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報警的是熱心過路人,他見這堆人出現在逼仄小巷,知道事情不對,早早報警。
小警局裏蹲了二十來號鼻青臉腫的人,面對嚴肅的環境,皆慫的不行,誰也沒膽兒和警察杠,用虔誠的态度接受警察的批評教育。
警察幾乎每天都要面對這種沒見血的打群架,他挨個詢問:家住哪兒、多大了、姓甚名誰……
“我們認識,鬧着玩,沒有真打架。”
于绛和賒賬哥的口供出奇統一,在警局裏哪分什麽你我,沒有恩怨情仇,五湖四海內都是好兄弟。
流程還是要走完,警察開始做思想教育工作。
榮嶼是年齡最小的,加上有警察給他說情,不需要跟其他人蹲在一起,獨自坐在長椅上。該認認真真接受教育的時間,他态度極其不端正地拿着手機發呆。
“小兄弟你怎麽回事兒!”警察說,“放下手機,認真聽課!”
榮嶼把手機揣回兜裏,看向警察。
“趙老師。”年輕警察恭敬地站起來。
趙妍匆忙地從開會的地方趕來,妝容精致的她成了焦點,只在榮嶼輕描淡寫的話裏聽過她的于绛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作風像後媽,長相像親媽,榮嶼遺傳了她五官的全部優點。
榮嶼趁空掏出手機看程安有沒有給他回消息。
—出什麽事了?!
—我沒事兒,打架被逮住了而已,給我留口熱飯,我等會兒回來。
短信頁面停滞在半小時前,榮嶼放好手機,擡頭看和警察交涉的趙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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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人丢大發了
……
十多分鐘後,踩着高跟鞋的趙妍在他旁邊坐下,儀态端莊,不像平時要跟他吵架前的模樣。
隔一會兒,就有一堆新人擠進來,剩下的人要騰地兒給別人蹲,到小屋裏接受教育了。
“打架打的爽嗎?受傷了沒?”趙妍瞥他一眼。
榮嶼的白T換了個色兒,沾滿了烏黑的巴掌印,還有一點點零星血跡,不知是他的還是哪位仁兄的。
他沒來得及檢查自己哪兒受傷了。
挨過棍兒的位置酸痛倒是能清楚感覺到。
“爽,”榮嶼轉過頭對着她,“你去忙,我自己能解決。”
“你臉上!”看到什麽的趙妍嘴巴張大,字咬的很重。
“我臉上?巴掌印?”榮嶼說。
趙妍在包裏找出一面化妝鏡,遞給他,“臉上有傷。”
榮嶼拿鏡子對準自己擦幹淨巴掌印的臉。右臉沒什麽不對,左臉有一道指甲劃傷的短小傷痕,傷口不深,血凝固很久了。
“我還以為多大的傷,”榮嶼啧了一聲,把鏡子還給她,“你可以走了,謝謝。”
“榮嶼,你是不是很喜歡這種生活?!成天打來打去?”趙妍話語加重。
“打住,”榮嶼說,“您別說我丢你臉了,我聽膩了,你當不認識我吧。”
年輕警察以為他們母子關系很好,即使見到這劍拔弩張的場景,依舊以為是出于“愛”。
“趙老師,你們先回家吧,好好聊聊,”年輕警察對榮嶼說,“別再打架,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
榮嶼站起來,“我先回去了,你自便。”
趙妍也站起來,“上次是我不對,你是我兒子是沒辦法改變的事實。”
上次見趙妍是她在家裏鬧離婚的時候,她說“要是沒有你這個兒子就好了”。
趙女士總是馬後炮,說出去的話當溜溜球似的,以為能用說好話圓回來。他沒什麽缺點,就對她“記仇”。
榮嶼愣了愣,拿着鏡子的手往她面前遞,“你不認我是兒子,我也不當你是我媽,以後少見面,免得我惡心了你。”
“你這狼狽樣就很惡心我!”趙妍說。
“我已經這樣很多年了,你習慣習慣吧。”
榮嶼不像在說氣話,年輕警察也愣了愣。
趙妍低頭看着他手裏的鏡子,榮嶼覺得有濕熱的水滴落在他冰涼的手背上,等他看向自己手背那點水跡時,趙妍已經快步離開警局了。
趙女士是哭了?還是眼裏進沙子導致淚腺分泌了?
榮嶼有些可恥的痛快感,回味着剛才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把她氣哭了,擡腳往外走。
賒賬哥們還在接受教育,撇清關系的“無辜老板”于绛領着兄弟們正好出來,出了警局便嚣張的點了根煙。
其他幾個人餓了,揮手告別去吃飯,于绛要直接回三碗不過崗。
等車期間,于绛說:“我還以為趙妍氣勢洶洶的趕來,會甩個一億出來讓我離開你。”
榮嶼笑出聲,“弱智劇看多了你,她沒那麽多錢。”
“沒一億,”于绛手搭他肩上,貼着他,“一千萬也行,我拿了錢就滾的遠遠的。”
“我現在給你一巴掌,你滾不滾?”榮嶼扯下他的煙,“少抽煙,能多活兩年。”
“今天不請你吃飯,我先走了。”
于绛看了看後面,攔下一輛車揮手離開。
“摳門!”
