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站在爐子前,方以慈重複着那一千零一個動作,聽着不斷湧進店內的客人點餐,将面條扔進熱水裏,撈起放進碗裏,再放到盤子上

,然後轉過身切鹵味,接着連着鹵味一起将餐點送到客人桌上。

她的日子依舊忙碌,她時常在想,也許她已忙慣了,要是閑下來沒事做,她反而會發慌,反而會不知所措。

就像陀螺,一出手只能不停不停的轉,陀螺最終仍然會停下來,正如沒有人不會倒下,但在那一刻來臨之前,命中注定只能不斷旋

轉。

她是這樣評價自己的,方以慈知道,這些年她就是為了方家而活,為了兩個妹妹而活,她沒有多想自己的人生,只要妹妹可以平安

長大,好好讀書,有好的出路,她怎樣都無所謂。

往後的日子,就算會獨自一人也沒關系,她早就打定主意,只要妹妹們都大了,找到自己的幸福,嫁給一個疼她、愛她的好男人,

她就算是了了責任。

然後她會繼續在這間面店賣面,靠着這項手藝養活自己,方以慈很有自信,憑她的手藝一定可以養活自己。

這些年,她沒有想過個人的感情,好像一個人本來就該這樣獨自活下去,好像……這是她的命運,也是她的義務。

因為記憶裏,她永遠都記得那個她不得不抛下的男人,這十多年來,她的日子漸漸好過,卻常常想着那個背負龐大債務與兩個弟弟

的男人,擔心他有沒有找到自己的出路……

在确定那個男人走出自己人生的坦途之前,她沒辦法考慮自己的感情,更無法追求個人的幸福。她知道,這是當年為了了卻自己的

責任選擇與如松分手所必然付出的代價。

她甘于承受這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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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當年分手時,他們有約定,這些年更是靠着那個約定撐過種種難關,讓自己在每一個痛哭失聲的晚上,有擦幹眼淚期待明朝陽

光的勇氣。

但是她知道經過十二年的光陰,那個人也許變了,也許他又找到了他真正的幸福,不過她安慰自己,只要他幸福就好。

只要他幸福,快樂的活着,就能稍稍減少她心中對他的歉疚。不一定要她,她可以一個人好好活着,沒有關系。

經過十二年的分離,她深切的知道,幸福太難得了,只要能幸福就好……不用轟轟烈烈,平凡的幸福就好……

終于有了空檔,方以慈站在爐火前發着呆,好像從醫院回來之後,她就常常這樣發呆。

晚上因為四個弟妹都在,如鐘和如風也回來幫忙,為了怕讓弟妹擔心,所以晚餐時段她盡量專心工作,不顯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

