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陰墟外(2)

行遠頌了聲佛號,一臉高深道:“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玄殊大怒,撸起袖子就要沖到他身前同他理論一番,卻被郁青擰着耳朵、哎喲哎喲的痛叫着,一臉不甘心的乖乖走回去了。

烈日當空,且有愈演愈烈之勢,那兒啼聲竟也似乎在與之對抗,絲毫不減半分。

一行人站在黑漆漆的城門外,苦哈哈的皺着臉,雙手捂在耳邊,面面相觑。

世安忍不住問:“鎮主姐姐,你想讓我們見的人在哪兒呢?”

郁青凝神聽了會後,無奈道:“我也不知他在哪兒。其實……這也是我第一次來這裏。”

世安想到方才在幻境中陪伴她許久的小白鶴,心頭湧起一股難言的情緒。

她既為小白鶴淮寧感到不舍和難過,又不太願意再次踏入那樣冗長孤單的幻境。

因為眼前這些人,都是她的朋友啊。

孤獨的人一旦嘗到了友情的甜頭,便輕易不會再想去過孤獨的日子了。

她亦是如此。

可是小白鶴它……

行遠注意到她的傷感神色,淡聲道:“不管怎樣,還是先讓這兒啼聲減弱些吧!”

“喲,小師父竟有通天能耐不成?”玄殊陰陽怪氣地說道。

世安微蹙眉頭,心中總覺得,玄殊好像與小和尚分外不對盤,總是處處針對他。

但她看到郁青只是無奈的垂下眼眸搖頭笑,便暫時也沒有說什麽。

行遠揚手撒出一大片紙蓮花,又在紙蓮們飛往空中的過程中,拂袖給它們加了層金色佛光。

被金光照拂過的紙蓮花們竟然逐漸變成了暗青色,又一朵挨一朵的緩慢膨脹起來,最後竟烏泱烏泱的遮滿了天空。

烈日也逐漸被遮住,陰影緩慢的覆蓋了整個陰墟城。

世安驚訝的看着漂浮滿天空的蓮花,感到城內傳來的兒啼聲竟也似乎真的減弱了幾分。

她不由得欣喜地轉頭,誇贊行遠:“小和尚,真有你的诶!”

行遠緩緩收回手,用眼風掃了眼玄殊後,才謙遜的颔首道:“只是用個小神通而已,還不見得能長久起效——”

話音未落,滿天的紙蓮花就忽然被什麽給燃燒殆盡了。烈陽再現,兒啼聲又變得尖利起來。

世安被那突然刺耳的哭聲給驚得趔趄了下,差點跌倒在地,被行遠給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玄殊倒是未再出言譏諷行遠,只是看了眼神色哀戚的郁青後,神情嚴肅地召出濃郁的黑霧來蔽日。

天空很快就幾乎再無一絲縫隙,陽光也無法透過。

在他的層層黑霧下,兒啼聲逐漸被削弱、幾近停止了。

世安揉了揉耳朵,對玄殊豎起大拇指。玄殊得意地搖着扇子笑了下,複又正色道:“青青,我們去找他吧。”

郁青點頭,轉頭拉着世安就繞過城門,朝左側走去。

被冷落在原地的玄殊:……

行遠跟在世安身側,神情淡淡的,似乎并不為方才玄殊壓他一頭而惱火。

世安被郁青拉着往前走,疑惑道:“鎮主姐姐,那兒啼聲分明是從城內傳來。我們即是見他,怎麽反而不入城去呢?”

郁青側耳細聽了會,斟酌了下後才答道:“他不愛被拘在城中,怕是不會待在城裏。”

“那兒啼聲又為何是從城中傳出的呢?”世安更不解了。

郁青搖頭:“我也不知,只怕……得見了他才知道。”

一行人随着郁青往前走,繞過幾畝水田和小片稀疏的樹林後,看到了一條混濁的寬闊河流,和一個蕭索破敗的巨大碼頭。

離碼頭不遠處,有個茅草小屋。

那茅草小屋被一片高高低低的青色籬笆給緊實的圍了起來,裏面傳出了些家禽的鳴叫聲。

此情此景似乎有些熟悉,世安心中一動,快步走過去仔細辨認。

然而就在她剛走過去、趴在籬笆上往裏面看的時候,那茅草小屋內忽然走出來了一個人。

于是世安偏頭去看,結果看到一個身量修長、面容清俊的年輕男子。

只是那男子看到她時,竟如同沒看到一般,眼也不眨的折身走向籬笆一角。

世安看着他走到正在低頭吃食的一群鳥兒面前,屈膝蹲下……去面無表情地□□它們的翅膀和細毛。

鳥兒們紛紛被驚得四下飛起,食物也不吃了,都忙不疊地想從他手中逃脫,但都被他輕松地抓在手心。

那男子明明姿态清雅、氣質出塵,手中動作卻如此令人啼笑皆非,很是有趣。

世安想起自己也曾經幹過趕雞攆鴨那種很不像話的事兒,頗有中找到了同道中人的興奮,愈發興致勃勃地看着,忍不住笑出了聲。

男子唇角的一抹笑意轉瞬即逝,厲聲喝道:“誰?!”

