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五回:…… (15)

月忽然冷哼一聲,松開對南宮蒼夜的束縛,顧自轉過身,不屑再多看他一眼,“皇上聽說過散功水嗎?”

南宮蒼夜無言,自是聽說過,只是不知道如何作答。這個女人,有太多出乎他的意料。

霁月卻是倏地重又轉過身來,緊緊地盯住他的雙目,“我喝了它,所以內力全無。”

“你……”南宮蒼夜一時間竟是驚訝的合不攏嘴,照她此般情形,應是內力深厚才是,喝了散功水化去,竟然舍得?自他認識的人中,內力深厚如她一般者,不過區區三人。如今算上她,便是第四個了。

只是,如此而言,她的心腸竟是這麽狠嗎?卻原來,那日在離王府全是她的謊言了。

“我怎樣?”霁月毫不顧忌的冷笑,唇角泛起邪肆的光影。“只不過……那散功水裏摻了些佐料,所以,你們便發現不得。而我,想用便用了。”

有如此好事?南宮蒼夜不可置信的望向霁月,她這才輕撫手掌,柔軟了身子。她竟是忘了答應過青陽哥哥的話,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會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夠期望所有事結束以後的潇灑歸隐。師父,她還在等着她回去呢!

“只不過要付出小小的代價而已。”霁月瞳眸微眯,收斂了戾氣,淡淡道:“我每用一次,便早死一步。”說着,她又倏地盯住他,“但是……我若想殺你,沒有人能夠阻止。包括我自己。”

那你用了那麽多次,是不是真的時日不多了呢?

南宮蒼夜凝着眼前堅韌的女子,忽然就覺得可惜起來。然而啓唇之際,卻是最理智的問話,“你方才分明就是想要殺了我,為什麽又不動手了?”

霁月聞言一滞,卻依是淡淡說道:“他不殺你,我自然也不會殺你。”但是,若是她能夠确定此事與他有關,她是絕不會放過他的。

“你愛上大哥了?”

愛?霁月心頭一跳,竟是驚慌失措。她還有什麽借口說那一聲愛,已然不恥了呢!

過了許久,霁月依是無言,單薄的身子孤單的站立,身後的男子靜靜地凝着她的背影,深刻的力道,似乎是要透過眼前的女子看到另一個人的身影。

一樣的倔強,一樣的孤單,一樣的不發一言,就足夠讓人心生生作疼。

她不說,他亦是耐心的等,早已沒有了前一刻的那份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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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又如何?”霁月抿唇輕笑,絕望如斯不過如此。“想愛不能愛,到了此刻,已是連那份資格都失卻了。反倒是你來問我愛不愛,不覺得可笑嗎?”

“霁月……”南宮蒼夜低低喚道,平靜的眸子一閃而逝的惋惜。“此事,此事若是我做的,那我便是死在你手上,亦是死而無憾。可……若是大哥呢?若是……你又當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從別以後傾城誤

他的語氣輕而缥缈,仿佛是從遙遠的天際飄來,她聽不真切,亦不想努力辨識。

霁月回眸,緊緊地盯住他的眸子,這些許時間,她未曾放過他的情緒一絲一毫的變化,他不像是個會撒謊的人。除非,演技足夠好,好到……仿佛一個天生的戲子。

“我不相信!”她斷然否定。然那妩媚動人的眸子,早已熄滅了明麗的光焰,黯淡如灰,沉靜而又死寂。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南宮蒼夜搖搖頭,提步走出房門,只留有餘音萦繞在耳際,“我只言盡于此,大哥的脾性你不是不了解?我們都琢磨不透他,他卻突然和漢霄太子殿下應下你去之事,你竟一點也不覺得蹊跷麽?”

他的話到底是中規中矩,未曾有一絲破綻,霁月見他離去,方才癱軟坐回椅上。

南宮蒼罹,是他麽?