但中午時分只有她自己,她便無法自制,常常思緒飄遠,想起過往,想起現在,更想起那天在急診室的病床旁,那個對着自己落淚

的男人。

這場重感冒真是這幾年來她生過最重的病,為了要好好照顧妹妹,她不敢随便生病,就算生病了也不能休息。

但這一次,她發高燒到昏倒,腰部的痛楚也無法再忍耐,就這樣在妹妹面前昏倒,讓兩個妹妹吓到不停哭泣。

這些事她都是在朦胧間意識到的,包括那個在病床畔用熟悉又陌生的溫柔話語安慰她的男人,讓她可以放松緊繃的身體,也放松心

情入睡。

即便經過這麽多年,他依舊擁有能安定她的心的力量。

躺在急診室的病床兩天,她好好的睡了一覺,重感冒好轉,連腰痛也好多了。她在急診室躺了兩天,醫院方面就是找不到病房讓她

住,幸好病情沒惡化,老天爺留了一條命讓她繼續盡未完的責任。

「怎麽在發呆?」

「……趙老師?」

「我來吃面,這次我自己付錢。」

「這怎麽好意思……」

「你賺的是辛苦錢,聽說你前陣子還病倒住院,我是說真的,讓我付錢吧!別再請我了。」

方以慈苦笑,「讓大家擔心了,好多人都很關心我,一直問我身體怎麽樣。」

「你的面店在這一帶已經出名了,好多人都說你的手藝很好,都喜歡來這裏吃面。」

「謝謝大家的照顧……老師快點進來坐,我煮面請……」

「別再請了……」

「我煮面給老師吃,不是免費的……只是還是會算老師便宜一點。」

趙士平笑着,看了眼前的她一眼,其實心裏有話想說,卻是欲言又止,只得先走進店內找個位置坐下,再找時機問問。

問什麽……說來慚愧,一個喪偶的男人想問感情的事,還像個沒談過戀愛的毛頭小夥子一樣,真是丢臉。

五分鐘後,方以慈端着面走過來,還切了一大盤小菜。

趙士平看着苦笑,「你不能因為我說要付錢,就切了一大盤小菜啊!」這是玩笑話。

「這是請老師的。」

「拜托,真的不要請我,這樣我真的會過意不去。」

「可是……」

「好了!好了!你又要把我是以恩和以惠的老師這個理由搬出來,我已經聽了好幾年了……」

雙手卷着圍裙,将手擦幹淨,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趙士平笑着,發現這個女人真的跟其他的女人很不一樣。

她很單純、很認真、很熱情,她一個女人撐起整個家,照顧養大兩個妹妹,更可以證明她很樂觀。

他自己喪偶,幾年來一直灰心度日,所以他很羨慕她的樂觀,因此也很想靠近她、親近她。

「那天以惠跑來找我,要我……要我……」

「以惠說什麽?」

一咬牙,決定直說:「要我追求妳!當時我吓了一大跳,不過……我其實一直很想這樣做。」

方以慈訝異到不行,捂着嘴,不好意思的看着趙上平,「老師……對不起,以惠那孩子亂說話,真是對不起,給老師找麻煩了……

」她顯然沒聽到趙士平後面那句話,不然她應該會更驚訝。

「不會,因為我……我其實也很想……很想……我一直也很想鼓起勇氣來追求妳……」

「老師……」

趙士平趕緊接話,「你不要覺得有壓力,我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但是心裏的話還是想說出來,不然自己會後悔。」

方以慈很訝異,想了想,看着趙士平,眼睛裏一片清澈,一點瑕疵也沒有。「老師,對不起,我心裏已經有人了。」

「有人?」他很訝異,「我可以知道是誰嗎?因為……就我的觀察,你的身邊好像沒出現什麽男人……」除了那天……

「其實……」第一次,方以慈試圖解釋她曾經經歷過的感情,「我十二年前曾經交往過一個男朋友,後來我因為要照顧中風成為植

物人的父親,還有以恩和以惠,沒辦法兼顧感情,就跟他分手了。

「事實上,那個男生也有自己的責任要盡,他的父母生意失敗,欠下龐大債務,後來父母又意外身亡,他有兩個弟弟,他除了要還

債,還要照顧弟弟,就這樣,我們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趙士平聽着,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女人竟背負着這麽大的犧牲。

「這些年我一直很遺憾,沒辦法在那個男人最需要我的時候陪在他身邊,兩個妹妹漸漸長大,家裏的狀況也變好,但越是這樣我越

是遺慨,很想知道那個男人的日子有沒有好過一點……」

「你覺得當時你們會分手,是你的錯嗎?」

「……我不知道,但是當時我确實做出了選擇,舍棄了他。」

「他也是啊!」趙上平看着她,「你一直懷抱着歉疚,他呢?」

「我想他也很歉疚吧……」否則他們彼此再見時,何必如此關切的詢問着對方的狀況、何必一再道歉、何必期待對方比自己幸福,

藉以化解心中難以言喻的強烈遺憾?

