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軍情
他這樣說話, 顯然是已經知曉了她白日裏去過西院一事。
阿姝猛的打了個激靈,無暇細思他如何一回來便知, 悄悄觑他一眼, 忙起身到一旁,垂首柔順道:“大王恕罪, 實則今日,我曾去西院探望過太子……”
劉徇抿唇望她這幅恭敬認錯的模樣,努力平複心氣, 飲了口熱羹,才勉強和緩道:“你去便去了,直言便可,何故要诓騙我?”
阿姝咬唇又睨他一眼,小心翼翼道:“不敢诓騙大王, 實在是……不願教大王生氣……”
她說着, 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拿一雙黑漆漆的晶瑩眼眸怯怯凝視。
劉徇面色微僵,明知她這是故作可憐,博他心軟, 卻控制不住的中了招,此刻只好默默撇開眼, 一點怒火也發不出來。好半晌, 他才勉強肅然道:“既知我不喜,為何還要去?”
阿姝唇邊略過一抹難言的隐秘笑意,為難道:“太子以飲藥相挾, 我怎敢不去?他是一國太子,為保我趙氏平安,才特來搜捕鄭胥,若在我府中出事,豈不是要牽連我與兄長?”
劉徇陰晴不定的瞥她一眼,深吸兩口氣道:“此事你莫再操心,不出五日,他便要啓程回真定。”
“多謝大王。”阿姝終于露出狡黠的笑,頰邊映着兩個淺淺的梨渦,仿佛是個詭計得逞的小狐貍。
劉徇忍不住冷哼一聲。
她方才那樣說,不正是暗示劉安遲遲未肯離去,趙祐與她都不便出手,只好他這個蕭王想法子将人送回去。雖知道被算計,他卻只得毫不猶豫的跳進她設下的套中,否則,劉安怕是真會再逗留十天半月。
這樣想着,他有些氣惱,不由伸手将她扯近,捏着她下巴恨恨道:“昨日你是如何答應我的,可還記得?”
昨日?
阿姝倏然想起,他曾要自己別再同他兜圈子作對。
她遂尴尬的沖他笑了笑,躊躇片刻,大着膽子伸出雙臂主動環住他腰際,羞赧道:“大王,我知錯了。”
劉徇眉心跳動,心口一陣酸麻,猛的傳遍四肢百骸,一個未忍住,便将她托住,狠狠咬了口她的唇。
美人撒起嬌來,任誰也抵擋不住。
……
接下來三兩日,劉徇依舊早出晚歸,與趙祐二個外出與邯鄲大族交通聯絡,短短時日間,已取得許多大族的支持,成果頗豐。
與此同時,他也暗中派出幾人在邯鄲附近,尤其是山匪間打探鄭胥的消息。
他早有估計,鄭胥既深恨他,潛入趙郡中要尋趙氏的麻煩,旁的郡官與大族絕不會接納他,他走投無路下,只有與當地草寇莽夫等同流合污,伺機游說,劫掠趙氏。
果然,不過三日,便有消息傳來,原來鄭胥的确與邯鄲城外一股新集結的匪寇們有所勾連。那群匪寇自南面北遷而來,不了解冀州形勢,只道先占山為王,草莽出身者遇鄭胥這等大族官家落難的,三言兩語便被蠱惑,不但收留了他,還奉其為座上賓。
劉安既知鄭胥入邯鄲,必然也能打聽到他的所在,只是不願這樣快便出手罷了。
趙祐礙于身份,不能逾越,劉徇卻不必顧忌。
他當即便又派人前去摸清那群山匪的底細,第二日便與郡守一道,領着兩千人馬圍至山下,以三十石糧換取鄭胥。
三十石糧于鐘鳴鼎食之家自然不算什麽,于那些出身草莽的山賊匪寇卻是十分豐厚。更何況,還是郡守與蕭王親來。
不過一兩個時辰,他們便将鄭胥等人五花大綁,驅趕而出,送至劉徇面前。
鄭胥年歲已不小,經此連日颠沛流離,狼狽逃竄,又兼懷恨在心,早已面憔悴如尋常老翁。饒是如此,到得劉徇面前,仍是忍不住怒目而視,破口大罵。
郡守忙命人以布料将他嘴捂住,令他只得悶聲掙紮。
劉徇絲毫未因他如此行徑而生惱怒,只閑庭信步至他面前,居高臨下道:“殺鄭女于我有何好處?”
鄭胥并不想聽他多言,奈何口被塞住,發不出聲,只得将他話聽進心中去。
劉徇又道:“我本就要與真定聯盟,即便想殺鄭女,也該待取得真定兵馬之後再行事。”他觀鄭胥漸漸的掙紮小了些,又道,“我也曾疑惑,何人要如此挑撥離間,不久前得知,那日鄭女身邊的婢子們,曾與監軍謝進府中人有過關隘。如此,你可明了?”
鄭胥起初茫然,随即反應過來,頓時雙目漲紅,又怒又恨,發出悶悶的怒吼聲。
他原只是因女兒慘死異鄉而一時沖動,之後更未再想過其他可能。如今經劉徇一提醒,方明白,謝進定是忌憚劉徇勢力過大,才行此挑撥離間之計,使劉徇與真定之結盟愈脆弱。
可嘆自己愚鈍,經過這樣久,做了這樣多錯事才得知真相!
