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救贖

穆南風不是沒抱過女孩子，更不是沒抱過顧誠誠，可以前總想着冷嘲熱諷，眼下的她那麽安靜在他懷裏，乖的如同一只黃鹂，他不是不喜歡的，更深的話則是覺得，顧誠誠身上的味道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不像香水，倒像是精油的香味兒。

屏息細聞，穆南風事後反應過來連他自己都為這舉止吓了一跳，語調很快又變得不耐煩了。

“睡不着的話，書房的書随便看，沒有必要偷偷摸摸的。”松開了她，穆南風的臉色雖然難看，可到底不是責備的口氣，顧誠誠也不怕，她這時只覺得輕松。

原來他并不知道呢。

就在剛才，她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糾結，一面覺得釋然，一面又不想真的面對他，大約還是無法接受，她怎麽就跟穆家的人變成仇人了呢。

“我怕影響你休息。”垂着頭說話，顧誠誠自覺沒什麽問題。

她只想替自己解圍罷了，哪裏能想到這不經意的一句，竟無意讨好了穆南風。

呵呵……小丫頭還知道在乎他啊？

“你喜歡看什麽書？”暗自裏舒爽，穆南風對碎了一地的古董花瓶視若無睹，他轉頭在偌大書架上挑選着什麽，見顧誠誠不作聲才恍然大悟：“哦，你們女孩子都愛好看些什麽言情小說的是吧？那種書我這裏可沒有。”

如果不是身上背負着深仇大恨，此時此刻，顧誠誠大約會被逗笑的，她淡淡看了他一眼，蹲下身來收拾意外之禍，穆南風受了冷落，也不願見她這般卑躬屈膝。

“放着吧，明天找個阿姨來收拾就行了，你不是熊貓血嘛，真要是傷着哪了，得不償失。”

一片片撿着，顧誠誠一直都是低眉順眼的模樣兒，只有這句話……也只是這句話，才讓她心底起了波瀾。

她是RH陰性血，這件事鮮為人知，記憶中她倒是告訴過嚴貞莉，那麽穆南風就是從她口中得知了，只是他這種身份的人，什麽時候會把這種事不關己的小事放在心上了？顧誠誠自嘲不已的想。

跟前的年輕女孩子着實奇怪，穆南風想不明白，難不成他只比她大了幾歲，就有那麽明顯的代溝無法跨越了？

“有一件事情，我想我一直以來都弄錯了。”居高臨下的凝着顧誠誠，穆南風一句話緩緩說出來，神色間居然掠過一絲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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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轉瞬即逝的憂慮并不明顯，顧誠誠沒有捕捉到，她仰起頭盯着他，仿佛在等他接下來的話，兩人視線相交，穆南風會意過來，遲疑了半響才道：“我一直以為，只有歷經滄桑的人才會心思複雜難辨，單純的人是不會的。”

沒有指名道姓，但也就差指名道姓了，顧誠誠再愚蠢也不至于如此，雖然他的語調與神色都不像貶義，可顧誠誠卻很是想笑呢。

原來在他的心裏，她截至目前這樣短暫的一生，還不算歷經滄桑？

原來在他的心裏，幼時失去雙親，沒有一個圓滿的家庭，這不算歷經滄桑。

原來在他的心裏，為了感激嫁給并非心有所屬的人，甚至是仇人，這都不算最可悲不過的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也許所有的人都想一直單純下去。”我也不會例外。

永永遠遠的單純，這該是多麽幸福的一生才足以這般，身邊人又該是如何的小心呵護，才能夠這般，顧誠誠一時竟然無比神往。

沒有深思她話裏的深意，穆南風乍聽之下覺得她答非所問，但是也沒有繼續追着念她，只順手在書架上抽了一本書出來。

《救贖》

“這個給你看吧，對你有好處的。”他遞給她，窗外這時突然起了風，刮在玻璃上發出細微的聲響，顧誠誠一聲不吭接過來，眼底又開始模糊了。

救贖……救贖的意思是什麽呢？一個人曾經道德低下，壞事做盡，後來變得正面向善了，于是盡力挽回彌補，但願那些過失都不再成為過失。

穆南風，為了你們穆家的人，你也算盡心盡力。

“好處？只是對我有好處嗎？”對你們呢？翻開一頁來，顧誠誠身心俱疲的問道。

一顆心壓抑了太久，久到一直疼痛她才覺得那是正常的，可穆南風怎麽知道呢，他只聽出身前女孩子的嗓音有些不對了，低頭看過去，才發現她睫毛濕潤，眼睑處一片晶瑩。

那一刻裏，說不清心頭是什麽感覺，好像所有思緒念頭都亂成了萬縷絲麻，甚至是有一些罪惡的，只是不懂那罪惡從何而來。

“怎麽了？”他靠近了她，連帶着身上的熱源也是。

夜那樣深了，書房裏站了那麽久，顧誠誠是覺得有些冷的，但心上更冷，冷到穆南風只字片語的一句問候，她都覺得陽光離她好近好近，只在咫尺。

如果不是……如果她們不是……那便好了，她有些絕望的想着。

“誠誠？”弄不懂究竟是哪句話傷了她的心，穆南風等不到她的回應又問。

時機還不到，顧誠誠比誰都明白，她拼命忍下了洶湧淚意，不過仰臉看穆南風時依然是淚眼模糊的，無比楚楚。

“沒什麽事，夜色太深了，我就想到，當年我父母也是在這樣的夜晚出了事的。”

不該問的，穆南風暗自自責，他應該要猜到的，能讓顧誠誠失控心傷的事，恐怕只有那件了。

“我很抱歉。”他嗓音低沉的說，末了又加上一句：“可是誠誠，我勸過你，母親也勸過你，很多人都勸過你，那樁事再遺憾也只能是遺憾了，你總是放不下，往後的生活也不會開心。”

既然已經如此，既然你已經嫁給我，成為我的妻子，我也想盡我所能，即使不能給你愛情，也希望有我陪着你的這一段路，可以無憂快樂。

一直都想找顧誠誠談一談的，可是一直都沒有合适的時機，擱在心底的這些話，他想要仔細的對她說，沒想到卻是在這樣的情形裏吐露。

窗外刮着大風，明天定是陰雨綿綿的天氣，如此情況，內外都不适合，可他卻忍不下了。

“誠誠，你不應該總是這樣。”穆南風看着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