「那個男人現在人呢?你們還有再見面嗎?」

淡淡一笑,「有!他的債務快還清了,兩個弟弟也長大了……我很開心,他也克服了他的難關。」

「你還愛他嗎?」

點頭,毫無猶豫,「愛。」

「所以,我沒機會了。」

「……對不起。」

趙士平揮揮手,他知道,面對這樣一段用十二年的等待與祝福建立起來的感情,他是敵不過的。

「等一下……你說的男人,該不會是那天那個人吧?」

那個看起來瘦弱,眼神卻如此堅定的男人,當時他還在勸以慈收他的面錢,那個男人卻用三兩句話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似乎也斬

斷他和以慈的聯系,那男人仿佛希望他和以慈之間僅止于老板和顧客的關系。

「就是他……」

「難怪,難怪他……」搖頭不語。

難怪當時那個男人會展露出一絲嫉妒的樣子。

「他怎麽樣?」

搖頭,「沒事……」語氣一轉,「把我剛剛說的話忘記,從現在開始,我們是朋友,祝福妳。」

他不會傻到以為自己可以打敗這十二年感情的牽扯,那種看似相互割舍,實則相互祝福的牽引,比交往數十年還要深刻、強烈,只

是有時候,當事人沒有發現罷了。

「謝謝。」接下他的祝福,卻沒有信心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方以慈在心底苦笑,畢竟還是隔了這麽多年,他們也都不是當年的自

己了,又該怎麽延續當年的幸福與甜蜜呢?

汪如鐘和汪如風回到了方家的面店幫忙,這次回去幫忙并不是自願,某程度算是出于大哥的拜托。

「……去幫幫以慈的忙,至少這段時間別讓她太累,讓她有機會休息……」大哥是這樣說的。

大哥從來不曾要求他們什麽,大哥永遠都是最疼他們,給他們最好的,幫他們扛下一切重擔,也因此,一聽到大哥開口拜托,如鐘

和如風就算對方家兩個妹妹有什麽不滿,也必須吞進肚子裏,乖乖去幫忙。

其實如鐘還好,也沒什麽不滿的,一開始他就不覺得這件事他們有什麽資格插嘴,當年兩個兄姊分手時他們才幾歲,個中原委他們

哪會懂?

以恩也是同感,但以惠和如風可就不這麽認為,兩人為此吵了好幾次架,有幾次甚至是在汪如松和方以慈面前,讓兩個兄姊更加難

過,甚至讓汪如松對以惠說出「我不會再來找以慈」這種話,企圖平息以慈面臨的窘境。

大哥跟以慈姊說來都是傻瓜,他們都認為當年兩人選擇分手是自己的錯,都把責任扛在自己肩上,沒有怪過對方。

也因此,他們對于彼此再續前緣顯得被動,似乎都在等對方主動,因為他們都認為自己有錯,都認為在對方原諒自己之前,他們都

沒資格向對方要求什麽,包括感情。

雖然應該對這兩個養大他們四個弟妹的人表示一些尊敬,但說真的,看着他們現在的狀況,汪如鐘真的覺得這兩個人都是傻瓜、笨

蛋!

