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苛刻的現實逼急了柯木森。

他沒哭,示弱的眼淚宣洩的是他的痛苦,卻不會使他變得強大。

那些笑着的人會因為他的大吵大鬧和蠻不講理而快樂,但不會因為他哭的多慘而同情他。

他不需要同情,他需要的是理解。

“你看他是不是這裏出問題了……要不我們……”

議論聲環繞着他,撕碎了他全部的希望,正義者們要張開正義的嘴來“保護”他了!

柯木森用盡全力說着平時怎麽也不敢說的話,問着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問題。

我做錯了什麽?

為什麽你們要這麽對我?

我和別人有什麽不同?

誰能告訴我?

“木森……你有什麽事,好好跟媽媽說……”柯媽眼裏滿是對那重重一巴掌的後悔。

“阿姨,要不你們先不去校長室了,先把柯木森帶回家冷靜冷靜吧。”

“是啊,四木現在情緒有點不穩了……”

“媽媽!”柯木森抱頭蹲下,将自己縮成一團,盡量屏蔽着不好的聲音,“我沒什麽不同,我是您的兒子,我沒有得病,他們憑什麽指責我。”

“沒人指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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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關心你。”

“我們是你的同學,振作一點,也不是什麽……大事吧?”

大概是有同學真的在關心他。

“請大家立刻回教室,該上課的上課!該預習的預習!不要在外面逗留!”教導主任通過廣播發話。

學生們不得不戀戀不舍的回到班裏,獨留趕來的七班班主任和對峙的母子。

程安逆着人群走到柯木森和柯媽中間。

“您先去辦公室吧,”程安說,“我是四木的朋友,我來安撫他。”

柯媽眼熟程安,加上班主任在旁邊勸慰,點點頭跟着班主任去了校長辦公室。

校長約談的特權一發就發雙人份,柯媽走到辦公室門口,馮阚正好和母親走出來,馮阚的母親看上去老實巴交的,用沒有光亮的眼對上了柯媽。

“請問柯木森在哪裏?”馮阚用最卑微的姿态問。

柯媽看也不看他,徑直走進辦公室。

領柯木森去教室上課是不可能了,程安索性把柯木森帶回了寝室,沒說安慰他的話,等他自我封閉夠了才開口。

“不會有事的。”程安給了他一包紙。

柯木森接過紙,失神地說:“謝謝程安。”

“別憋着了,哭吧。”程安拉上窗簾,坐在椅子上背過身對着他。

不過一分鐘,柯木森便從小聲的嗚咽轉向了大聲的哭泣,地上落了一地他擦眼淚鼻涕的紙。

四木還是膽小的四木,今天怕是憋壞他了。

“我昨晚上還和馮阚好好的呢,”柯木森哭到聲音發抖,“我媽媽還說很喜歡馮阚,叫我多帶他回家呢。”

“嗯。”程安面對着透過窗簾照射進來的光。

“馮阚超級好的,”柯木森頓了頓,“我也不差,是吧?”

“嗯。”程安說,“你很好。”

“他們為什麽覺得同性戀是有病的,”柯木森說,“我們和他們不一樣嗎?”

“說同性戀有病的人,才是真正生病的人。”程安說。

“因為和喜歡的人談了場別人不認可的戀愛,”柯木森靠着床架,“我就要面對這些本該不存在的偏見嗎?”

柯木森的話引發了程安的深思。

愛和它們的名詞一起被分了類,符合“邏輯”的異性相愛叫愛情,同性相愛叫同性戀,時常會被偏激的人貼上“異類”的标簽。

這條路的荊棘很多,無數人走得小心翼翼。

如果今天是他遇到這足以令人崩潰的事兒,那他的解決方法會是怎麽樣的?

程安想榮嶼了。

他勇敢無畏的男朋友。

他沒必要傷感現在,未來有很長的路要走,得好好看牢身邊的人。

榮嶼和程安開啓了心靈感應,榮嶼推門而入時程安剛好回頭看向門口。同榮嶼一起來的還有馮阚。

落難小情侶一見面就當他們的面來了個深情擁抱,搞的榮嶼待在自己寝室渾身不自在。

“我們回教室上課?”榮嶼說。

程安點頭,和榮嶼走出寝室。

走到靜寂無人的樓梯口,心事重重的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住腳步。

“你睡醒了嗎?”程安倚着欄杆說。

“沒,我醒了下,你人沒了給我吓清醒了。”榮嶼倚着牆壁,前腳搭着後腳,抱着手臂,感覺随時可以就地睡過去。

“我又不會去哪兒。”程安笑了笑。

“我就怕你一聲不吭去哪兒,”榮嶼帶着占有欲看他,“你忘了我給你說過什麽了?”

“我會在你觸手可及的地方。”

“你要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

異口同聲的他們愣了愣,随即笑了起來。

榮老大假裝有道理系列:歷史經驗告訴後人,戀愛能讓人越變越矯情。

不接受任何反駁,誰反駁揍誰。

榮嶼覺得不夠矯情,把剩下的話補完:“這樣我伸手就能牽住你。”

“給,滿足你的心願。”程安伸出手。

榮嶼用大了一個size的手牽住他,把他拉到身邊來并肩站着。

“馮阚和柯木森。”程安想說的話很多,到頭來只說得出他們的名字。

榮嶼低頭看着程安修長的手指,指腹有彈鋼琴彈出來的薄繭,摸起來很舒服,“不是他們本人,我們永遠沒辦法感同身受。”

“馮阚!”

