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經過衆人的不懈努力,長樂宮的小膳房終于整頓成功了。
原本每個宮殿都會有一個留着自用的膳房,只是長久不用,看上去怪破舊的,秦袅袅這才要求重新整頓一番。現下整頓好了,她自然很開心,爹娘再也不用擔心她的食物會被人下毒了。
夕陽漸沉,秦袅袅愉悅的命人關門落闩掌燈,如行雲流水。
也就是落闩的那一刻,太子殿下出現了。小梨子吓得手一抖,門闩自手裏掉落,砸在腳面。他吃痛的抱着腳驚呼,又覺不妥,連忙忍着疼痛給太子殿下行禮。
殿下意味深長的睨了他一眼,較為耐人尋味。
小梨子膽戰心驚的關門落闩,亦步亦趨的跟在太子殿下的身後。此時此刻,不知道該為殿下祈禱,還是該為太子妃祈禱。他服侍太子妃也有幾個月了,但他實在鬧不明白太子妃為何對殿下不待見。這是個非常有讨論性的話題,需要與長樂宮的衆人私下秘密的好好的讨論讨論。
秦袅袅早就見到李存之信步而來,她擡眼看着晚霞落盡,與來人福身,“殿下吉祥。”頓了頓,她問之,“殿下,您怎麽過來了?”
眼見着這人越走越近,秦袅袅下意識的往別處退了幾步,李存之因此停下腳步,不再靠近她半分,“你覺得我不來了,所以早早的就鎖門了?”
“反正您也不能與臣妾靠的太近,臣妾便以為您不會來了。而且短期內臣妾恐怕都不能服侍殿下了,臣妾以為,為了殿下着想,殿下還是多去春華宮坐坐。或者再招些女人進來,比如那誰,長得比杜側妃還美,是個不錯的選擇。”
李存之蹙眉,一雙卧蠶眉攏到一處,桃花眼泛着微弱的黠光,“她是我妹妹。”
有貓膩!一丈之內的所有人紛紛悄無聲息的離開此處,不斷的告訴自己,沒聽見沒聽見,什麽都沒聽見。
秦袅袅挑眉,眉目之間盡是揶揄。她做了個口型,意為:又不是您親妹妹。李存之眉稍輕挑,目光缱蜷,如一汪深潭,似乎落進去便出不來了。“嗯,我可以理解為你在吃醋。”
“胡說!”秦袅袅嬌嗔駁回,心裏卻如被人說中了心事。她瞄了眼那頭得意洋洋的太子殿下,滿肚子腹诽。
她嘟着嘴,撇開臉,雙頰驀地緋紅,挂上兩朵霞雲,像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李存之舉目而視,笑岑岑的凝望着她,想撲過去吻上一吻,卻礙于她的妊娠反應而靠近不得。“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說罷,留秦袅袅一人在晚風中呆若木雞。
她還以為太子殿下今日一定會留在這裏,結果留下的就這十個字,原來太子殿下也有不按常理出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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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這一夜秦袅袅歇得還挺不舒服的,總覺得被窩裏少了些暖氣。果然是兩個人同眠久了,再一個人睡覺便會有不習慣的感覺。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秦袅袅感慨之,緩緩入眠。
中秋過後,天氣忽然就涼了。秦袅袅這人挺懶,見天氣晴朗,萬裏無雲,便惬意的在長樂宮呆着。每日除了去永和宮請安,就是在榕樹下坐着,以看天上的雲朵來打發時間。
一日,菱花偷偷的套在她的耳邊說了一道八卦,“有人傳言,近日殿下與一名叫做許純的宮女走得挺近,還說殿下有意要納許純為良娣。”
秦袅袅很開心,開心中有點沮喪,沮喪中有點失望,失望中又有點竊喜。總之,她的心情很複雜。這一定是在長樂宮窩太久的緣故,她如此告訴自己,決定出去走一走。
可這皇宮雖大,但能走走的地方也就禦花園了。再可是,禦花園裏除了花草樹木,就是小溪湖水,也沒別的什麽有趣的景致了。
思來想去,秦袅袅決定去嘗試一下她一直想做但總被勒令不許做的事情――爬山。
爬山是個力氣活,要換身輕便的裝扮。她翻出上回與太子出宮時穿的那套華服,換在身上,帶了些水,不顧衆人的勸阻,樂悠悠的前去西廂爬山。
小柿子驚慌失措,連滾帶爬的跑去九華殿彙報。太子殿下一聽,臉色大變,當下擱置手頭所有的事務,追去西廂。這個秦袅袅,真是片刻都不讓人安心。
秦袅袅準備穿過延輝亭,走西邊爬上山頂,然後在山頂轉個身,回頭看落日餘晖。金燦燦的光芒披散在整個禦花園,沐浴了整座皇宮,想想都覺得那是無與倫比的美麗。
想象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秦袅袅沒能完成她的計劃,因為在途中她遇見了那個自稱許純的姑娘。她忍不住贊嘆,世界真是美妙極了。
許純與她福身,“奴婢許純給秦側妃請安。”
念着這人跟太子殿下可能有一腿,秦袅袅對她很客氣,笑容滿面,“有禮有禮,姑娘請起。”別說,這八個字還挺順口的。她暗自将自己誇獎一番,準備走了。孰料這人竟纏上了她,道之,“敢問秦側妃一身男裝打扮,是準備出宮嗎?”
