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月華似水,暗香浮塵,華燈初上。這是繼數月前在這間屋頂帶走秦袅袅後第一次來到她的閨房。閨房裏倒沒什麽別致的東西,甚至連個古董花瓶都沒有。倒是撥浪鼓,草螞蚱這些個玩意兒不少,惹得李存之側目。
他當時只是呆在屋頂透過天窗往裏頭看,還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就被秦袅袅掀開的天窗給打到了,不偏不倚的打在他的鼻梁,疼了好一會兒。
秦袅袅熄了兩盞燭火,嘟囔道:“殿下,您還睡不睡覺?”
李存之笑岑岑的凝望着她,擡手取下她發間的點翠首飾,動作輕柔。溫熱的指尖不經意拂過她的耳垂,別樣的情愫在心底蔓延開來,惹得秦袅袅耳根子通紅,一陣陣的發燙。她一把擋住李存之的手,一股腦的卸下發間所有的華盛步搖,烏黑的青絲猛地鋪開,如一道夜幕。發絲飄動,淡淡的香氣倏地變得十分濃郁,直竄李存之的心肺,引誘着他體內某些蠢蠢欲動的因子。
他忽然想起那日秦袅袅趁夜逃婚,那于是她做過的最最認真的一件事。倘若她成親的對象不是他,不知她還會不會逃婚。這麽想着,他也這麽問了:“袅袅,若是跟你成親的是沈白,你還會逃麽?”
他摟着她,下颚抵在秦袅袅的肩頭,聲音淺淺的,落在她的耳畔,耳鬓厮磨。她稍稍掙脫了些,挑眉,“殿下,您最近不對勁兒啊,怎麽總是揪着這些個問題啊?臣妾都已經嫁給您了,就算您不要臣妾了,臣妾也都只是您的人。”
“嗯,我知道。”他應着,又道:“我只是想知道,換成別人,你會不會逃。”
秦袅袅窘了,她是該說實話呢,還是說假話呢。說實話吧,她怕殿下受不住打擊,一怒之下滅了她。說假話吧,她心裏又過不去,多憋屈啊。
她還思考着,李存之忽然笑了,“看來只要不是我,你就不會逃了。”
“殿下,臣妾可什麽都沒說。”要是怪罪下來,可不能怪到我的頭上。秦袅袅如此腹诽。她總覺得自己很憋屈,老被問這些個難以回答的問題,真是無語望蒼穹。
這人似随意應了一聲,許久未語,就這樣靜靜地摟着秦袅袅,悄無聲息。窗棂映出一道交纏的人影,在外頭看來,纏綿悱恻。秦袅袅轉了轉脖子,有些尴尬,“殿下,臣妾想……”
“袅袅,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是怎麽叫我的?”
秦袅袅又窘了,并且覺得很驚恐。今兒這太子殿下是病了還是燒了,怎麽如此不正常。她要不要叫安景初來給他瞧一瞧。她小心翼翼的搭着李存之環在腰間的手,給他一只一只的掰開。可剛掰開了,這人又給阖上了。她不禁淚流滿面,“殿下,臣妾錯了,臣妾不該沒大沒小,臣妾有眼無珠,算是臣妾的錯。殿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忘了這茬吧,臣妾以後絕對不會那樣沒大沒小的。”
還有,臣妾想睡覺啊。
李存之又笑了,輕輕淺淺的印在她的心裏,“瓜子仁,挺趣味的稱呼。嗯,确實挺好的。”
好個屁啊,這都什麽時辰了,月亮都走過半個天空了,還不讓人睡覺,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啊。秦袅袅憋了一肚子火,默默的安撫自己無數次,仍是沒能抑制住,脫口而出道:“殿下,您看看外頭都什麽時辰了,怎麽着您也要體恤些臣妾啊。這肚子裏不是還有您的骨肉呢麽,就算您不讓臣妾歇息,也得讓這小東西歇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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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偷偷地翹起唇角,仍是站在原地不動,也不撒手。他慢悠悠道:“不礙事,明兒不急着回宮。”
怒!秦袅袅火了,管不得三七二十幾,猛地掙脫李存之的禁锢,吼道:“殿下,您自個兒在這玩着吧。”
外頭的小柿子吓了一跳,眉頭都跟着抖了抖。
“袅袅……”
靠之!
她拍拍心口,淡定了又淡定,回過身卻是暴跳如雷,“我告訴你啊瓜子仁,懷孕的女人脾氣最差,惹不得的。你要是逼急了我,我就再逃一次。反正我還有着身孕,你要是敢威脅我,我丫的就從那個我飛不過去的城樓跳下去。睡覺!”
