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無鹽鎮(4)
眼看着幾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差點要在她身上灼出一個洞來。
世安無奈的心想道,看來這一架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了,畢竟也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不是?
她只好說:“既然鎮主大人執意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郁青預料之中般的笑了笑,帶着一行人走向右側那座不起眼的小院子。院子右側有個豎着的牌匾,上面寫着“如意坊”三個字。
那座小院子傍依溪水,外側圍着簡單的竹籬笆。灰青色牆壁和瓦片看起來淡雅又別致,門口挂着幾串艾草和淡紫色鮮花,看起來倒不像是什麽賭坊,倒更像是一個農家小院。
見郁青直直的往裏走,世安忍不住放慢腳步,遲疑地問道:“這就是……賭坊?”
郁青回過頭:“是啊。”
“我們要在這賭坊中比試?”
郁青再次道:“是啊。”
“諸位剛好幫我們做個見證,賭注大家方才也都聽到了。”
一聽到賭注,世安就不再猶豫了,拉着行遠就大步跟上去。
為了解開玄殊的秘密,盡快拯救被黑霧包圍着的渭水城——她一定竭盡全力!
她顧不得欣賞滿院的各色花草、晾曬的紗綢,緊跟着郁青走向正中的那間淡青色小屋。
屋門忽然被打開,裏面走出來一位青衣女子。
女子恭敬地與郁青打了個招呼後,笑道:“我叫.春蘭,是這賭坊的坊主。諸位貴客不遠千裏而來,鎮主大人十分高興,所以今日諸位在坊中的一應費用全部免單,裏面請。”
世安一聽這話,同他人一樣高興得不得了,拉着行遠就要往裏面沖進去。
然而,她卻被春蘭給攔住了:“世安姑娘莫急,請與我這邊走。”
春蘭揚手喚了個女子過來,對小道士和小公主說:“兩位貴客請先随她走,去瞧瞧咱們這兒的賭場多好玩。”
小道士和小公主便幸災樂禍的看了世安一眼,然後就那麽大咧咧的甩着浮塵、搖着扇子随着那女子去圍觀賭場了。
世安也是服了,他們難道一點也不擔心萬一進的是什麽魔窟該怎麽辦嗎!
玄殊依然像一團狗皮膏藥般,緊跟在郁青身側。郁青走,他便走,郁青停,他便停。
世安握着行遠衣袖,好奇地問:“去哪裏?做什麽?”
正前方的一道道珠簾自行分開,好讓他們無礙通行。牆壁上挂着的一幅幅畫軸,看起來有些相似。但連起來看的話就能發現,好像是一出什麽話本。
在一次驚天動地的混亂中,年輕男子對身穿白衣禦笛驅獸的披發赤腳、白紗蒙面女子一見鐘情,日思夜想。
他使出千方百計到處去打聽、熱烈追求那名女子,卻屢屢被拒絕。但他并不氣餒,反而愈挫愈勇。
最終他成功虜獲美人芳心,與她攜手雲游四方,花前月下立下誓約。
然而看到這裏之後,中間突然多了幾幅破破爛爛的空白畫卷。
再接着看到的就是二人天各一方,男子在一座瓊樓閣宇中長籲短嘆,蒙面女子在一座缥缈如霧般的深山中倚樹遠望……
中間發生了什麽事,他們怎麽就突然分開了呢?
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呀?
世安看得心中唏噓又疑惑不已,剛要繼續往前走、往下看,在前面走的春蘭卻忽然頓住腳步。
她只好也停下來,遺憾地看着前面那長長的廊道,在心中暗自猜測二人結局到底會如何。
春蘭步子一轉,走進一間飄香雅室,在一個蘭花模樣的燭臺邊停下,正色道:“請容我再确認一遍,鎮主和世安姑娘将在本坊中比試,所立賭約分別為玄殊的秘密、世安姑娘的自由?”
郁青和世安對視一眼後,紛紛颔首答了聲“是”。
玄殊低低地哼了聲,顯然是為自己并未參與比試、卻被立為賭約而心生不滿,但他在郁青面前也不敢說什麽。
行遠則一直神色嚴肅地貼在世安身側,以防随時可能發生的變故。
二人話音剛落,蘭花燭臺上的燭火猛地暴漲幾分,催吐出一朵淡青色火焰。
那團青色火焰在空中凝成一個“約”字,分別飛到郁青和世安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
世安感到手腕處有些熱,便攤開手來看,結果看到手腕處有一個小小的青色花體“約”字。
春蘭說:“姑娘不用擔心,賭約完成之時,那字便會自行消失。”
世安哦了聲點頭,跑去郁青身邊看了她的手腕後,不解道:“即是賭約,為何我倆手上卻都只是一個’約’字、而不是一個‘賭’字呢?”
春蘭看了眼郁青,解釋道:“世間大多賭坊雖然也有賭約,但大多重在利益往來與取舍,故而重在’賭’字。但我這如意坊與它們有所不同,全憑發起賭約之人的喜好。”
世安想了又想,依然不懂,便看向行遠。
行遠微微思索後,轉向郁青問道:“坊主之意應該是,相比于’賭’,鎮主大人應該更看重’約’字?”
郁青微微笑了笑,銀邊面具下的雙眼中,是除了玄殊之外,其他人都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行遠心道,這個郁青雖然心思有些重,但對世安好像并沒有什麽惡意。
若是她輸了,玄殊的秘密對于世安來說,那必定是“利”。但若是世安輸了,無非也就是随她一起在這鎮中生活……
想到這裏,他心中騰地升起一股難言的痛感,立刻眼神一凜抿緊薄唇,暗自告訴自己:不,世安絕不會輸!