行遠快步走來,拉着世安沉聲道:“阿彌陀佛,小僧與幾位友人途徑貴地,多有打擾。請施主恕罪。”

男子怔了下後,淡聲道:“原來是幾位修佛的小師父。”

“不是呢!是一位修佛的小師父和幾個……”

世安搶着說話,結果在介紹自己和玄殊、郁青時,卻卡殼了。

玄殊是個什麽東西還不知道呢,郁青到底是不是妖也還沒有定論,而眼前這位清風霁月的男子是否厭惡妖族,她也不清楚……

該怎麽介紹比較好呢?

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玄殊接話道:“我們趕路趕得有些口渴,想來讨杯茶喝,不知可否方便?”

男子微微側身,朝着幾人的方向看了會後,道:“請稍等。”

他将手中的鳥兒放開,使個法術将它們變為一片片羽毛,挂在院中的一條長繩上。

然後他緩步走到一口方井邊,斯文的搖出一桶水來,親手拎到籬笆邊,鄭重道:“請。”

世安不可置信的抓着籬笆踮着腳問:“你就讓我們這麽喝嗎?也不意思意思請我們進去坐一下?”

男子好似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只微微挑眉道:“抱歉,我這茅草屋中簡陋粗鄙,什麽也沒有。不僅沒有茶具,也沒有椅子。”

這就太欺負人了。

世安看得分明,他那院中可是有個很漂亮的木藤椅的。

怎麽,當他們都瞎了眼嗎!

“那小哥哥好生小氣,院子裏明明有漂亮的木藤椅,卻硬與我們說沒有?”世安轉頭拉着行遠衣袖,與他貼耳抱怨道。

行遠亦小聲與她耳語道:“你是喜歡那木藤椅嗎?改日我給你做個更好看的。”

世安瞬時轉怒為喜,點頭說:“好呀好呀。小和尚你還會做木工啊,真是太厲害了!”

男子本來都神情冷淡的轉身往回走了幾布,居然也聽到了他倆說的悄悄話。

這倒也罷了,不知為何他竟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世安的疑問:“因為那是我……為已逝去的摯愛之人所做之物。”

他這麽一說,世安便紅着臉讪讪笑了:“真是對不起啊,這位……公子?”

“我叫懷安。”男子不以為意的揮揮手,自我介紹後再度擡起腳。

世安趕忙高聲道:“懷安公子,多謝你的水!”

那叫懷安的男子卻腳步未停,徑直走向茅草屋內去了。

“懷安,懷安,懷安……”

一直未出聲的郁青喃喃的念了幾遍這個名字後,神情複雜的看着他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來。

“青青,你為何念其他男子的名字如此多遍,還深情凝視着他的背影,卻不願多看我一眼?”

玄殊醋意滿滿的轉過身,強行擋住了郁青的視線。

郁青木着臉把他推開,繞着籬笆小院走着,仔細觀察起來。

玄殊再接再厲,依然如一張黏力強大的狗皮膏藥般,跟在她身側。

見他二人逐漸遠去,世安便彎下腰,費力地把懷安公子送他們的那桶水從籬笆縫隙裏拎了出來。

“世安,你真的渴了?”行遠從她手中接過木桶放到一邊,從寶袋中掏出幾個鮮嫩的瓜果遞給她,“吃這個吧。”

世安本想說“我不是渴”,但看着那些瓜果,驚了:“這……這難道是鎮主姐姐房中的那些瓜果?”

行遠無比淡定的點了點頭,還補充道:“看你愛吃,我就順手存了幾個在寶袋裏。看來你果然很愛吃,一眼就認出來了。”

世安捧着那些瓜果,不知該懷有怎樣的心情。

鎮主姐姐特地介紹過,說給她吃的瓜果可都是由鎮上最擅長種瓜果的女子親手嫁接養成、又挑選了個頭飽滿、色澤鮮亮、皮薄汁多的供奉來的,都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珍品。

這能不好認嗎?

而且話說,小和尚就這樣悄悄地順了人家的瓜果,難道就不怕破了佛門五戒之一的“不偷盜”、被空明那個老禿驢懲戒嗎?

“小和尚,我其實也不是那麽愛吃的。我們妖族只是因為打架多,所以才餓得快。你大可不必如此……”

世安想了好一會,才想出了個勉強說得過去的理由,委婉的提醒他不要破戒。

“無妨。我知道你們虎族善獨居且好鬥,消耗自然也是最大,你現在又——”

行遠打量了番她單薄的小身板,沉思道:“又在長身體,還是要多吃些瓜果比較好。”

……

看着他認真而關切的目光,世安登時覺得有些羞恥。

什麽叫做“她在長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 世安:怒亮虎爪.gif

行遠:謹慎)只是字面意思。

世安:龇牙咧嘴)我也沒多想!

行遠:溫柔摸頭殺.gif

世安:舒适眯眼)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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