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安清離開
“咳咳……”安清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洞府熟悉的淺灰色，安清撩開了自己的衣服，腰腹間已然是光滑一片，毫無一絲疤痕，而胸口卻有一個小小的印子，淡得很，估計過幾個時辰可能就會消失了。
安清摩挲着那個小小的印子，眼神不再如往常一樣清澈明亮，帶上了一些灰暗，他仍記得開腸破肚的疼痛，也仍記得利劍穿心時的解脫和苦澀，比疼痛更能讓他記住。
果然不是做夢呢！
當她萬般孤寂神情憔悴的時候，他不知道；當她苦苦掙紮渴求解脫的時候，他不知道；當她厭惡不已還要忍受的時候，他不知道；當她堅守着承諾心內荒蕪的時候，他不知道；當她陷入回憶幾欲魔怔的時候，他不知道；當她迷惘無措咬牙籌劃的時候，他不知道……
“天道為證，立下此誓！我，洛淺吟，永生永世都不将與安清，薛凡有情愛糾葛，薛凡只會是我的小師弟，安清只會是陌路人，若違此誓，神魂覆滅，不入輪回！”
腦海裏回響起那堅決的聲音，安清側過身，把頭埋在被子裏，緊緊地咬着牙，空蕩的洞府裏響起了微弱的抽泣聲，哪怕極力壓抑着，在一片寂靜裏也格外明顯。
無條件地寵溺着他，永遠站在他身邊，會包容着他一切的小師姐真真正正永遠地離開了他，他要承認他是知道自己不能給小師姐一個美好的未來所以來找薛凡，他更要承認他更想近距離地看看小師姐，自以為是地幹預着他們的生活，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做的事情會讓小師姐獲得幸福，自以為是地給小師姐下定論，認為小師姐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完美，認為小師姐也很有心計……如此卑劣。
明明最不完美的就是他，明明做錯的是他，明明自以為彌補卻越來越糟糕的是他，阻止了一切薛凡可以和小師姐單獨見面的情況，說得很好聽是為了不讓他們重蹈覆轍，其實更多的卻是他自己的私心，小師姐的那一劍刺破的不僅是他的心，更是他的僞裝，他心底最卑劣的想法，彌補他們，不要讓軌跡和上輩子重合，這樣自己就會多得到一些功德，自己就可以更好地進階，比別人更早一步的問鼎大道。
再多的冠冕堂皇說穿了都只是為了更好地自私自利，包括他怎麽會真的對這一世的薛凡完全信任，不過是認定這一世的薛凡就是自己，可以多做點好事，獲得更多的功德，天真善良的面具啊，終于被揭下了呢。
……
上輩子，凡人界，那時安清還走投無路的三歲稚兒，那時他還沒有擁有人生贏家系統，那時他身上的儲物袋被人搶走了，有天資絕倫的單一變異雷靈根又怎樣？他完全不會修煉，與凡人完全無異。
安清本認為憑借自己二十一世紀的知識讓自己糊口還是可以做到的，可是他忘了他不過是個三歲稚兒，他忘了戰争之後的他無家可歸，而凡人界也剛經歷大戰，改朝換代，沒有人會有多餘的同情心給一個一無所有的孩童，安清成為了他怎麽也想不到的一個乞兒，一個偷兒，他手腳靈活，為人上道，很快頭頭就對他多了幾分滿意，他也終于活了下來，不至于餓死。
安清本想藏夠私房錢就脫離這賊窩，當然完全沒有想過帶走這窩裏的任何一個別的小孩，因為無論帶走這裏的誰，可能轉身之間他又會一無所有。
就在這個時候安清遇到了一個老頭，像是所有種馬文裏都會出現的神奇老爺爺一樣，老頭突如其來，把安清帶回了家，安清過上了小小土地主的“幸福”生活，然而不過一年，安清就發現了不對，這哪裏是什麽老頭，分明是一個邪修，帶他回家的原因不過是為了把他養成一個爐鼎。
安清逃了，很快被發現，邪修笑得猖狂，安清看着死胡同只覺得他穿越而來就是一個諷刺的默劇，然而安清終究是有主角光環的，從天而降了一個佛修，佛修救了他，不求回報，也不肯收他為徒，佛修說：“你天生帶煞，功德欠缺，無論修哪一道都難以大成，除非做一個鎮器之靈。”
安清死皮賴臉地跟着佛修和尚走了很久，佛修大概是善良的，他教了安清什麽是因果，什麽是功德，有一天安清睡在客棧裏，醒來後，店小二說：“和尚已經走了，讓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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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好自為之，他沒殺過一個人，怎麽就天生帶煞了？好一個僞善的佛修，安清嘴角一挑，稚嫩的面龐上滿是不符合年齡的諷刺，功德欠缺是麽？他做一個聖父不就有了？