悲憤與悔恨交織下,他目眦欲裂,竟是猛咳一聲,嘔出一口鮮血,浸濕口中布料,雙眼一翻,便咽氣了!
衆人見此,皆心有不忍,奈何無力回天,只得将他屍首衣冠稍整,運回趙氏之地。
劉徇命人将屍首交于劉安過目,親自前去探望道:“太子身體有恙,孤特替你将鄭胥捉了來,此行目的應當已達成了吧。”
劉安自那日阿姝來探望過後,仿佛已知道她再也不願來,便不再拒絕用藥,至今日已好了大半,雖面色仍憔悴,卻已能行動自如。
他自知大患已除,再無理由逗留,只得點頭應了,勉強道:“多謝大王費心費力,安慚愧,明日便啓程歸真定向父親複命。”
如此,劉徇總算心滿意足。
第二日,劉安啓程離去,阿姝與鄧婉皆未露面,只劉徇與趙祐将其送走。
……
礙事者一去,劉徇直覺舒坦了不少,連着早出晚歸後,皆是和顏悅色,再未與阿姝紅過一回臉。
阿姝似乎也已摸透了他的性子。
他平日裏看來和煦,實則脾性雖然不錯,內裏的心思卻不少。她身為王後,若不觸及他底線,自然能與之和睦而處,若不然,他定會要她戰戰兢兢,不得安生。
如此,她便日日只順着他的意,當個賢良又柔順,偶爾扮嗔撒嬌,讨他歡心的妻,竟令二人愈加和諧。
他十分中意她的美色,這一點她一清二楚。
初成婚那段時日,他仿佛放不下心中負擔,不屑于承認自己貪色,近來卻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越發坦然享受起來。
起初兩日,經白日疲憊奔忙後,他夜裏回來,也定要拉着她折騰一番。到這兩日,他的公事漸辦得差不多,外出的時候少了,便時常白日裏也要與她膩在一處,将她當個榻上的靠枕一般,讀書也要挾在臂彎裏。
她原本有些不适應,可想着不多時,他就該回信都,便也不多掙紮,只是柔順的趴在他懷中,任他像逗貓兒似的随意揉撫。
直到這一日,信都中忽然送來軍報一封,言西北接并州的常山郡中,占地為王的梁弇,不但已然悄悄将勢力擴張至并州,更于三日前,在靈壽城中稱帝,集結八萬人馬,磨刀霍霍欲東去直擊信都。
如此一來,戰事又起。
此非秘信,他拆開閱覽時,也未避開阿姝,仍是将她摟在一旁,只是面色卻慢慢凝重起來。
阿姝觀他神色,忍不住略過攤開在桌案上的帛書,将事情看了個大概。
她遂小心翼翼問一句:“大王,可是不日便要啓程離去了?”
劉徇面容微微一滞,轉眼望她,仿佛覺得能從她極力裝作擔憂的小臉上看到幾分難以掩飾的輕松。
他眉心再度跳了跳。
連日來,二人蜜裏調油般的膩在一起,教他差點忘記了,這女子有多不待見他。此刻知曉他不得不走,只怕心裏正偷着樂。
他遂沒好生氣的将帛書疊起又塞回竹筒中,伸手掐一把她嫩得能揉出水來的面頰,恨恨道:“此地事宜已近尾聲,我明日稍事休整,午後便啓程。”
他說罷,直接伸手取下她的發簪釵環,湊過去親吻。
“你可滿意了?”他咬着牙問。
阿姝勉力裝作擔憂的樣子,嘴角的梨渦卻淺淺的印出來。她心中知曉他是日後霸主,終将登頂,絕不會在此時有何危險,犯不着無故擔憂,接下來只需享受有限的自由時光便好。
他咬了口她的鼻尖,伸手将人抱到榻邊壓倒,正要俯身上去親,卻聽緊閉的門外,有婢子的聲音:“大王,公子言今日開了兩壇好酒,請大王前去共賞。”
屋裏二人還交疊着,劉徇暗暗捶了捶額,趙祐素有分寸,絕不會無故請他前去。
他無奈閉目,将臉埋入她頸窩處,半晌才起身,将她衣物拉攏,慢慢道:“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
此刻正值黃昏,該是食哺食的時候,劉徇入廳堂時,趙祐已命人置好桌案,案上滿是精食細脍,坐塌邊,還擺着兩壇剛剛開了泥封的酒,芳香四溢,綿長細膩,的确是上好的陳釀。
趙祐一見他入內,趕緊起身上前,恭敬行禮道:“祐唐突,請大王來此一敘。”說着,躬身做個“請”的手勢,将他引至上首正中之榻,自己則于下首之位坐下。
劉徇也不與他兜圈子,斂衽坐下後,便直接問道:“君山喚我來此,應當不只是飲酒這樣簡單吧?”
趙祐親自替他斟了一杯酒,聞言略慚愧的笑道:“大王明鑒,不過,我也仍是老生常談,左不過是為阿姝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周六啦!!所以——不更啦!!可能再過兩到三個周六,工作交接完之後,就可以從此日更不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