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為一個正常人,且作為一個已為人母的女人,通常在得知有人要陷害自己的骨肉時會有這樣的心裏:竟然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我一定要查出此人是誰,到時候一定要将她大卸八塊、千刀萬剮。
秦側妃卻是不同。
她今兒一早睜開了眼睛,說的第一句話是:“菱花,我好像又想紮風筝了。”這句話源于她今晨醒來時的一個念頭,她想像風筝一樣,飛得遠遠的。最好是,永遠離開這座長樂殿,再也刮不回來。
菱花愣了一愣,将秦側妃的囑咐傳遞下去,自是有人在疑惑中将紮風筝的材料都備好。
孰知,去永和宮問安回來的秦側妃又改變了想法。她不想紮風筝了,她要搬廚房!
問安的時候,衆人因着小皇孫與她噓寒問暖,好不關切。她忽然就想通了一件事。三番五次找她麻煩的人,難不成不止某人,還有旁人?真真是人心險惡,防不勝防。可即便再怎麽不勝防,她還是需要稍稍防着些。
她曾經聽秦夫人說過,後宮裏毒害人的常用手段是在食物裏下毒,上一回杜子熙吃壞了肚子就是如此。雖說她每回都讓人看着禦廚,可難免有分心或粗心的時候。為了确保食物的安全,秦側妃做了一個大決定。
那就是,她要在長樂宮裏開竈!
果兒們心裏清楚,別說是秦側妃要在長樂宮裏開竈,就是在長樂宮裏挖地道,也沒人會說什麽。是以,衆人對此只是略表疑惑,随之便紅紅火火的忙活起來了。
秦袅袅手邊兩盤點心一壺茶,悠悠然的倚着貴妃椅子,很自在的觀望。
悠然自得間,蘇喜無聲無息的走到秦袅袅的跟前,弓着身子,道:“秦側妃,太子殿下讓您準備一下,一炷香之後來接您出宮。”
出宮?
秦袅袅着實被吓了一跳,原來上回李存之不是說着玩的,是真的要帶她出宮啊。雖說可以出宮,她覺得很開心,但總覺得這是一項巨大的殊榮,她可能承不住。
她擺擺手,道:“我沒什麽要準備的。”
蘇喜笑了笑,眯着眼睛,“那側妃這邊請。”
她點了點頭,與那邊忙活的一幹人等招了招手,囑咐道:“你們辛苦了,今日就到這裏吧,等我回來再收拾。”又将菱花叫了過來,低聲叮囑她,“這個廚房是我們長樂宮的重要基地,可不能讓別人知道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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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花窘之,笑盈盈的應下。
不多時,秦袅袅與蘇喜一道進了九華宮。與光禿禿的長樂宮不同,九華宮種了一些小巧的花,嬌豔欲滴的,十分好看。走過花叢是一方小池子,池子上頭架着木板橋,池子的裏頭養着一些小鯉魚。紅色的小身子在池子裏游來游去,好不可愛。她蹲下身子,白皙的手指伸入魚池撥了撥,漾出一圈圈水紋,也将小鯉魚都趕到了一旁。
正玩得興奮,李存之信步走了出來。他一身華服繡着精致的藍色桔梗,衣袂飄舞間栩栩如生,散落缤紛。桃花眼略微上挑,一雙卧蠶眉攀附着淡淡的笑意,連帶着唇角也微微上揚,襯得他白皙的面龐分外俊美,整個人看着也是豐神俊朗。
秦袅袅一時沒把持住,竟看得出了神。她傻愣愣的盯着他看,時不時将他從頭到尾打量一遍,心裏是啧啧稱贊。
李存之挑了挑眉梢,伸出右手,攤開手掌。
太子殿下的意思不言而喻,回了神的秦側妃跟着他挑了挑眉,心不甘情不願的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寬大的手掌心,悄悄地撇了撇嘴。不過,李存之的手掌還真是挺溫暖的。
秦袅袅似抓到了什麽好玩兒的東西,握着李存之的手緊了緊。李存之倏地心情大好,哪知這個女人又松了手。正想說道一兩句時,他又察覺到她再次緊了緊手。五指并攏,柔軟嬌嫩,在他的手心裏似一只軟綿綿的小饅頭。
這個女人,竟然玩兒起了他的手來,不知是不是該說她一句不懂得浪漫。
馬車由蘇喜驅趕,走了一個時辰左右,走到了景陽城最繁華的街道——景陽街。
蘇喜隔着車窗簾道了聲“到了”,遂他掀開車簾,讓二人出來。李存之與秦袅袅攜手一前一後走下馬車,映入眼眸的是一片繁華的景象。
秦袅袅擡眼看着門庭若市的瑞祥布莊,有些不明所以。
布莊的吳老板此時正站在店鋪外頭,看見二人衣着華麗,連忙堆着笑臉迎上去,“公子,夫人,請裏邊看。我們瑞祥布莊的料子是全景陽城最好的料子,公子想要什麽的都有。”
蘇喜擋在李存之的前頭,問道:“沈白沈公子可在?”
“少公子去城外的店鋪有事去了。”吳老板不疑有他,只道這人是來找沈白做生意的,“這位公子若是有什麽生意上的事情,找我吳老板也是一樣的。布莊的事情,我吳老板也能說得上一些話,公子盡管放心。”
李存之往熱鬧的店鋪裏走了幾步,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吳老板想了想,暗自将李存之仔細地一番端詳。片會兒,他笑道:“店鋪的裏頭有內院,公子請随我來。”
秦袅袅四處望了望,扯了扯李存之的衣袖,套在他低垂的耳旁,竊竊問之:“殿下,您找沈白做什麽?”其實她更想說的是,您要是想見沈白大可以讓他進宮,何必親自跑一趟瑞祥布莊呢。而且您這樣子,看着好像十分小心謹慎的樣子。
可聽了她疑問的太子殿下不僅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反而調侃了她一遭。殿下笑岑岑的看着她,低着聲音道:“你不是喜歡看俊俏的男子麽?”
