話可能是忘了自己不是長樂宮的人,否則也不會這麽明目張膽的暗示太子殿下,秦側妃口中的俊俏的男子就在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
李存之翹起嘴角,擡手掀起車窗,正瞧見安景初閑庭信步般的走着。他微微側開了身子,與黑着臉的秦袅袅道:“這時候是他該回家了,你們能遇上,也是緣分。”
窘之!
“殿下,您不能這麽消遣臣妾。臣妾可是個有身孕的人,肚子裏還懷着您的骨肉呢,可受不得刺激,更受不得委屈。”
“嗯。”李存之阖起車窗,輕悠悠道:“檀香聞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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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奔之!這個李存之絕對是故意的。秦袅袅想好了,這一回她無論如何都不能低頭,不然下一回這人一定會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她賭氣似的偏過頭去,嘟着兩瓣粉嫩的嬌唇,活像一個吃不到糖的小孩子。
馬車行過東華門,又駛入太子宮。蘇喜架着馬車,看了會遠處,問道:“殿下是直接去長樂宮,還是奴才先将秦側妃送回去?”
“不必了。”李存之答道,“你去長樂宮将菱花叫過來,今日秦側妃宿在九華宮。”
于是在秦袅袅還未來得及反抗的情況下,她已經被帶進九華宮。走過鯉魚池,裏面飄來晃去的小鯉魚還真是有點紮眼。雖說它們也是被困在這個小小的池子裏,但到底還能決定自己睡在哪個旮旯裏。可她秦袅袅不能,她居然連一只小鯉魚都不如。
默嘆中,她給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淚。
拐過幾條鵝軟石鋪成的小路,秦袅袅被帶到一處寝殿。她仰首而望,寝殿的外頭挂着一只碩大的牌匾,上頭寫着金燦燦的九華殿三個字。這三個字遒勁有力,嵌在暗紅的牌匾上,連帶着整個九華殿都顯得大氣磅礴。
正認真的欣賞着,她聽見李存之道:“以後你就在這裏住着,無需回去長樂宮。”
“殿下,臣妾以為不妥。”她張口便駁了回去,說完了才知道後悔。是以,她硬着頭皮,笑嘻嘻的解釋着:“母後教導臣妾要懂得體諒殿下,因着殿下平日裏公事繁忙。既然如此,臣妾住在這九華宮裏,必然會影響殿下做事。是以,臣妾還是住在長樂宮比較合适。”
秦袅袅說得尤為認真,好似一切會如她所言。可李存之半天沒吱聲,她就有些忐忑了。她緩緩地擡起眼睑,偷偷的瞥了眼好整以暇的李存之,立時換成了谄媚的表情,道:“當然,臣妾也曉得殿下不會被臣妾影響。只是傳了出去,多少也有些負面影響,正所謂人言可畏嘛。”
“颠簸了一整日,你先歇着。”李存之随口換了名九華宮的宮女給她備下洗澡水,道:“你今後的衣食住行全與我一起,明日我會将長樂宮裏的所有人都過來。”
秦袅袅回味着他方才那句“你先歇着”,倏地屈了屈膝,道:“殿下您慢走,臣妾就不送了。”
李存之拿眼瞪她,偏偏那雙桃花眼瞪不出個狠勁兒來,眼底盡是滿滿盈盈的笑意,摻了幾分看戲的味道。秦袅袅撇過臉,又賭氣似的往裏屋走。她覺着近日不是李存之病了,就是她自己抽了。說好的矜持呢,居然漸漸地卻沒了。
李存之走了沒多久,她很快便由菱花伺候着歇下了。
莫約一個半時辰後,秦袅袅睡得正踏實,倏地床榻陷了下去,被窩裏猛地竄入一股涼氣。她嘤咛幾許,下意識地扯過薄被,将自己裹得十分緊實。李存之拽了老半天的被子都沒拽得過來,只好叫人重新取一床薄被來。
可轉念一想,他又叫那人別去取了。
九華殿可不比外頭七月的天,夜裏頭還涼着呢。這一夜到了天亮,沒蓋被子的太子殿下自然是病了,說話時有着極其明顯的鼻音。
秦袅袅一覺醒來聽太子殿下的聲音似乎有些異樣,朦胧問之,“殿下,您說話怎麽嘟嘟囔囔的,嘴裏含着糖了麽。”
李存之笑了笑,道:“想蓋被子來着,怎料你裹得太嚴實,我扯不動,便成這樣了。”
“臣妾睡覺的時候比較沉,您可以叫醒臣妾,也可以叫人重新取一床新被子過來。”頓了頓,她嘟囔道:“您這樣真像是故意找病生。”
“恩,我是故意的。”
窘之!