她寧可是這世間任何一個人,也絕不希望是他。一層又一層的算計謀劃,算到步輕塵會去,算到她可能使用的武功所以特意準備了軟禁散,甚至于……親手将她捧給別人,卻又殘忍的要了她的處子之身。

她對他而言,竟只是棋子麽?

南宮蒼罹,如若不是他,她尚有一絲僥幸,失卻的不過是寶貴的第一次,換來的便是四肢百骸仿若被人生生撕開的痛楚,然那時她出于昏厥,就是疼痛都是醒來後方才後知後覺的。如果是……如果是呢?

她幾乎不敢想下去,腦海裏疾速的盤旋過無數個念頭,她會恨他,徹骨的恨意,她對他深入骨髓的眷戀會頃刻之間轉換成恨意,非要至死方休不可。可她,卻是依舊不能殺了他,她不能讓他死。他是被選中了的天子,她生來的唯一使命便是結束這亂世,她還不能如此自私。

“南宮蒼罹,別讓我恨你……”霁月緊緊地閉上雙眸,低低呢喃。微微睜眼之際,手心卻是多了層薄薄的虛汗。她的身體依然虛弱的緊,這鳳莫邪與南宮蒼夜的關系倒是非同尋常,如此……

鳳莫邪?霁月心下一緊,是了,他同樣有極大的可能。只是心痛如刀絞,她的理智清明幾乎消耗殆盡。再不可能詳盡機警的判斷,這深宮之中會有多少隐匿的危險在等待着她。

自南宮蒼夜離去之後,她所居住的地方再無人到訪,唯有那個領頭的丫頭代鳳莫邪傳了句話過來。

他道,等她身子恢複好了便啓程回漢霄國。

霁月低低應下,并未多言。然心內卻是冷笑的,恢複好了?不知要用多少年月才能恢複好?她時日不多,又怎麽談得上恢複好或恢複不好的說法?

日子到底是日複一日滑過,霁月幾乎是整日裏躺在床上,常常日上三竿還未起床,臨近黃昏之時便又躺下,倒不是嗜睡,只是覺得身子酸軟,使不上力氣。她終究是在大約七日過後的黃昏突然回想起,南宮蒼夜對公子的稱呼來,他喚他“大哥。”

原本,南宮蒼夜本身便是離錦皇朝的皇上,而公子又是年長與他,那一聲“皇兄”道來,自會扁了他自己的身份,卻不想,他竟是聲聲“大哥”便喚出了口。這裏面隐有太多的含義,霁月看不清,卻是後知後覺的驚醒,他們兄弟之間的關系尤其複雜。

長久以來,公子都有足夠的實力問鼎皇位,卻是遲遲未對皇上下手。這不像是一個心懷天下的男人作風,既是釘子,那麽當拔便應拔了就是,斷不該如此拖延下去。甚至于,公子當初只是以朝臣的方式攻打南國,之後爽快的交了兵權,鮮有些無所事事之景。雖然,說來是為了掩人耳目,但是,卻是完全沒道理迂回至此。

公子究竟是在怕他,還是在忌諱些什麽?

霁月在心中暗暗盤算,回過神之際,仍是狠狠地□□了自己的心。她對公子到底是什麽都不知,公子亦從未告訴過她有關這些事。葉闌他們,想必是都清楚的吧!唯有她,當是個真正的外人。

時光慢慢在指尖滑過,霁月一人無事之時,常常在想,依照公子的能力是不是早就該找到她了,那麽,如此冷漠相對,是不是想要說明一些什麽呢?