盡頭的寝室傳來柯木森的喊叫聲,馮阚從寝室走出來,對榮嶼和程安說了聲“抱歉”,腳步匆匆的往樓下走。

柯木森跑出來拉住了他,“不要分手!現在能理解我的只有你了!”

“分手?開什麽玩笑?”榮嶼笑着推了推冷着臉的馮阚,“兄弟你找抽啊,這個節骨眼分手,想當個馮世美?”

“你抽我吧。”馮阚不像是在開玩笑,“我和柯木森只是玩玩,別真當我們在談戀愛。”

榮嶼解圍地笑凝固在臉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柯木森不管馮阚說了什麽傷人的話都不願意松開他的手,“你肯定喜歡我的,從沒有人像你對我這麽好。”

“我對你很好嗎?”馮阚別過臉,“後面還不是你往我身上黏的!”

馮阚因為柯木森才融化了冰冷,此刻又将自己包裹了起來,令人捉摸不透他的的內心。

“就是我黏吧!”柯木森臉也不要了,抱着他的胳膊,“你剛才說得話我當沒聽見好不好?”

“我們分……”

程安比榮嶼反應快,拎起馮阚的衣領把人往牆上怼,“你是馮阚?!”

“我是……”馮阚垂眸笑笑笑,“快點揍,揍完我回宿舍睡會兒,昨晚給他免費補一晚上課我都沒收錢。”

程安掏出錢包,甩在他臉上,“你是馮阚?”

馮阚接住錢包,笑的更深了,“是。”

“小老弟。”榮嶼說,“先把人放下來,問清楚。”

“沒什麽好問的,”馮阚竟然把錢包收進了自己口袋裏,“我必須跟柯木森分手。”

柯木森站也站不穩,慢慢松開他的胳膊。

“校長說的對,”馮阚掰開程安的手,“我和柯木森是倆男的,以後也不同路,我成績好,他成績……”

這下換榮嶼揪着他的衣領,把人按在地上,一拳砸在他臉上,砸出個柯木森臉上對稱的紅印。

“我成績好,他成績差。”馮阚站起來,還是一副笑臉。

“我家窮,他家有錢。”

“我有好幾份兼職,兼顧學習和家庭,要賺錢為我母親減輕壓力。”

“我有數不盡的煩惱,你們這些出生便在起跑線前端的人,一輩子感受不到枷鎖的可怕,”馮阚看着柯木森說,“四木像暖暖的太陽,讓我這被寒冷的現實凍了太久的人想靠近。”

“我們有個共同點,”馮阚說,“都是父母的驕傲。”

榮嶼炸了,又把他按在地上,又結結實實來了一拳,直到他兩邊臉高高腫起也不解氣,程安攔住他還想砸下去的拳頭。

柯木森像個木偶傻在原地。

“我和程安你挺像的,”馮阚站起來,看向程安,“理性,占滿了我的人生。”

“但我沒有任性的資本。”

“我這輩子就任性了這麽一次,”馮阚不再看誰,“我喜歡四木,渴望他的溫暖。”

“現實又告訴我,”馮阚往下走,漸漸走出他們的視野,“不能幼稚,喜歡……不一定要有結果。”

等他們回過神,柯木森已經沖下樓堵在馮阚緊閉的寝室門口,拼命拍打着鐵質的門。

“馮阚!”柯木森吼了一整天,聲音已經啞了,“我同意分手,我要告訴你,你真的很好!”

“我喜歡你,”柯木森哭着說,“我也理解你!”

“我理解的,你這樣做是為了保護我!都怪我不是個女生!”

“我以後會好好學習的!”

“謝謝你讓我懂得了很多!”

“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你可不可以給我發條短信,內容不用太多,就四個字就好!”

嘴上同意分手的柯木森心裏估計不是這麽想的,門板咚咚砰砰的響動着,刺耳的聲音讓榮嶼特別難受。

柯木森的聲音讓他們連下樓看看的勇氣都沒有。

宿管員被這聲音吓到,急匆匆領人跑上樓,榮嶼才下樓堵住他們,用人格擔保柯木森不會做出格的事,并且願意承擔所有損失。

柯木森哭鬧了很久,直到和有關無關的人交談完畢,卻沒和柯木森好好談談的柯媽來了。

柯木森像一瞬間長大了一般,不哭不鬧的聽柯媽說話,等她用一種保護的姿勢帶他離開了學校。

貼吧裏的貼子經過于绛整晚的奮鬥全變成了“祝高考生取得理想成績”,還設置了關鍵字禁言,馮阚和柯木森的名字再也不會出現在無聊的貼子裏。

青春兩個字包含了太多酸甜苦辣。

柯木森的初戀結束在這個混亂又清晰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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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有種一不留神寫出完結章的感覺?畢竟不是主cp,墨水不能太多,副cp結束啦,是不是感覺他們的對話很多可以衍生出來?沒錯!他們的故事番外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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