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伊爾邦尼露出怨怪的表情,好像阿肯娜媚問得是多麽愚蠢的問題,他帶着驕傲理所當然道:“夕梨·伊修塔爾,自然是愛與戰争的女神,天空拂曉金星閃耀之時,從泉水裏顯靈的天之驕女。”
這話實在太空洞了,阿肯娜媚聽在耳裏卻不是滋味,莫說是國人了,她何曾讓臣下乃至自己的親人帶着如此的驕傲贊頌過,那點被圖坦卡蒙強逼而得的進步,在夕梨·伊修塔爾面前幾乎無所遁形。
阿肯娜媚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耐下性子來,畢竟尚有傳說西臺這位戰争女神是穆爾西裏耍的愚民手段,或許究其本質,不過是徒有虛表。
“我要你回答的,是穆爾西裏何時認識的她?”阿肯娜媚又加了一句:“又用何種手段造就了她?”
伊爾邦尼臉上帶着如夢似幻的微微笑意:“不是凱魯皇子找到的她,而是上天将她賜給了西臺。她在金星閃耀之時在泉水裏出現,是值得皇子一生專情的女人。”他嘿嘿笑了出來:“她不需要任何人造就,她有勇氣、有天分并且有皇子的愛,她是個獨立堅強的女人。”
所以說穆爾西裏說的不是大話,一生只愛一人,一生只娶一人,他竟真的找到了?!伊修塔爾果真是這樣一個女人,她并非全然倚靠男人的幫助!阿肯娜媚抿緊了唇,那個被吊在房頂上的自己多像一條醜陋而扭曲的被烤焦的魚,而伊修塔爾固然是個身份低下的平民,卻躍入了更加廣闊的大海。
伊爾邦尼得意道:“資質出衆的皇帝,伊修塔爾來做皇妃,賽那沙皇子作為近衛長官,我為元老院的骨幹,一切就是這麽完美!”
阿肯娜媚氣結,脫口而出:“不,并不完美,賽那沙皇子不會成為近衛長官!西臺帝國沒有所謂的完美!”
她知道,她至少用死亡換來一些先知!無視安普蘇和蒙妲麗的奇怪眼神,阿肯娜媚知道自己是正确的,即使賽那沙皇子這次不會死在和親的路上,但是夕梨·伊修塔爾為了成為皇妃,必須接受娜姬雅皇妃的條件,成為近衛長官立下戰功才能服衆。
不管近衛長官是賽那沙·穆瓦塔裏自己的願望,亦或是西臺高層對他的要求,這位從出生就無緣帝位的皇子,最後成為近衛長官的理想一定會落空。
伊爾邦尼似乎歪着頭在思考,須臾嘻嘻笑道:“那又如何?就算失去近衛長官的職位,賽那沙皇子也不會背叛的,因為有雙重保險。”
他揪着自己的長發,這是他身上唯一僅存的毛發,長發披洩讓他光溜的身體感到溫暖與舒适,伊爾邦尼玩了起來。
阿肯娜媚盯着他好一會兒,不确定他是否清醒了,唯恐他在作戲。蒙妲麗發現了皇妃的顧慮,上前将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按壓在伊爾邦尼頸間,察覺到血管異于尋常的快速跳動,證明此人仍在亢奮中,她朝阿肯娜媚微微點了下頭。
對于阿肯娜媚問起何為雙重保險,伊爾邦尼眯着眼睛:“賽那沙皇子是凱魯皇子的母妃養大的,人的成長絕非一朝一夕,他不會背叛手足。還有呢……”伊爾邦尼突然壓低了嗓音神秘道:“他也喜歡未來皇妃,甚至在和米坦尼開戰之前把夕梨撸走了,雖然是娜姬雅皇妃的陰謀,不過那才是人類最真實的內心呢!”