唯有深夜之際,青陽哥哥會躲過宮中的侍衛,悄無聲息的潛到她的房間來,兩個人相對無言,而她只是需要他的懷抱,想要有一個可以依偎倚靠的地方。

幸好,她還有青陽哥哥。

是夜。霁月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青陽哥哥已經許多日不曾來過,他曾說起會事先去漢霄王朝打點事務,至于那鳳凰令自然也是由青陽哥哥先代為保管。她的身子太過柔弱,而那鳳凰令卻是斷然不能落入旁人之手的。

她披了件外衣便獨自走至窗前,仰臉望天,才驚覺這夜色竟是昏沉陰暗的緊,似是就要下雨般模樣。

這麽晚了,青陽哥哥應該不會來了。霁月低低呢喃,就要掩了窗子以防暴雨侵襲。低眉擡眼間,便望見,窗外樹影交錯,似是有個一閃而過的墨影,她心中驚詫,想要努力分辨,終是再尋不見分毫。

她關了窗子便回轉身走回床榻上安眠。

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便有一道墨影輕巧的推開掩着的窗子,斜身飛入。幾乎不可聞的聲音自是驚動了床榻上原本就清醒異常的女子。霁月仍舊緊閉雙眸,呼吸平穩,是青陽哥哥麽?

可是,又不像。青陽哥哥素愛白衣,沉靜無暇,而那道影子,分明是深沉的墨色。

墨色?霁月心頭一跳,險些迫不及待的睜開眼來看清來人是不是他?

轉念不禁又嘲笑起自己,南宮蒼罹,會是他麽?怎麽可能會是他?他精心算計了這一切,難道還需要來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嗎?真是可笑的緊!

那道墨影輕巧移步,幾乎未曾發出些微的聲響,甚至氣息都是清淡平常的。夜色中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是未曾蒙面,倒是令人有些唏噓。

他一步步靠近,身形偉岸,眼眸卻是冷漠異常,不似平常男子。然而,不過片刻,他便又飛身離去,清冷的空氣,恍若他不曾來過一般。

霁月倏地睜開眼,終于是沒來得及喚住那個人。

不是他!

她清晰地察覺出那個人身上的氣息足夠冷冽,似是死亡一般的沉寂,令人驚恐。

可是,那又是誰呢?這般深夜,會是誰來?功力非常,輕巧間便做到無聲無息,卻又不是為了傷她性命而來,仿佛……當真只是為了看看她是否過得好?

然而,不過是一刻,便有清香入鼻,霁月暗暗打了一個激靈,就要屏息不再吸入那些香氣,念及她越來越短的時日,到底是松開了牙關,沉睡過去。

幽幽轉醒之際,已然不知身在何處,手腳皆被縛在十字架上,身上所穿不過是那件單薄的亵衣。

霁月緩慢地睜開雙目,映入眼簾之人倒是熟悉的緊。那女子施施然坐在貴妃椅上,一盞茶放在唇邊輕抿,倒是優哉游哉,不顯絲毫的急切,仿佛是料定了她會此刻醒來一般。

“你想幹什麽?”霁月盯住她,沉聲問道。

我想幹什麽?那女子黛眉微挑,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将茶盞随意的丢在地上,一聲清脆的破裂聲入耳,霁月不安地皺眉,她這般,竟是要致她于死地麽?

“霁月姑娘,能否告訴本宮你的姓氏是什麽?”虞妃娘娘幽幽地看着被捆綁妥當的女子,瞳眸一閃而過的陰狠淩厲。

霁月,霁月,然那個“霁”卻不是姓氏。

霁月眉眼低垂,低低道:“無姓。”她尚不知沈青虞意欲何為,只是安靜作答。有些事,她亦是懶得隐瞞。誰知道……她沈青虞是不是被人所派來從她的口中套話的呢?

霁月暗暗嘆一口氣,鎮定異常。卻是虞妃娘娘聞言倏地拿了手帕掩唇笑出聲來,柔軟的嗓音一字一句輕笑道:“原來是個野種啊,怪不得這麽大的狐臊味!”

霁月山莊的莊主的的确确是她,只是……除了那張臉,倒真是看不出還有什麽特別。

霁月聞言一愣,不就是那一套說辭麽?狐貍精,狐媚子,或者簡單純粹一點的,妖精,修成人形來迷惑人世間的男人來了。

沈青虞凝見霁月低垂的眉眼,她如此說她,她竟是一點也不生氣,賤人!連心都是石頭做的了,臉皮倒是夠厚的。

“你當初不是不願進宮麽?”沈青虞不屑的睨她一眼,“怎麽?現在願意了?”