“好。”他應的幹脆利落,自行寬衣解帶,又幫目瞪口呆的秦袅袅寬衣解帶,二人和被而眠,一夜安穩。
暗沉的暖帳裏,秦袅袅眼睫撲簌,不太鬧得明白這人是怎麽了。不會是抽了吧!
小柿子表示,他在皇宮呆了十幾年,頭一次遇見這情況。他眨巴着雙眼,準備随時推門而入,恭候差遣。可屋子裏的秦側妃莫名其妙的發了一通火氣後,竟然安靜了。太子殿下居然什麽話都沒說,就這樣安靜的……歇下了。不可思議啊!
殿下與秦側妃之間的這點事很快通過小柿子的一張嘴傳到了蘇喜與菱花的耳朵裏,又很快傳到了秦老爺子的耳朵裏。
秦多多因着甚至擔心秦袅袅在宮裏的境況,便一大早的就叫了菱花過去問話。話問得愈多,他的臉色愈沉,他只覺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撒潑竟然撒到了太子殿下那裏,簡直就是不知所畏。
早膳的時候,太子殿下與秦袅袅一前一後走進來,一個滿面春風,一個臉色極差。李存之在首座坐下,與她招了招手,“袅袅。”
後者嗤之以鼻,悶聲悶氣道:“臣妾不坐您邊上,您吃不下飯麽?”她說着退了幾步,直接坐到他對面的位置上去了。她哼了哼,道:“您要是不吃可以先回去啊。”
秦多多眼睛都快眨壞了,可秦袅袅仍是沒甚眼力得止不住話,全然沒有一個側妃該有的認知。他側過頭瞄着太子殿下,那人眉目含笑,似乎不僅沒生氣,還很享受。這似乎颠覆了他的認知,搞得他有點蒙,半天都轉不過彎來。
這當中似乎有點貓膩,殿下對袅袅似乎還挺縱容的。
這麽一想,秦多多吊着的一顆心算是放下了些。再一想,他又覺得還是不受寵的好,這樣旁人就不會視袅袅為眼中釘,她也不會被傷害了。是以,秦多多陷入了糾結的狀态。
秦袅袅悠然的用完早膳,在秦夫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下與李存之一道回了皇宮。與他二人一同回宮的還有她昨日買回來的那只鹦鹉。
小耳在晃晃悠悠的車廂裏晃晃悠悠,眼珠子跟黑炭球似的轉來轉去,“回家了,回家了。”
“小耳,來,跟我學一學。”秦袅袅眉開眼笑的逗弄着它,将李存之棄之一旁,完全無視,“皇上吉祥,恭祝皇上聖體安康。皇後吉祥,恭祝皇後萬壽無疆。祝皇上與皇後永結同心,舉案齊眉。”
小耳道:“學不上,學不上。”
李存之在一旁不厚道的笑了,秦袅袅瞪了他一眼,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教給小耳這些話。待到了皇宮,小耳也學得差不離了。她眉稍輕挑,頗有幾分得意。
“确實是個別致的禮物。”
得了誇獎的秦袅袅非但沒開心,還執拗的偏過頭,鼻腔淡淡的哼出一聲不屑,恨不得離他十萬八千裏。
“生氣了,生氣了。要哄的,要哄的。”
秦袅袅目瞪口呆,她竟不知道這只鹦鹉居然聰明成這樣子,還曉得女人生氣了要哄着,真是成仙了。她置氣的嘟嘴,威脅它道:“閉嘴,今兒晚上沒肉吃。”
孰知這厮跟她來了句:不吃肉,不吃肉。
這還沒跟皇家姓呢,就把她這個小主子給抛棄了。這只鳥果然聰明得成精了,已懂得阿谀奉承。若不是晚上要呈給皇後,她真想現在就将它扔出車廂。
回到九華宮已是午時。用了午膳,歇了片刻,又該拾掇拾掇準備參加中秋盛宴了,真是忙得不亦樂乎。
秦袅袅端坐于銅鏡前,跟出嫁那天似的,任憑紅桃和菱花折騰她那一頭烏黑的青絲。直搗騰了一個多時辰才将她收拾妥貼,實在是項浩大的工程。可鏡子裏的秦袅袅并沒有特別的妝容,只是簡單的绾了個髻,鬓間插了兩朵桃色簪花,并一只流珠步搖,清新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