真是個可悲的男人呢!阿肯娜媚這樣想,被親情與愛情捆綁得動彈不得的男人,即使漫天的風沙不會要了他的命,哈圖薩斯凜冽的寒風同樣凍徹骨血。
但是只要她和圖坦卡蒙此生能夠平安無事地活下去,西臺就是埃及最大的敵手。法老除了身體虛弱,阿肯娜媚堅信他的謀略膽識都不會遜于穆爾西裏,或可勢均力敵,然而如果伊修塔爾真如伊爾邦尼所言,是一名如此優秀的女子,她阿肯娜媚又要如何自處?她簡直就是埃及的甚至是圖坦卡蒙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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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肯娜媚告訴自己,不能勝也要保證不能輸,那場騷亂雖然少不了西臺人的蠱惑,可是站在頂點的伊修塔爾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以及死亡。
阿肯娜媚覺得自己如此渺小,渺小到對手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渺小到極度恥辱的程度。
她閉了閉眼睛,伊爾邦尼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這位聰明絕頂的書記官卸下心防之後竟然是這樣的一副模樣,他陶醉地看着阿肯娜媚痛苦的蹙眉,美人捧心竟也可以優雅到讓人動容的地步。
他憂愁起來,想要安慰阿肯娜媚,阿肯娜媚冷冷道:“這張臉太難看了,弄暈他,保證他醒來什麽都不記得。如果有什麽閃失,蒙妲麗你知道該怎麽做。”
鎮痛藥品超過一定的劑量會讓人瘋癫而死,蒙妲麗下意識看看傻笑的伊爾邦尼,又看看自己多年行醫,在進入神廟後才得到的金蓮花藥箱,堅定地走上前去,拿出一個香油罐往伊爾邦尼鼻端扇了扇,他眼白一翻就暈了過去。
阿肯娜媚極為欣賞蒙妲麗的幹脆利落,尤其是她對醫學的向往和野心,比一心向往金錢與權勢的投靠者更值得信任,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夥伴,阿肯娜媚臨去前鼓勵道:“你的優秀遠勝于你的年輕,哈圖謝的蒼老已經壓過了他的經驗,也許未來埃及會有一位女禦醫長……”
蒙妲麗惶恐道:“不,不,皇妃殿下,哈圖謝老師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師長……”
阿肯娜媚搖搖頭:“他老了,醫生可以緩解病痛,卻不能更改命數。他需要一個接班人,而且只有升任到這樣的職位,你才能接觸到藏于神廟深處的穆特女神的聖典。”
聖典是每一個醫生的至高追求,蒙妲麗說不出話來了。
阿肯娜媚欣慰地看着她,她有了第一位可靠的夥伴。蒙妲麗雖是醫生,能夠解決阿肯娜媚的某些煩惱,但是阿肯娜媚的命運,卻不是醫生可以治療而逆轉的,沒有任何夥伴幫得了她。
因為阿肯娜媚被法老推上舞臺,并得到了大祭司妮法娜拉的尊敬,納菲爾提提皇太後表現得非常煩躁。她不是不願見到阿肯娜媚獲得進步,可是這個女兒還年輕,何必這樣急着争權,她完全可以等到自己幹不動的時候再順理成章地接過手去,何必讓那些各懷心思的大臣看母女倆的笑話。
皇太後因此生了悶氣,以至于被前來求見的阿伊輕易看穿了心中所想,他自然希望皇室的鬥争越激烈越好,自己才能從中漁利。往年阿蒙神大祭司與皇太後的聯系十分緊密,上貢的財物幾乎都落入了這個米坦尼女人的囊中。如今法老日趨強勢,削弱皇太後的勢力,阿蒙大祭司或許會投入他阿伊的陣營,屆時那數不清的金銀與供物,都少不了他的一份。
阿伊摸了摸稀疏的白胡子,又想到那位妙齡又可人的皇妃,默默将她和眼前的中年女人比較了一下,覺得以自己七十歲的年紀來說,十幾歲和三十歲實則沒什麽區別,對他來說都年輕得很。他做着一并接手的白日夢,一邊谄媚道:“似乎是皇太後與皇妃從阿拜多斯回來之後,法老一直很康健呢!”
皇太後危險地瞪視着阿伊,阿伊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皇太後想要得回權柄,關鍵在法老身上。失去了法老,皇妃一無是處,而阿肯娜媚不是個會自己主動争權的性子,不過都是法老在其背後慫恿。法老一旦病倒了,她還是得聽自己母親的,偏偏圖坦卡蒙就是一個自出生起就不太康健的帝王。
納菲爾提提現在并不想要圖坦卡蒙的命,他不聽話,不代表他的繼任者會聽話。皇太後對他的期待,至少是活過阿伊,不然她那個容貌光耀的女兒就要落在阿伊手中。
看着幾乎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被阿伊玩弄,這會讓皇太後感同身受,并且納菲爾提提舍不得手中的權柄被這只好色的老狐貍瓜分。
“法老的康健是整個埃及的幸事,”納菲爾提提顯得很是莊嚴得體:“阿伊,你退下吧。”
阿伊吃不準皇太後到底下不下手,但無論如何,這件事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只是說了一個建議而已,他步履輕快地離開皇太後宮殿,宰相大人總是不缺去處的。
納菲爾提提召來了雕像師,幾年前她就想做一尊胸像将自己的美麗永恒定格,不過一直不太如意。今天突然想起這件事,是因為端坐不動有助于思考和平靜。
但是雕像師在觀察了一陣後謹慎說道:“皇太後,我并不建議用您今天的臉做模,固然您今天也十分美麗,可是神态中卻如獅虎般兇惡,這樣的雕像不但不能流傳,甚至不能讓旁人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喲,皇太後要讓圖圖纏綿病榻咧
苦逼的小皇帝
古埃及的醫術是很發達的,埃伯斯紙草文稿是史上第一部醫學文集,裏面記載了700多個病歷和藥方
就連生孩子,都已經出現了婦科醫生和助産士啦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