事實上,連以惠和如風都感覺到哥哥和姊姊之間的感情很強烈,自從以慈住院,方以惠就很少跟如風吵架。

兩個人顯然都克制許久,但這兩人不吵架好像就不知道該怎麽相處,就幹脆不說話,對上眼了幹脆移開眼神。

這天四人放學後相約一起離開,因為汪家兩兄弟要到方家去幫忙搬東西,把東西搬到方以慈的面店。

方以惠走在最前頭,中間是汪如鐘和方以恩并肩,後面則是汪如風。這兩個人一前一後,就是不肯湊在一起。

「他們兩個現在是怎樣?」方以恩問。

聳肩,「大概知道他們只要一見面就吵架,索性別碰面。」

「所以他們這樣不講話也是好事?」

「也不是這樣說,但至少他們不講話,就不會再說一些讓你姊、我哥難過的事,所以算是好事吧!」

這時走在最後頭的汪如風對着前面喊了一聲,「還要多久才到?」

汪如鐘挑眉,對着前面的方以惠喊着,「以惠,如風問還要多久才到?」

「哼!你跟他說,不爽來就不要跟啦!愛哭又愛跟路……」

「哦!如風,以惠說……」汪如鐘果然要幫忙傳話,方以恩趕緊攔住他。

「拜托,你是要他們又吵起來嗎?」回頭看向汪如風,「就在前面了,快到了,再五分鐘。」

「哦……」

汪如鐘淡笑,「其實還是希望他們吵一吵……想想他們也是因為心疼大哥和以慈姊,才會跟對方吵架……」

「是啊……」

又定了一段路,四人終于來到方家,方以惠和汪如風一前一後,依舊不交談;走在中間的汪如鐘和方以恩反而不斷交談,甚至說到

汪如松前陣子跟他說要買房子的事。

「所以你們可能要搬家了?」

「大概也是在附近吧!畢竟大哥在這裏工作,能搬到哪裏去?」

「說得也對……到了。」走到公寓前,拿出鑰匙開門,「上去吧!就在三樓。」

爬上樓梯,來到三樓,方以惠打開門,四人走進方家。也是間不算寬敞的小公寓,但整理得很幹淨。

「很幹淨啊!」

方以恩笑了笑,「都是以惠的功勞,家裏都是她負責掃地、拖地;我負責煮飯、洗衣服。」

汪如風話說得很酸,「看不出來喔!真是看不出來……」

「你怎樣啦!要吵架是不是?來啊!我怕你啊!」

「好男不跟女鬥,我懶得跟你吵。」

方以惠很不爽,「我告訴你,是我不跟你吵,不是你不跟我吵,你每次都吵輸我,哪有資格跟我吵?」

「我哪有吵輸你?都是你每次只會捏我耳朵……」

「不認輸的男生最讨厭了,明明就吵輸我……」

眼見兩人又鬥了起來,汪如鐘和方以恩對望一眼,無奈的嘆息,他們剛剛竟然還一度認為這兩個人與其彼此不說話,不如吵一架。

「你們還是繼續保持剛剛的沉默,好不好?」

「哼!」

「哼哼!」

方以恩趕緊上前将兩人拉開,「好啦!我們是來幫姊姊搬東西的,不要吵到忘記要做正事了。」

拉開妹妹,指着角落的兩箱東西,「如鐘、如風,你們力氣比較大,那兩箱東西就麻煩你們,如果真的太重,就用推車好了,反正

面店就在附近;我和以惠到房間把東西搬出來,你們等我們一下。」

「好。」

兩個女生進了房間,汪如鐘蹲下身檢視箱子裏的東西,都是些食材,大概是廠商寫錯地址,寫到以慈姊的家,所以才會沒送到店裏

「哼!兇婆娘。」

「我已經懶得說你了,反正我看你大概也很喜歡被以惠罵!」

「我哪有……」

「不然從明天開始,你回家,不要再來?」

「我才不要……」

「喜歡就喜歡,幹嘛這麽別扭?」直接說出弟弟對以惠的感覺。

「我哪有……」

「還是你覺得,像大哥和以慈姊分開這麽多年比較幸福?」

汪如風楞了楞,立刻搖頭。

「這就對了,能陪在身邊當然比較幸福,說真的,大哥和以慈姊都很可憐,他們為了我們犧牲了自己……」