笑岑岑的李存之繼而道:“父皇聽說我病了,允我休息兩天。這兩天我就呆在九華宮裏,你便在這裏乖乖的陪着我。”
秦袅袅悲憤之。她垂着臉,眼珠子轉了幾轉,腦袋瓜裏冒出一個念頭。她要将太子殿下故意找病生的事情告訴皇後娘娘,讓皇後娘娘來好好地說教一番。一想到太子殿下被說教的模樣,秦袅袅便開始偷着樂,悄悄地在唇邊漾開一朵太陽菊。
“袅袅……”
被叫回神思的秦袅袅茫然側目,不明所以的盯着李存之。那人與她笑了笑,一如殿外高高懸挂的太陽,明媚耀眼,“母後若是知道我是因你才生了病,不是母後她會怎麽做。你說,會被母後教導的人是我,還是你?”
“這時候也不早了,雖說你有了小皇孫,但請安遲了的話,怕是會被人說話。畢竟,人言可畏。”
太子殿下絕對是故意的!秦袅袅悶悶的與他嬌哼,穿好儒裙與他擦肩而過,很快便梳洗完畢。她随意吃了兩口,大踏着步離開九華宮。
李存之亦步亦趨的跟着她,兩道月牙般的桃花眼泛着春風,勾出迷人的風光。
眼見着永和宮就到了,李存之依然跟在秦袅袅的身後,與她隔出三四尺的距離,從容的踏着步子。秦袅袅怒了,她停下步子,等了半晌。偏偏那人見她停了下來,他也不走了。秦袅袅回過身,怒目圓瞪,“殿下,臣妾不會告狀的,您別再跟着臣妾了。”
李存之粲然,回道:“我不過與你同路,并非跟着你。”
小不忍則亂大謀,一定要忍。秦袅袅如此告誡自己,三二一數完,心平氣和的漾起笑臉,道:“殿下,您請前面走着。”
太子殿下這回很聽話,邁開步子,走過秦袅袅。
她正籲着氣,卻被李存之抓住了柔荑,握在他的手心裏,與他并肩而行。秦袅袅只覺得,這個太子殿下實在是——太難搞了。
于是,這二人一個春風滿面,一個皺巴巴着臉,一道進了永和殿。
殿堂中皇後坐在上首的位置,底下坐了兩排的後宮妃嫔,這當中自然有一個夾在當中的杜子熙了。衆人見她二人攜手而來,紛紛側目,口中說着諸如“太子與秦側妃真是恩愛”雲雲,簡直似灌了一大波的蜜糖。
形單影只的杜子熙恰與相濡以沫的二人形成了強烈對比,杜若狠狠地剜了眼若無其事的杜子熙,轉臉又是笑盈盈的。
“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萬福金安。”
來人都是皇後的寶貝,她連忙叫人賜座,“太子今兒怎麽有空來了?”
李存之先将秦袅袅扶坐下,才在她一旁的位置落座,回道:“兒臣昨夜偶感風寒,父皇特準兒臣歇息兩日。正巧袅袅過來請安,兒臣便一道跟着來了。”
“這個天兒也能染上風寒,太子,你也太不小心了些。身體是最最打緊的,你可要多多注意才是。”皇後娘娘板着臉,正色叮囑,“袅袅,你作為太子的側妃,也要幫着太子多注意着些,別總是這麽不小心。”
她低着頭,掩去臉上的羞憤,道:“兒臣謹遵母後教誨。”
“秦側妃日日與太子殿下在一起,怎麽還能讓殿下染上風寒呢?”杜若笑得風姿綽約,媚眼如含着兩汪清水,盈盈道:“不過秦側妃也要注意些,到底肚子裏還懷着小皇孫,不能也感染了風寒。不然的話,小皇孫的體質怕是會受影響。”
她明裏暗裏将秦袅袅諷刺了一遭,明白人都聽得出來。作為旁觀者的她們一會兒看看秦側妃,一會兒看看皇後,一會兒又看看太子殿下,均沒個吱聲的。
秦袅袅擡眼與她笑了笑,道:“惠妃娘娘提醒的是。”
皇後娘娘對秦袅袅的回應頗為滿意,只是太子殿下的所為确實有些不太合适。是以,她清了清嗓子,道:“太子,本宮聽說你與子熙成親至今難得去一趟春華宮。雖說袅袅懷有小皇孫,但你也不能太過厚此薄彼,該多去春華宮走動走動才是。”
李存之瞥了眼默不作聲、雙頰嫣紅的杜子熙,道:“母後說的是,兒臣謹遵教誨。”
于是這倆人在秦袅袅沒有告狀的情況下,皆被皇後娘娘華麗麗的教誨了一番。秦袅袅下巴擡得老高,眉腳也挑得很厲害,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