安清開始有目的地做好事，甚至是有算計地做好事，他回到賊窩，救出了幾個孩子，慫恿着孩子臨街攔下剛打勝仗回家的将軍，将軍端了賊窩，幾個孩子都立了大功，安清不親自做這事，只因為這樣功德就有兩份，一份是被救孩子未來有個好前程的功德，一個是端了賊窩的功德，還獲得了那些孩子的臣服和感激。
一年後，安清得到了一個金手指，人生贏家系統007，安清那會已經是一個較為得人心的完美小聖父了，有了系統後更是肆無忌憚，路遇美少女不是先去搭讪，而是先等着美少女遇險再來個英雄救美，這樣的事情安清做的得心應手，安清擁有了一個讓任何人都覺得他是面冷心善的性格，像是一個完美的面具，安清戴着戴着就摘不下來了。
……
重生一世，說什麽不想重蹈覆轍，說什麽拯救上輩子的自己，都是假的，他哪有那個好心，而洛淺吟的決絕，洛淺吟的恨意，洛淺吟的對天起誓，卻讓安清明确地感受到了自己對別人的傷害，自己的私心給別人帶來的命運般的改變，很多時候，人們演的多了，就會認為自己本來就是那樣的。
安清也洗腦式地以為自己本來就是那樣的，一個聖父般的善良種馬，然而就算是主角，也怎麽可能做什麽好事都剛好有巨大的回報呢？一切不過是靠一個算計。
可他終究不是真正的善良，重生而來，他需要做的不是放棄執着于上輩子，而是放棄對于功德地刻意追求，讓安清明悟的是，洛淺吟的心軟，是洛淺吟擁有上輩子的記憶卻仍舊對他手下留情，洛淺吟的這種善良才是真正的善良，和他的僞善完全不同，光是感覺，就不一樣，他的善良有些刻意，有些做作，有些灼人，而洛淺吟的善良則更溫柔，更溫暖，也更可能默默無聞，無人知曉。
安清小聲抽泣着，連喉嚨都微微發疼，他活得那麽不真實，只是為了活着，難道真的有錯麽？難道真的會傷害到真心愛他的人麽？
過了半響，安清漸漸安靜下來，若是不看洞府石床被子下鼓着的那一大包，幾乎就不會讓人發現有人。
安清收拾了一下自己，坐起了身，眼中還有着迷茫，卻越來越明亮，安清內視了一下自己，發現自己已然大好，将自己的需要的東西都裝好，洞府裏一下子就變得幹幹淨淨。
然後安清給了薛凡一個傳音符，一直關注着安清的薛凡，直覺有些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收到傳音符後，就出現在安清面前，距離安清一米五，不至于讓安清軟倒，冷着臉問道：“身體還有哪裏不适麽？”
安清搖了搖頭，聲音平和地說：“我們去回味閣搓一頓吧。”
薛凡不明所以，他能感覺到安清似乎不太一樣了，因為洛淺吟麽？明明這一切也有他背後推動的緣故，卻無端令他有些心裏煩躁。
安清點了兩只燒雞，讓薛凡點幾個菜，看着薛凡随意點了幾個菜，恰好都是上輩子的他愛吃的，安清突然開口：“你覺得佛修怎麽樣？”
薛凡心裏一突，面上卻毫無表現，淡淡地回答說：“與道修一般，只是修法不同。”
安清笑了笑：“挺有道理的，剛剛養傷的時候，看了一本關于佛修的書，感覺還挺有趣的。”
安清看着薛凡看似毫無破綻的表現，看來這輩子的自己本來就和自己不一樣，根本不需要他，都是他主觀臆斷了，安清繼續說道：“我是半魔半妖，要靠歷練才能精進修為，最近我感覺到了我的瓶頸，看來我不能繼續做你的侍童了。”
薛凡心裏一動，開始召回遠在裕泰城的007，面上卻仍面無表情地說：“那我和你一起吧。”
安清搖了搖頭：“不用了，過幾日就是玄劍派大比的時候了，而且歷練還是需要靠我自己，你聽我說，雖然我們是同一個人，但已經不一樣了，像我以前會六藝全精，但學的過于龐雜，像你現在這樣則專精于器，就很好，你知道蝴蝶效應的，我也不能預測到你的未來了，你只需要知道你只要真誠待人，但也不要吃虧就成了。”
薛凡心念一動，并未繼續開口挽留，一頓飯倒差不多都進了安清肚裏。
看着安清離開的背影，薛凡問着007：“你是何時遇到他的？”
007的機械音回答道：“他六歲的時候。”
呵呵，原來還有他不知道的三年在呢，不過離開不離開對他而言并沒有什麽區別，不是麽？薛凡的眼眸愈發深邃，讓人看不透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