這時,方以恩和方以惠抱着東西走出來,方以恩嘴裏喃喃念着,「姊說這些衣服要送給人家,我們已經用不到了,這幾天她都在整

理……謝謝!」汪如鐘上前幫忙接過。

汪如風也有樣學樣,上前幫方以惠接過;方以惠先是楞了楞,但還是交給了他,撇開頭,表情似乎很不屑,臉頰卻微微赧紅。

就在此時,有樣東西從衣服堆中掉了出來,飄落在地上,看那緩緩飄落的樣子,好像是張紙。

四個人都發現了,低頭看向那張紙。定睛一看,确定那不但是張紙,還是張照片。

汪如鐘将衣服放在一旁的紙箱上,彎腰将落在他腳邊的照片撿起來。看着照片,他先是一楞,不解照片中的人是誰,繼而了然于胸

的表情緩緩浮現。

「誰的照片啊?」

遞出去,交給方以恩;方以恩接過,以惠和如風湊上前來一看,每個人的表情都是茫然……

照片裏有四個小孩,彼此并肩坐在公園的椅子上看着拍照的人。

那四個孩子就是他們……如鐘、以恩、如風、以惠……就是他們小時候……如松和以慈還在交往的時候……

日子還沒有難過的時候、生命的難關還沒來臨的時候、大難還沒臨頭的時候、悲劇還沒發生的時候……

「我們四個真的很早就認識了……」方以恩眼眶含淚,笑着說。

「那時候大哥和以慈姊還在一起吧……」汪如鐘的語氣裏有着無限感慨。

如果沒有這些生命的苦難,他們還會繼續走下去吧……

方以惠看着,看着照片中坐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小男孩,又看了看現在站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笨蛋汪如風。

她的眼眶一濕,淚水竟然就這麽落下。

想起很多事……最多的是姊姊和如松大哥的犧牲……

方以惠深呼吸,拉起汪如風的手往門外跑去;汪如風不明就裏,只能跟着跑。

方以恩則在後頭喊着,「以惠,你要去哪裏?」

「讓她去吧!如風會跟着她的。」汪如鐘接過方以恩手中的照片細細看着,他突然懂了,四個并排坐的孩子象征對生命的希望、對情

感的寄托、對人生的樂觀、對一切考驗的勇敢面對。

當時在照片外面,應該就站着大哥和以慈姊吧?

沒出現在照片中的人彼此也聯系着,不論是當時還是現在,聯系始終存在,沒有消失。

方以惠拉着汪如風,兩個人往外頭沖去,別說汪如鐘和方以恩不知道這個妹妹要做什麽,連被她拉着走的汪如風也是丈二金剛摸不

着頭緒。

「方以惠,你到底要幹嘛啦?」

「帶我去找如松大哥……」

汪如風一聽,這還得了,這女人真是奇怪,老大都已經說不會主動來找以慈姊了,她幹嘛還要去找老大?難不成她又要指着老大的鼻

子罵老大嗎?

汪如風想到這個可能性,心裏一緊張,這還得了,他怎麽可以帶這女人去罵老大?

立刻停下腳步,不願意再被她拉着走;方以惠當然拉不動人高馬大的汪如風,她已經很急,現在又被這家夥拖着,心裏突然又冒出

火氣。

「你幹嘛啦?」

「我才要問你要幹嘛?」

「我不是說過了,我要去找如松大哥……」

汪如風的語氣堅定,「那我也要告訴你,我是不可能帶你去罵我大哥……」

方以惠瞪着他,但出人意料的是,她竟然沒有發脾氣,只是拚命深呼吸,拚命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不會罵如松大哥,你帶我去找他,我……我會跟他道歉。」方以惠語氣沉穩說着,看起來更是相當誠懇,反而讓汪如風迷惑了