窘之——
到了前廳,蘇喜瞄了眼李存之,擺了一副正色,道:“吳老板,我們與沈公子有十分重要的一筆生意要商量。這一筆生意只能由沈公子做主,還勞煩吳老板去城外将沈公子請回來。”
吳老板暗忖,這人身上散着一股子尊貴的氣息,來頭一定不小,不能輕易得罪。念及此,他與李存之笑了笑,道:“請公子和夫人稍作歇息,我這就派人去将小少爺請回來。”
吳老板這一去就是一個多時辰,太陽都升得老高。
秦袅袅懷有身孕,怎麽耐得住這般無聊聊的坐等,還沒個吃食消遣。百無聊賴間,她玩兒起了自己的手指,郁郁道:“殿下,您餓不餓?雖說臣妾好像不怎麽餓,可是肚子裏的小東西好像餓了。殿下,能不能讓蘇喜給臣妾買些東西來消食消食。”
李存之用一對稍稍有了動作的眼眸示意蘇喜出去買些東西過來,囑咐道:“買的時候仔細些。”
蘇喜領了意,蹭蹭的跑了出去,身後還有秦袅袅高喊聲,“給我帶些酸梅回來,一定要最酸的。”
是以,買了些小點心的蘇喜,在景陽街轉悠了好一會兒,才尋找到秦袅袅說的那個酸梅。他不經意間嗅了一下,刺鼻的酸味直竄腦門兒,叫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回來時正好撞見打城外歸來的沈白,他颔首以禮,觑着沈白身側的吳老板,道:“我們公子有要事相商,還是沈公子一個人進來吧。”
說罷,他蹭蹭的先一步跑了進去。
見着酸梅和吃食回來了,秦袅袅兩眼放光,立時挑起千層糕,就着之前沏好的茶水,很快便吃完了一盤子。
沈白偷偷地瞄了眼秦袅袅,躬着腰身,“草民見過太子殿下,見過秦側妃。”
李存之一個眼神,蘇喜給沈白遞過去一只包袱。他沉着臉,道:“這裏面的衣裳,是不是都出自于瑞祥布莊?是不是都是由你親手做的?”
秦袅袅好奇的瞥過去,頓時明白了李存之此番出行的目的。
“回殿下的話,這衣裳确實是草民親自做的。”
“這麽說來,秦側妃衣裳也是你做的手腳了!”李存之乜視于眼前的人,輕哼之,“沈白,是誰借了你這麽大的膽子?”
“草民不敢。”沈白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問,問得有些懵,“殿下方才的話是什麽意思,草民不明白,還請殿下明示。”
李存之睥睨于他,聲音平和卻是威懾道:“這些給秦側妃的衣裳沾了一些毒粉,你若不是有天大的膽子,怎敢以此毒害秦側妃。難不成瑞祥布莊有人瞞着你,偷偷做了手腳?”
“秦側妃的衣裳全是草民親手做的,沒有任何人碰過。”他低着頭,不卑不亢道。
“當真沒有別人碰過?”
沈白猶疑擡首,困惑的看了他半晌,倏地想到在去長樂宮之前曾在春華宮逗留過。他暗忖片刻,道:“草民在去長樂宮之前,先去的春華宮,當時惠妃娘娘說想看一看秦側妃的衣裳,草民便叫人拿給惠妃娘娘看了。”
李存之蹙眉,“惠妃有沒有碰那些衣裳?”
“當時是惠妃娘娘身邊的宮女将衣裳依依展開了給娘娘看的,惠妃娘娘卻沒有碰過。”
“那宮女叫什麽名字?”李存之端坐于首座,靜靜地等着他答話,沈白卻是想不出那宮女叫什麽名字。見此,李存之也未強求,直起身子,叮囑道:“今日我來見你的事情,以及我問你的這些話,別被旁人知道了。否則的話……”
沈白連忙道:“草民保證不透露半個字出去,殿下盡可放心。”
李存之與他笑了笑,直起身子,方準備走了,卻被秦袅袅給叫住。她驚呼,道:“殿下,您別急着走呀,臣妾這個酸梅還沒吃完呢。”說着,她将酸梅都拾放在手心裏,“這酸梅實在太爽口了,殿下,您要不要吃一個嘗嘗?”
他搖了搖頭,還沒說一個不字,秦袅袅便将剩下的,捧不住的三塊小酸梅塞進了他的嘴裏。霎時間,李存之以為,他吃到了這世上最最“好吃”的東西,簡直酸得他找不到方向。
半晌,他好容易咽下這些個酸梅,秦袅袅已經連蹦帶跳的跑到了外頭。她喜笑顏開的回過頭,眉飛色舞的盯着他看,滿臉都是奸計得逞的神色。偏偏李存之一肚子的惱火就這樣被熄滅,只好随了她去。
你侬我侬的模樣,直看得沈白心裏泛酸。
蘇喜候在前廳的門口,等着李存之出來,瞥眼便看見了沈白。那雙好看的眼眸裏全是對秦袅袅的貪戀,掩都掩不住。他啐了一口,心道:我們秦側妃也是你能觊觎的麽,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