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話我不愛聽
易州指關節扣了兩下門,引來裏面三人的目光。
中年男人體型瘦小,眼睛裏卻冒着精光,一看就是個圓滑的人,任是這樣的人,看到易州的剎那,臉上挂着的笑意都有些僵。
“打擾到你們了?”易州嘴角含笑問道。
宗遠看到易州的剎那坐姿都變了一下,一改之前懶散的模樣,後背挺直了不少,目光中閃過一絲窘迫。
也不知道易州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州哥。”宗遠叫道。
易州眉頭一挑,“我上次說什麽的?”
宗遠突然想起來上次那條短信,他說下次見面時改回稱呼。
宗遠閉嘴了。
一字之差,意味着兩人的距離,這個道理易州懂,宗遠更懂。
他不肯,易州也沒強求,他再努力努力,還是有機會讓遠兒改口的,不能急于一時。
易州走到宗遠身邊的扶手上,長腿一伸,随意地坐了上去,“晚上第幾個上場?”
宗遠屁股挪了挪位置,給易州騰了點空間,“倒數第二個。”
“那趕巧了,我第一個,到時候等你下場一起去吃飯?”易州征詢他的意見。
一個節目拍在第一,一個節目排在倒數第二,中間三個多小時的差距,也不知道易州怎麽能輕描淡寫說句“巧”的。
宗遠遲疑了,易州卻不肯被拒絕,“你上場前不吃東西,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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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遠只能點點頭,“麻煩你等我了。”
“遠兒,你這話我不愛聽。”
兩人旁若無人的聊天,鄭淮和白臨選擇性忽視,可惜了彭翔宇和他的經紀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這種直白的無視該讓人怎麽辦,若是說換成別人該發作了,可偏偏坐在面前的是易州和宗遠。
“那我們先走了,有機會一定要和您合作。”中年男人見縫插針地說了句,拉着彭翔宇便走了。
易州掃了那兩人的背影,有些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跟來的負責人從頭到尾被忽視,這會兒也引着彭翔宇二人去了別的休息室。
“王哥,那宗遠很有後臺?你怎麽對他這麽客氣?”彭翔宇回到新的休息室以後依然有些看不明白,不過是個長得好看的小明星罷了。
中年男人在看到小助理找他的時候眼皮就開始跳了,聽說彭翔宇指使宗遠給他讓路的時候,恨不得插個翅膀飛去拎走彭翔宇才好,誰知道這不長腦子的說糊塗話,還讓易州聽見了,重要的是,易州和宗遠的關系看起來有些過于要好了。
易州那個有沒有理都不饒人的性子,竟然會讓着宗遠,還有讨好的意味兒。
“宗遠大概沒什麽背景。”經紀人不耐煩地說道。
彭翔宇一聽,腰杆挺直了,“我就說,一個沒後臺的小明星,還板着張死魚臉。”
中年男人聽他這麽說話,頭發都要豎起來了,“我的祖宗,你能不能上上網,你看看宗遠是誰,就他那是不愛說話,他但凡說了什麽,大家的吐沫星子都能淹了你的成名路。”
“他不是沒背景嗎?”彭翔宇聽着有些驚訝。
“沒背景還混到這個地步才可怕,天元娛樂費盡心思,都沒讓陸興言把宗遠踩下去,你自己想想。”中年男人恨鐵不成鋼,“你還在起步階段,什麽粉絲基礎都不結實,收斂着點吧!”
“行行行,我下次看見他繞着走還不成?”彭翔宇不知道自己的經紀人在擔憂什麽,宗遠那個人看起來沒脾氣又好說話。
反倒是後來進來的易州,得天獨厚的外貌條件,周身的氣場,還有旁若無人的架勢,相處在一個房間裏确實讓人壓力十足。
……
這邊房間裏,易州瞅了瞅這巴掌大一塊地方,“這麽點兒大個地方,也就你肯來。”
“方便。”宗遠淡淡道:“還有人搶呢。”
易州聽他這麽說有些忍俊不禁,伸手想揉他腦袋,看見定型的發膠,又收回手,“小新人嘛,有點動靜就以為自己沖天了,耀武揚威找找存在感。”
這話是在寬慰他,宗遠并不在意,別人認不認識他又何妨,有地方讓自己唱歌就行了。
他這幾年也不是沒遇到過被那些有人撐腰的語言上欺嘲,鳥兒大了什麽林子都有,何況背景上,他确實比不上別人。
易州想着心事,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在他後背摩挲,宗遠的合約應該還有一年多了,到時候若是把宗遠挖來華尚娛樂……
易州搖了搖頭,華尚作為數一數二的娛樂公司,雖然資源上得天獨厚,但水越深越渾,烏煙瘴氣的不适合宗遠待。
他在心底一連否認了幾家公司,眉頭都皺了起來,全然忘了宗遠合同到期是一年多以後的事。
宗遠半天沒聽到他的聲音,偏頭看去,見易州一籌莫展的,“州哥?”