秦袅袅笑道:“你誤會了,我只是想去爬山。”
許純蹙眉,聲音清冽,又道:“聽說秦側妃懷有身孕,爬山這麽危險的事情,如何能做得。莫非是殿下應允了的。”
秦袅袅眼珠子一轉,笑眯眯地與她道:“是啊。”遂,她腳下生風,飛似的跑離這裏。可她力不從心,不過小跑了一小段距離便氣喘籲籲,肚子還有些不太适應的症狀。
她遙望高山,重重嘆息之。即便再怎麽不甘心,但肚子裏是她的骨肉,她如何能不顧及。念及此,秦袅袅叫旁人都站在此處不許動,只留了菱花一人跟着她随意溜達。
她漫無目的的四處走着,一會兒穿過一片小草地,一會兒路過一段小花叢。走到最後,她忘了怎麽往回走了。是以,她決定将禦花園徹頭徹尾的走上一圈。
許純盯着遠去的秦袅袅,心裏是滿滿的嫉妒,但她知道,她什麽都不能做。甫一回頭,不遠處的太子殿下正焦急趕來。她站在原處未動,直到那人走到她的跟前才屈了屈膝,道:“奴婢給殿下請安,殿下吉祥。”
李存之無暇其他,只問:“看見秦側妃了嗎?”
“奴婢若說沒看見,殿下信麽?”許純反問,清冷的目光落在對方俊美的臉上,似涼風吹拂而過。她徑自嘲笑,又道:“奴婢是看見了,但奴婢不想說。”
蘇喜擰眉,但他是在宮裏長大的,也自小就服侍着太子殿下,知道這人于殿下而言是不一樣的存在。不論這人是不是錦衣公主,他都不能輕易上前懲戒示威。是以,他只能在身後看殿下暗自忍住怒火,靜默離開。
他擡眼前方,是小梨子那群人,“殿下,奴才問問他們去。”
他邁着小碎步,前去問了小梨子秦側妃的下落。小梨子戰戰兢兢,不敢與殿下對視,嗫嚅的回了句:不知道。他道:“請殿下恕罪,側妃不讓奴才們跟着,威脅奴才們說若再跟着,就真的去爬山。奴才們害怕,便沒跟着。”他低低地聲音說完,又道:“不過菱花有跟着側妃,只是不曉得去了哪裏。”
李存之黯了眉眼,半晌只吐出一個字來,“找!”
尾随而來的許純不經意的笑了,笑聲裏摻了幾分諷刺,“太子殿下對秦側妃真是用心,不過是散散步而已,竟擔心成這個樣子了。”她看着前方,目光卻沒有焦點,“殿下難道沒有叫人回九華宮或者長樂宮侯着嗎?說不準秦側妃已經自行回去了呢,可別這麽多人弄了個兩岔。”
“錦衣,你知道她在哪裏?”