世安懶得想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因為她在前世混跡人世間時,曾進過不少賭坊,不僅見過不少千奇百怪的奇葩賭法,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間悲喜劇。
一開始混跡賭坊時,她心中常懷不解,不知道為何凡人寧願去賭,也不願努力去向心中所求靠攏;後來見得多了,便感慨于人性複雜曲折,就不願再去了。
此時她意外遇到了這麽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賭坊,心中便被勾起了興趣。
于是,世安催促道:“既然賭約已成,那便請開始吧。”
春蘭笑了笑,又道:“姑娘且慢。我這賭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若有人在這裏以賭比試,尤其是以自身為賭注的,必須拿出身上最值錢的一件物什,作為自己的替代品,交給我們保管。”
最值錢的物什?
世安看看自己全身上下,微紅着臉不好意思地說:“可我……我窮得叮當響。”
玄殊立刻哈哈大笑起來,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之意。郁青随即淡淡的斜了他一眼,他的笑聲便戛然而止了,委委屈屈的低頭對起手指,看起來十分滑稽。
春蘭翻轉左手,手心緩慢生出一朵蘭花。那蘭花圍着世安周身上下飛了一遭後,停留在她鬓邊。
不待行遠說什麽,世安搶先不悅地說:“這可不是我的物什,這只是小和尚托我代為保管的!”
言外之意:你們別想打我鬓邊這朵青蓮的主意!
春蘭微微搖頭,似乎也覺得很無奈:“可是……蘭花它就是這樣判定的呀,我也無權幹涉。”
意思是,這是定死的規矩,她這個坊主也沒辦法的。
世安毫不猶豫的一把抓過鬓邊空中的那朵蘭花,用指尖凝出的淡紫色妖火炙烤着它,威脅道:“快給我重新判定!”
話畢,她又把鬓邊青蓮抛還給行遠,并用眼風示意他先行收好那青蓮。然而那青蓮眨眼間又回到了她鬓邊,竟是無論她怎麽抛還,也無他法。
被她的妖火所炙烤的蘭花可憐兮兮的哆嗦着,顫顫巍巍的重新圍着她飛了一圈,最後畏畏縮縮的——依然停留在她鬓邊處。
世安氣急,對郁青道:“我不與你比試了,你們耍賴!”
郁青嘆道:“咱們都看得分明,那青蓮明明是世安姑娘所持之物,扔都扔不走。你卻非說它不是你的,到底是誰在耍賴呢?”
世安真是有口也說不清,又不好随便對他人講述行遠的秘密,只好耍橫道:“本姑娘說不比了就是不比了!”
“那可不行呢。”
玄殊優哉游哉的搖着泥金紙扇,笑道:“青青要做什麽便做什麽,我自然是十萬分支持的。即便是她要我毀了那渭水城,我也是願意的喲。”
世安急了,拉住行遠的手:“小和尚我們走,不揭那什麽皇榜了。讓空明那老禿……自己來弄吧!”
一道黑霧從玄殊手中紙扇上飛出,凝成一堵薄牆堵在她身前,散發着一股令人害怕的不妙氣息。
紙扇上顯出了渭水城中因被濃濃黑霧壓境、而倉皇不已的各路修士和城中百姓們。
世安惱道:“他們是死是活,與我們無關。快放我們離開!”
玄殊依然彎着唇角,只是眼中毫無笑意:“哦,是嗎?”
他手中黑霧越來越盛,紙扇上的畫面中,渭水城上方的黑雲更是濃重得讓人快要透不過氣來。
城中的房屋似乎在被什麽腐蝕一般,逐漸老朽、坍塌,露出了裏面已經被餓得瘦骨嶙峋的百姓們。
世安看得直咬牙,扭頭怒瞪着玄殊。
後者揮了揮手,她面前的黑牆便裂出了條縫隙,通往不知名前方。
玄殊潇灑道:“去留如何,随你決定。”
紙扇上的百姓們慌亂地收拾着包袱行囊,無聲地互相吶喊着什麽,擠在一起沖向城門。但他們卻像是籠中困獸般,怎麽也走不出城門一步。
腐朽之勢卻如急水沖刷田地,眼看着就要到他們身前了——
世安終于忍不住大聲喝道:“玄殊,快住手!”
玄殊絲毫不意外地揮了下手,止住了腐蝕之勢,淡聲問道:“那你還要繼續與我家青青賭嗎?”
世安心中十分糾結,她自己的安危與自由倒是其次,無非就是不為自己報仇了,與郁青一起待在這個無鹽鎮中,同那些有才華的女子們日夜相處,應該也挺潇灑快活的。
但她一早答應了小和尚,要點亮青蓮來解開他的身世之謎。好不容易誤打誤撞的通過良畫點亮了青蓮脈絡,眼看着點亮青蓮也指日可待……
但是渭水城中的百姓們也太過可憐,被困在這一方四方城中不得解脫也就算了,現在還要被玄殊那個瘋子給挫骨揚灰了——
行遠親昵的摸了摸她的長發,堅定道:“世安不要在意我,既然來到了這無鹽鎮,那就入鄉随俗、繼續賭吧。”
他又低低的與她耳語道:“你只管大膽去賭,我絕不會讓別人傷害你。再說青蓮已經認你為主,不會被她們的小術法給帶走的。”
也對诶!
世安眼睛一亮,挺直腰板道:“我賭!”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菌回來啦!總算忙過一段時間了,今天日一萬五補償大家!!!
晚上六九點還各有一更新哦,小天使們記得來看喲~
愛你們(*  ̄3)(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