易州回神,“嗯?”
“你要彩排了。”他提醒道。
易州點了點頭,讓鄭淮把自己的話筒拿去後臺調試,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宗遠,“一起去吧?”
宗遠搖頭,他不想在外面嘈雜的環境待太久。
易州沒強求,先出去了。
夜幕降臨,燈光将這片天空都照亮,動感的音樂穿透人的耳膜,震得人內心澎湃。
宗遠找了個偏僻的地方,注視着舞臺的方向。
易州手握銀灰色的話筒,一片漆黑裏,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
乍然間音樂響起,女孩們吼破了嗓子,這種對于宗遠來說吵人的破音,此刻他竟然覺得有些動聽。
這些人都喜歡易州,和他一樣,滿眼都是他。
易州不愧是炸街型的表演者,一首歌的時間帶動了整場的氣氛,直到他下場,所有人還沉浸在興奮裏走不出去。
宗遠看了看空下來的舞臺,轉身通過特殊通道進了後臺。
易州後來一直沒來過,宗遠坐在小房間裏靜靜等待,外面的喧鬧和他再沒關系。
直到有工作人員告訴宗遠,音樂節快結束了,宗遠才對着門邊的鏡子整理了一通衣物,往後臺走去。
齊高陽剛陪着陸興言下臺來到後場,據白臨說齊高陽硬是把陸興言和幾個新人歌手放在一起,撮成了一支節目。
本來陸興言是被齊高陽拿來和宗遠放一個節目的,可他們同臺的次數太多,觀衆每次都目光都會不自覺放在宗遠身上,輕而易舉就忽視了陸興言的存在,況且在宗遠的歌迷面前,陸興言那不夠看的粉絲呼聲被壓得死死的。
所以這回齊高陽學聰明了些,此時看到慢慢走來的宗遠,他心裏還是很矛盾的。
兩年前的宗遠比現在的他鋒芒畢露,曾是他手裏最值得驕傲的存在,他護着宗遠的那份純淨,可惜他這種生來就該走上舞臺的人,卻有着無法控制的缺點,他孤擲一注的勇氣太讓人懼怕,誰都承擔不了他脫離掌控的風險。
如果他一朝一夕之間不顧一切放下一切,伴随着消沉下去的,還有天元娛樂,因為他們拿不出第二個宗遠來。
沒有人敢把好的資源拿去捧一個也許随時會離開的人,就像兩年前他的生日會,他看見易州出了舞臺事故生死未蔔,沒有半點預兆地突然離席,鋪天蓋地的惡言惡語和公司的冷處理,至今他依然沒有後悔過當時的任性。
齊高陽做了他近四年的經紀人,太了解他的個性,他似乎永遠不會因為外界的言語而改變了行走的方向,實話說,他佩服宗遠,可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利益主義者,掌握不了的東西,都想毀掉。
宗遠很少會自己帶設備,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話筒,卻發現手感有些不同,稍微旋轉一下,就見到熟悉的刻字“YZ”。
“你給錯了。”宗遠朝工作人員道。
那工作人員擺手,“沒有,州哥讓我給的,說今天主辦方的設備有點瑕疵。”
宗遠雙手握在話筒上,那專屬于易州的刻字讓他手心微燙。
化妝師給他稍微補了補妝,催促他上臺的聲音就出現了,宗遠走過狹長的通道,走上升降臺站好。
前奏響起,升降臺将他帶到舞臺上,他出現的剎那,臺下的觀衆大聲呼喊他的名字。
宗遠都聽不見,他的耳朵被耳返堵住,整顆心都沉浸在音樂裏。
總有人說宗遠的歌會讓人有代入感,他的歌詞像故事,也像感悟,尤其是他開口的時候,沒有人會去懷疑他的聲音能不能配得上詞或曲,因為只有他,才能唱出那些歌最本質的情感。
曾有網友無聊時排過讓人無法超越原唱榜,宗遠的名字被推進了前三。
副歌結束以後,有一個很長的和聲,宗遠捏着話筒,站在舞臺中央,升降臺把他帶去了更高的地方,他沒有用專輯伴奏的那段和聲,現場表演了這段穿透性的持續高音,觀衆席陷入了謎一樣的沉寂。
有人哭了,不知道為什麽會不自覺地流淚,或許是他的聲音太過于清冷,或許是大家仰望時看見那個纖瘦的男生,雙手握着話筒綻放出光彩的模樣,孤寂又悲傷,堅定也堅強。
這個平日裏低調地能讓人忽視的男生,站在舞臺上像一個無人可以與之并肩的王。
易州靠在鐵皮門杆上,目光鎖定在遠處光線聚集的半空中,對身邊的鄭淮說:“你看見沒有,他背後的光壓在肩膀上的樣子,是不是看起來很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