“秦側妃在哪裏,奴婢怎麽會知道。奴婢只見秦側妃男裝妝扮,還以為秦側妃是要出宮了呢。”她澀澀的說着這些話,眼眶略略幹澀,鼻尖也有些犯酸,卻仍是那副清傲的模樣。
李存之的一顆心落入谷底,沉沉的,無處安放。一身男裝,甩了小梨子等人,只帶了菱花,即便分文不取,她也能在宮外活得逍遙自在。
她終于在這皇宮裏呆不住了麽?李存之不信。
即便不考慮她與他有沒有感情,就是念着秦多多與秦家上下幾十口人命,她也是不會輕易就逃走的。
他目光如炬,沉穩如山,根本對她所提的揣測不為所動。許純沉默良久,與他比肩而站。他的側臉俊美如畫,看起來依舊那麽讓人舍不得移開眼睛,但她不能再像從前一樣,蹦噠着上去扯一扯,摸一摸。“禦花園這麽大,秦側妃若是不熟悉的話,許是迷路了,殿下還是回去等着吧。”
許純漠然說罷,轉身離去。
走了一上午的秦袅袅早就沒了力氣,可又不曉得從哪裏出去,偏偏她不想就這樣回去長樂宮,便死死的咬緊牙關,任憑菱花如何勸說,愣是不願意跟着她走。
只是肚子裏還有個小的,不能餓着了。秦袅袅想,要不要讓菱花先回去弄點東西來墊一墊,吃完了她再繼續迷失于禦花園。
正打算着,她聽見了小橘子的聲音。她頓時一喜,複又凄哀。原本還指望着小橘子弄點吃的過來,如今看來,太子殿下應該也找來了。真是什麽不喜來什麽。
她在大石塊上坐着,也不讓菱花出聲回應,讓小橘子喊了好幾嗓子才找到她。
小橘子拽着袖口,随意擦掉滿臉汗珠,欣喜的看着秦袅袅,頗有些抱怨,“奴才都快跑了整個禦花園了,側妃怎麽躲這兒了,害得奴才好找。側妃,咱們回去吧,太子殿下一直在西廂等着您呢,可擔心您了。”
秦袅袅翻了記白眼,回之:“你先回去弄些吃的到延輝亭,我這就過去。”
是以,小橘子又奔跑着回去弄吃的,菱花則負責帶迷路的秦側妃走回延輝亭。
李存之一直在池塘處的長廊站着,一襲青衣,清風吹過,掀起裙擺,衣袂翩翩,似風華絕代。他沉着臉,眉目微斂,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似穿透雲層,落在雲朵之外。
“臣妾給殿下請安,殿下吉祥。”秦袅袅沒什麽底氣,畢竟是她做了不該做的事情。雖然這事兒她沒有做成,但依舊是理虧的。見太子殿下久久沉默不語,她也不曉得要說些什麽,撇眼瞧見小梨子來了,她道:“殿下,要不咱們到延輝亭坐着吃點東西吧。”
這回殿下有反應了,他默不作聲的踏着長廊,一言不發的在延輝亭坐下,對着一池子綠葉藍花的鳳眼簾觀望,“等生下這個孩子,我帶你出去走走。”
“殿下您別吓我!”出去走走?秦袅袅驚恐之。這不會是先給你一顆糖,再攉你一巴掌吧。太子殿下真是風格迥異,怎麽反其道而行呢。
再想一想,可能是她今日的舉動吓到太子殿下了。秦袅袅醞釀着措辭,準備對驚吓過度的殿下安慰一番。她端莊靜坐,神色認真,道:“殿下,其實是這樣的。不是臣妾想要出宮,而是總呆着長樂宮有些乏味,便出來走走了。臣妾說爬山,完全只是想吓一吓小梨子他們,實際上,臣妾只是出來散步的。”
李存之拿眼睨着她那身妝扮,秦袅袅會意之,緊接着道:“既然是吓他們,總要做的像一點嘛。再說了,這衣裳是殿下的,上頭沾了殿下的體味,臣妾穿在身上猶如殿下陪在身邊,感覺很幸福啊。”
撒謊不打草稿說的就是現下的秦袅袅,一段話下來,她臉不紅氣不喘,将太子殿下哄得很開心。
太子殿下也明知道她所言盡是假話,偏偏他覺得很受用,連帶着抑郁的情緒一掃而光。他覺着,此時此刻的西廂真美,他身旁的這人更美。遂,他垂首含住她柔軟的雙唇,深深地吮吸她身上的芳香。
殿下與秦側妃太過纏綿,衆人紛紛表示: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