「你真的不會再罵我大哥?」

「你煩不煩啊?我說不會就不會!走啦--」拉着他繼續向前走。

汪如風反應不過來,只好繼續任由她拉着自己,兩個人往目标走去。汪如風帶着她搭上公車,往汪如松的公司前進。

一路上,方以惠都很沉默,汪如風也破天荒的不敢多問,第一次只敢乖乖坐着,什麽話都不敢說。

半個鐘頭後他們到了,下了車又走了一段路,終于來到汪如松任職的公司,方以惠跟着汪如風走進去。

警衛的眼神很訝異,畢竟平常很習慣看見汪如風,但通常都是看到汪家的兩個兄弟來找大哥,今天是第一次看見如風帶着一個女孩

來。

「如風,那是你女朋友喔?」

「不……不是啦……」緊張的看着身旁的女孩,怕她又要發飙,真可憐,他竟然被她吃得死死的。

方以惠專注在自己的情緒中,沒聽見警衛說的話,自然也沒有任何反應。一路上她緊跟着汪如風,走進電梯,來到汪如松辦公室所

在的樓層。

「你真的不能亂罵人喔!」

「知道啦!」

站在辦公室前,汪如風敲敲門,裏頭傳來汪如松的聲音,喊着「請進」。汪如風打開門,讓方以惠先走進去。

坐在裏面的汪如松原先根本沒擡頭,他以為大概就是兩個弟弟幫他送便當,沒想到他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這才發現如風來了,但

陪着如風來的不是如鐘,而是以惠。

汪如松訝異的站起身,「以惠,你怎麽會來?」

方以惠站定在辦公桌前看着汪如松,汪如風則待在一旁随時準備出手阻止她又亂罵人,尤其是亂罵他最尊敬的老大。

開玩笑,這次可是他帶她來的,如果她又亂罵人,那他就該死了,竟然帶人來罵他大哥。

她已經說過了,絕對不是要罵老大,如果她出爾反爾,那他真的不會跟她客氣……

孰料方以惠竟然深深一鞠躬,對着汪如松大聲的說着,「如松大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妳……到底怎麽了?」

汪如風也看傻了眼,嘴巴半張,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他一直看着身旁的她,所以當汪如松的眼神移向他,想要透過眼神問他到底

是怎麽回事時,汪如風并未接獲這個訊息。

「如松大哥,我一直在亂講話,把你跟大姊的事都怪到你身上,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只是太心疼大姊了,對不起……」邊說

眼淚就這樣掉下。

汪如松笑了笑,「沒事了,我知道了,我沒有怪你,真的,我知道你很心疼以慈,以慈能有你和以恩這兩個妹妹真的很幸福,這也

代表她很成功。別哭了,大哥沒有怪你……」

汪如風很訝異,不敢相信脾氣一直很沖的方以惠竟然真的願意道歉,突然間,他想起自己好像也罵過以慈姊……

「如松大哥,你去找姊姊好不好……姊姊真的很喜歡你,她這些年都沒交別的男朋友,她真的很孤獨……你不要生我的氣,你去找

姊姊好不好……」邊說邊擦拭着不斷掉下的淚水。

方以惠真的很怕,如果因為她的口無遮攔,害姊姊失去一輩子最珍貴的感情與幸福,那該怎麽辦?

所以就算很別扭,她還是要硬着頭皮來向如松大哥道歉。

「我……唉--你們不懂,我跟以慈……」

「老大,你喜不喜歡以慈姊嘛?」

「我……喜歡,但是我也對她感到歉疚……」

因為懷有歉疚,所以始終不敢主動,他總覺得這樣太過自私--當年為了自己的家庭與重責大任選擇與對方分手,現在日子好過了,

覺得孤單了,又想跟對方在一起……感覺起來真的好自私……

「歉疚什麽啊?歉疚……那就道歉啊!」

從汪如松口中得到最關鍵的答案,讓兩個弟妹都很開心,汪如風當下決定,不要再讓老大猶豫了。

他走上前,拉着汪如松的手,換他拖着大哥離開辦公室;方以惠破涕為笑,也走上前幫忙,由她負責另一邊,避免汪如松臨陣脫逃

「你們要幹嘛?」

「老大,不要多問,跟我們走就對了。」

「可是……要走去哪裏?」才問出口,自己也覺得好笑。走去哪裏很重要嗎?這些年他不也曾經迷惘過自己該往哪裏走,但現在回頭

看,當時的迷惘好像一點意義也沒有。

就去吧……

事實上,他知道弟弟要帶他去哪裏,不反抗,任由他們帶着自己走,走到那個其實他一直很想去的地方、那個他一直很想陪伴的人

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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