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阿真 之 1雨夜流浪
這個世界上有許許多多的人，有些人擦肩而過，彼此只是生命間的匆匆過客；有些人相知相愛，彼此陪伴度過短暫的生命。人們到底是如何相遇的？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尋對的那個人呢？
這個答案，或許就是生活的真相，需要用一生去尋找吧。
陸為浩曾經也思考過這個問題，也在小說裏寫過自己的思考。他是一個高人氣小說作家，不但氣質成熟外形儒雅，而且才華橫溢文思斐然，出版的幾部小說都登上了暢銷排行榜，俨然是文學界一顆新星。
不到三十歲，陸為浩已經是國內最大出版社的金牌簽約作家，與出版社的繼承人郭琛的私交也很不錯。
若要問他的成功經驗，陸為浩一定會說四個字：“高度自律”。
沒錯，從小到大，陸為浩都過着高度自律的規律生活。無論是日常起居還是學習工作，他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嚴格地按照計劃一步步實行自己的理想。
在二十多年的人生裏，陸為浩可以自信得說，他沒有過一次沖動的行為。他對自己目前的單身生活非常滿意，偶爾的孤獨也可以通過閱讀和寫作排遣。
不過，那是曾經了。
沒有想到，僅僅是一次沖動，竟然改變了這位年輕人氣作家的人生軌跡。
故事還要從幾年前說起。那時，本市進入了漫長的夏季梅雨季節。陰雨綿綿連月不開，整座城市都籠罩在透明的水幕之中。
一直到某個周六的午後，天空終于短暫地放晴。淡金色的陽光穿透深沉雲翳，一束束灑在濕潤的陸地上。
難得放晴，陸為浩準備出門放放風，順便去超市采購，以備接下來的趕稿生活。
雨後的空氣中彌漫着清新的雨水味道，青翠的枝葉上時不時落下點點水珠。從超市出來以後，天空再度陰了下來，眼看又要落雨了。
深灰色的雲團低低地垂在天幕，空氣濕潤極了。雙手拎着滿滿當當的環保購物袋，陸為浩加快腳步，穿過綠化帶間的小徑，朝自家走去。
這時，綠油油的茂密低矮綠植輕輕地顫抖了一下，耳邊傳來了細微的“汪汪”叫聲。
那兩聲狗叫聽起來非常虛弱，陸為浩腳步一頓，在綠化帶邊的小徑間停了下來。
見高大的男人停下腳步，藏在灌木叢裏的小狗愈加努力地“汪汪”叫着，聽起來可憐又委屈。
這細碎的小動物聲音實在讓人心軟，陸為浩循着聲音走進綠化帶，蹲下身，剛好看到藏在灌木後的小狗。
茂密的枝條掩映後，趴着一只髒兮兮的小狗。小狗渾身毛發都黏在一起，看不出原來的色澤。那對黑亮的眼睛虛弱得半眯着，又緊張又期待地望着眼前的儒雅男人。
或許它是一只被人抛棄的寵物狗吧，也不知獨自在外流浪了多久，如何熬過濕潤的梅雨季節。
陸為浩打開環保購物袋，翻出一盒新鮮的雞肉沙拉，打算喂小狗吃點雞肉絲。
小髒狗機靈極了，它明白這個高大男人會投喂自己。于是，小狗一邊“汪汪”小聲叫着，一邊跌跌撞撞走出灌木叢。它似乎也知道自己很髒讨人嫌，只是瑟縮地在男人腳邊的草叢卧下，并沒有依靠在人類溫暖的身體上。
陸為浩用餐盒自帶的叉子撿出沙拉的雞肉絲，一點點放在青翠欲滴的草叢間。小狗嗚嗚嗚咽着埋下頭，呼哧呼哧地把雞肉絲全部吃掉了。
湊近了看，陸為浩發現這只小狗的毛發是棕色的，而且它不知餓了多久，全身瘦骨嶙峋，虛弱得只剩一把骨頭了。
小髒狗埋着頭努力地吃東西，陸為浩伸手想給它順順毛。可是，這只小狗實在太髒了，渾身毛發全都黏在一起。愛幹淨的陸為浩實在下不了手，溫暖的大手在空氣中猶疑半天，還是放下了。
沙拉裏的雞肉絲并不多，小髒狗太過虛弱，埋着頭一邊吃一邊喘氣，好一會兒才把那點肉舔得幹幹淨淨。
吃完以後，小狗乖乖地也不叫喚，只是安安靜靜地擡起頭，小心翼翼地看着陸為浩。
那對眼瞳是如此黑亮，像兩面小鏡子一樣清澈地倒映着自己的臉龐。陸為浩猶豫了一下，歉疚道：“已經沒有肉了。”
小髒狗像是聽懂了，它乖巧地坐在草叢中，毛茸茸的耳朵動了動，光禿禿的小尾巴垂在泥土間。
一滴、兩滴——淅淅瀝瀝的雨水點點落在草叢間，又開始下雨了。
陸為浩拎起購物袋，站起身準備回家。
他近期沒有養寵物的打算，養寵物需要各種前期準備，還要付出極大的精力和時間，這不是一時沖動可以做出的決定。
所以……所以不能把這只小髒狗帶回家，這樣不負責任的行為無論對它，還是對自己都是不明智的。
沒錯，這樣才是正确的，不能夠沖動，要放遠眼光。
一向堅定規律的內心難得動搖，陸為浩一邊勸說自己，一邊忍不住回過頭。