浪費半天連頓飯都沒撈到的榮嶼憤憤地把煙丢進垃圾桶,擡眼看到立在警局側邊的程安。
他錯怪于绛了。
榮嶼在公共廁所裏換上程安帶來的衣服,直到坐上公交車程安才開口說話。
“不打車?你沒錢了嗎?”程安說。
他們坐在最後一排,前面有零零散散幾個人分開坐,各自埋頭玩手機,即使在後排做點什麽也不會被看見。
“公交車慢一點兒。”榮嶼說。
“慢一點兒?”程安側過頭。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榮嶼說唱就唱,“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榮嶼怕別人聽到,壓着嗓子唱,唱着唱着湊到他耳邊說:“我愛你。”
程安笑了笑,“跑調了。”
“沒情趣,”榮嶼說,“哥沒告訴你在哪個警局吧,你怎麽找到的?”
“用腦子找,”程安說,“百度三碗不過崗附近的警局。”
“那怎麽站門口不進來?”
“我看趙阿姨先進去了。”程安說。
“哦——”榮嶼拖長尾音,“看樣子等了挺久,擔心我?”
“擔心有用的話,”程安拉開車窗,看向窗外,“要醫院做什麽?”
城市的夜景永遠那麽驚豔,彩色的霓虹燈按部就班地閃耀着,看起來很華麗。
程安關上車窗,風卷起的頭發柔順下來,微顯淩亂,理清思路的他繼續看着沉思的榮嶼。
車轉了個大彎,榮嶼往他身上倒,他順勢摟住他。
榮嶼幹脆倒在他腿上,閉上眼睛放松地說:“小老弟你擔心也好,想知道什麽也好,得說出口。”
程安沒聽懂,扒開他的眼皮,強迫他睜眼。
“那我說形象點兒,”榮嶼眨眼,“我去打架,你說你擔心我,那我就不去了。”
“我有什麽事兒憋着不告訴你,你說你想知道,我就說給你聽。”
“小程安對我有反應了,你說你……那我……”榮嶼勾起嘴,“懂我的意思嗎?”
“有去量量你臉皮有多厚嗎?”
程安手肘撐在窗邊,眼睛看着前面,如果有人回過頭,他會毫不猶豫的把榮·不要臉·嶼掀翻在地。
“你看我!”榮嶼摸了摸他的下巴。
程安低下頭,入眼的是他臉上醒目的傷痕,不由得眉頭緊皺。
“你看我那麽喜歡你,”榮嶼笑着說,“怎麽會不聽你的話?”
程安:“……”
榮嶼又說:“其實你說不說我都能猜出來你在想什麽,現代讀心術——和男朋友的心靈感應。”
“你前幾句都是廢話?”程安說。
“我就想聽你說,”榮嶼調整好姿勢,平躺着說,“你擔心我,對我來說,這是最好的情話。”
“說了有用嗎?”
“有。”
有人在這一站下車,程安等人下了,再次看向笑着等他說話的榮嶼。
程安低頭吻在他左臉傷口上。
榮嶼感覺臉頰癢癢的,像有個奶貓,在舔舐他的傷疤,然後用“喵喵喵”的聲音說:不要怕痛哦,有我在。
榮嶼也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會蹦出這個沙雕畫面,程安不像奶貓,可他還是情不自禁地代入了他。
“嗯——”榮嶼無病呻‖吟,小榮嶼差點站起來。
“我擔心你。”程安說,“以後我會說的。”
榮嶼頭次在程安面前紅了臉,不自在地坐好,臉上發燙,體內燥熱,他盡量用天氣太熱解釋,屏蔽掉幻想版的奶貓安。
他可能是某些方面有問題了,竟然在公交車上聯想到了些X級畫面。
“有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榮嶼扇起衣服散熱。
“什麽?”程安盯着他的紅臉。
“我這兒,”榮嶼指着自己臉說,“是一個矮冬瓜用手指甲刮的,從我白T上的巴掌印可以得知,他指甲縫……”
榮嶼看着程安越來越陰冷的臉,沒敢接着說。
榮嶼洗完澡後坐在沙發上陪程媽看電視,他用刀削着蘋果,憋着笑聽衛生間的嘩嘩水聲。
電視裏放着一檔程媽愛看的綜藝節目,程媽沒有笑,淨看榮嶼笑個不停。
“安安怎麽了?”程媽接過榮嶼遞過來的水果,“已經在衛生間很久了。”
“沒事兒,他在漱口。”榮嶼說。
“漱口?你們出去一趟吃了什麽嗎?”程媽說,“你餓不餓?我叫月姨給你做點吃的?”
月姨是家裏請來照顧程媽的保姆,每天換着花樣養胖程媽,做飯水平深受他們喜愛。
榮嶼臉上貼了創口貼,程媽問他原因,他說是不小心刮傷的才蒙混過關。
“不餓,我吃蘋果。”榮嶼說,“安安估計也不餓,哈哈哈。”
“哦?”程媽笑眯眯地說,“什麽好笑的事,快說出來讓我也高興下。”
“不行啊,安安的臉皮沒我的厚。”榮嶼笑笑。
“我第一次聽人說自己臉皮厚哦~”程媽不多問了,接着看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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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木有要洗白趙妍哦,再不稱職,畢竟她還是一個母親,大家接着往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