難道他們竟不是一夥的麽?霁月心頭一跳,她此次賭注似乎是押錯了。若是皇上或者鳳莫邪,她定然不會有生死之憂,只她偏偏忘記了這深宮之中還有一個得勢得寵的女人沈青虞。

她看向她的眼中滿是嫉恨,所以今夜,怕是有喪生在她手中的危險了。如此,只能多熬一時算一時了,也不知鳳莫邪會何時來救她。

“虞妃娘娘是擔心我會搶了皇上的恩寵麽?”霁月眉眼低垂,平平淡淡說道。卻原來,不是與己無關,就可以置身事外的。

她霁月,怕是連這張美貌的臉都是錯的。

“你果真聰明剔透!”沈青虞幽幽站起身來,緩步走至她眼前,素手勾了她的下巴,斜睨一眼,不屑鄙夷道:“啧啧!只可惜……紅顏易逝,只不知你是在乎你的臉蛋多一些,還是更看重你的性命?聽聞霁月姑娘本就是站在懸崖峭壁上的人,不知道本宮這輕輕一推,你會不會粉身碎骨呢?”

沈青虞說罷,仍是饒有興致的看着她。霁月聞言只是微微一笑,甚至不曾掙脫開沈青虞在她下颌上的束縛,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怕是乖巧些才會多些活下來的可能吧!

霁月倏地揚起頭,目光如炬的盯住沈青虞不可一世的笑容,篤定道:“你不敢殺我,所以,便毀了我的臉。你以為,我是憑借這張臉魅惑了皇上。”

沈青虞凝向霁月針鋒相對的視線,不禁心下一怒,擡手便掴向她的左臉,微愣,方才尖銳着嗓音呵呵笑起,不以為意道:“是!本宮是不能殺你,可是……”沈青虞倏地一頓,愈發擡了她的下巴映着昏暗牢房內的燭火,啧啧嘆息。“瞧瞧!這張臉連本宮看了都是我見猶憐呢!還有這雙眼睛,長得可真是媚呢!”

沈青虞取出袖中的短刀,對準霁月的臉頰就要下手之際,卻是忽然聞得殿外似是喧嚣異常。然那吵鬧聲不過維持極短的時間,便又消失不見。

“來人!”沈青虞揚手,随即便有一個弓腰的太監飛奔上前。“去看看外面怎麽回事?”皇宮禁地,怎會出現如此明朗的吵鬧聲?

不一會兒,那太監便跑回來,附在沈青虞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霁月看此般情形,不知為何竟是放下心來。這才沖沈青虞無謂道:“虞妃娘娘,皇宮內是否出現了刺客?”

“你怎麽知道?”沈青虞猛地回頭,緊緊地盯住霁月的眼眸。

霁月聞言卻是抿唇不語,她又不是聾子?自然是聽得見那般明顯的喧嘩聲,除非是有刺客出現,還未有任何可能。

“如果我是你,便殺了我,毀了容貌其實并不能如何。如果深愛,自然是不會介意容貌的。只有徹底的死去,才算是了結。”霁月忽的凝眉望向本是國色生香的女子。

名義上,沈青虞算是沈家四小姐,應喚青韶一聲姐姐。可是,這兩個女子倒是真真的不同。青韶樣貌不如沈青虞漂亮,但那份閨閣女子的溫婉卻是多了幾分。

“殺了你?”沈青虞勾唇笑道:“你以為本宮不想殺了你,本宮恨不得你頃刻間就灰飛煙滅了才好。只是……”她忽的頓下,斂眸遮住那抹晦暗的光影,執起手中短刀緊緊熨帖着霁月的肌膚,仿佛輕輕一扯,便會有鮮紅的血液流下。

霁月清澈的望見眼前女子眼眸中那抹深切的狠戾,到底是絕望地閉上雙眼。容貌,說不在乎,又怎麽可能?不過是用來勸慰自己的話罷了。

南宮蒼罹,我們之間許是真的不再可能了。

她緊緊地閉上雙眼,等待那肌膚撕裂開來的疼痛。

作者有話要說:

☆、曼珠沙華左臂殘

“住手!”一聲清冽的呵斥聲傳來,霁月霍地睜開眼,她到底是等來了救星。可是眼前的沈青虞,卻依是恍若被吓到一般,手指一顫,“嘶!”霁月倒抽一口涼氣,痛呼出聲,這女人下手可真狠!