淅瀝瀝的雨滴逐漸變大，打濕了一片青翠茂盛的草叢。那只小狗坐在原地，靜靜地望着陸為浩。
這只倔強而乖巧的小狗，獨自流浪在熙熙攘攘的人間。不知道，它能不能熬過這段雨季……
剛進家門，整片天空就完全黑了下來，傾盆大雨如期而至。雨水嘩啦啦的像是往下潑水一樣，呼呼大風将小區的樹木吹得東倒西歪。玻璃窗外白茫茫一片，朦朦胧胧的什麽也看不清。
單身公寓整潔幹燥，被作家收拾得井井有條富有情趣。陸為浩在書桌前坐下，打開電腦準備寫作。
可是，今天這位人氣作家始終進不了狀态。
那只小髒狗的孤獨身影，總是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小狗不鬧也不叫，不會纏着人類撒嬌耍賴，只是靜靜地、靜靜地看着他。
一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陸為浩都沒寫多少字，遠遠達不到原定計劃。
“唉……”氣質儒雅的年輕作家暗嘆一聲，他很少有這樣不自律的時候，今天真是心亂了，先休息吧，說不定睡一覺就會有靈感。
洗完澡換上睡衣，陸為浩走進卧室，在舒适柔軟的大床上躺下。
窗外下着嘩啦啦的傾盆大雨，躺在溫馨柔軟的大床上，這樣安寧的環境中一般很容易就能入睡。
可是，作息規律的陸為浩怎麽也睡不着。
他在床上一面翻來覆去，一面做着激烈的心理鬥争。理智與情感彼此拉鋸，那個小小的身影牽動着他理性的心。
半夜一兩點時，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沒有停下的勢頭，狂暴的大風呼呼吹過，窗外繁茂枝葉劈啪作響。
陸為浩終于受不了了，他猛地掀開被子翻身下床！
去找它，找到那只小狗，然後把它抱回來，然後……
然後再怎麽樣，陸為浩來不及去規劃，他穿着睡衣夾着傘跑出家門。狂風暴雨比在家裏聽起來更加猛烈，一出居民樓，手上的大傘立時被吹得變了形，陸為浩的睡衣全都濕了。
頂着大風大雨真是寸步難行，陸為浩撐着傘艱難地走到白天那片綠化帶。昏暗的路燈在雨夜中如同黯淡的星子，陸為浩在泥濘的草叢中焦急地蹲下，他用手機的手電筒照着黑暗的灌木叢，怎麽找也找不到那只小狗。
沒辦法，陸為浩只能撐着傘離開那裏，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小區裏到處亂走。
全身睡衣都濕透了，讓愛幹淨的陸為浩難受極了。他嘆了一口氣，雙唇都被冰涼涼的雨水沾的濕漉漉的。
我怎麽會做出這麽沖動的事情呢？陸為浩撐着快要支離破碎的大傘，焦急在暴風驟雨中尋找那個小小的身影。
那只小狗，正在哪裏流浪呢？
狂風暴雨夾帶着電閃雷鳴，忽然，一個地方出現在陸為浩的腦海中。
他掖緊睡衣調轉方向，穿過幽深的花草小徑，來到小區居民集中丢垃圾的地方。
走出草木掩映下的小道，陸為浩試探着走近垃圾房。
黑暗的垃圾房裏，傳來了小狗細微的嗚咽聲音。
果然在這裏！陸為浩連忙加緊腳步跑了過去，在最裏面的垃圾桶後，有一個小小的、蜷縮的身影。
陸為浩撐着傘，蹲下來去看那只小狗。那只小髒狗藏在垃圾桶後面，瘦骨嶙峋的它渾身又黑又髒正在瑟瑟發抖。
見白天那個男人像天神般出現在面前，虛弱喘息的小狗呆呆地愣了三秒，那雙黑亮的眼瞳濕漉漉的，傻乎乎地看着陸為浩，雙眼下的棕毛黏成一片，明顯是正在委屈哭泣的模樣。
“唉……”渾身被雨水打濕的陸為浩低嘆一聲，他伸出溫暖的右手，低沉的嗓音聽起來溫柔極了，“過來吧。”
一瞬間，小狗黑亮的眼睛湧出了大顆大顆的淚水。它一面委屈地”汪汪“叫着，一面跌跌撞撞地繞開垃圾桶，拖着虛弱的身體朝陸尚禮努力地撲過來。
陸為浩接住那個髒兮兮的小身體，小巧玲珑的狗子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眼睛裏默默地留着淚。
“別哭了，回家吧。”陸為浩用指尖擦了擦它黑乎乎的眼眶，動作輕柔又憐惜。
“嗚……”小狗低吟一聲，它觀察着陸為浩的表情，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舔了舔那溫熱幹淨的指尖。
于是，陸為浩把小狗用睡衣衣擺兜住，轉身走進了瓢潑大雨中。
這是一個冰涼的雨夜，也是一個奇妙的雨夜。今夜，世上少了兩顆孤獨流浪的心靈，多了一個溫暖甜蜜的家……
作者有話要說：
阿真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