“霁月!”一身明黃服飾的男子急急奔至身前,甚至不曾看一眼早已匍匐在地上的沈青虞,便冷厲的沖身後跟來的小太監吩咐道:“傳太醫,快傳太醫!”說罷,便顧自解開綁在霁月身上的繩索,将她打橫抱起。

霁月窩在南宮蒼夜的懷裏,臉上的血液順着臉頰流下,落在純白的亵衣上,他竟是絲毫不嫌棄她會弄髒了他的龍袍。而身後那道惡毒的目光直直射來,霁月兀自嘆一口氣,她本不想摻進他們的感情糾葛中來,卻還是被人生生的嫉恨了。

南宮蒼夜抱着她一路走回錦陽殿,她身子綿軟,掙紮不得,只能任由他将她放置在龍榻上,蓋好錦被。

直至太醫上前為她将臉頰上的刀痕處理好,霁月方才凝向床前的男子,沉聲道:“謝謝你!”

南宮蒼夜聞言一滞,她的眼中似乎從來便沒有皇上,沒有尊卑之別。無非刻意,仿佛天性如此。“并非是朕救得你,是有人送信前來。”說着,早有一旁的小太監将一張紙遞上。

霁月接過,才望見上面的字眼:霁月有險。

這麽說,便是之前的那喧嘩聲所致了。刺客!難道是……那個深夜出現在她房間內的男子?

南宮蒼夜清澈的望見霁月瞳眸一閃,明顯是想起什麽一般,卻是沒有點破。只淡淡道:“霁月,你看……可是你山莊中的人在暗中保護你?”不管怎麽說,總是一個山莊的莊主,找尋幾個身手非常的人在暗中保護,實非難事。

“我不知道。”霁月阖下眼睑低低道。

那個男子,她的的确确不知是誰。

星亮的眸子微阖,眸光裏盡是疲憊倦乏。南宮蒼夜望見她那般神情,忽的想起許久之前似乎也有一個人曾經這樣的疲憊至極的凝望過他,只不過後來那個人死去了。

南宮蒼夜心下一痛,再呆不下去,沉聲道:“你好生歇息吧!”這才起身意欲離去,只是背過身之際,仍是淺淺補充:“這裏很安全。”

不想,袖擺卻是被人抓住,南宮蒼夜身形一頓,只聽她微微沙啞的嗓音喚道:“皇上!”

方才,她仍是固執簡單的那一聲“謝謝你!”是你,而不是皇上。那時,她的眸中甚至沒有恭敬,沒有惶恐,更加沒有多一分的慶幸。只是,安安靜靜的同一個普通男子道謝一般情景。而這一刻,她已然改了口,她說皇上。

南宮蒼夜知她有話要說,轉而回身在她旁邊坐下。霁月這才輕聲詢問道:“皇上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呢?”

南宮蒼夜一滞,沒預料霁月會如此直接的質問。雖然她的語氣柔婉,但依然無法改變那話裏的質問氣息。

他該知道,她需要一個結果。她當日便說明了立場絕不進宮,不想如此反複,仍是此般情形躺在了他的龍榻之上。她并未覺得有絲毫的開心。

“霁月覺得應該如此處理?”南宮蒼夜瞳眸一暗,卻也未曾遮掩。

“知情者殺無赦!”

“呃?”南宮蒼夜又是一驚,“為何一定要這些人死?朕認為霁月似乎不是這般狠心絕情之人。”

“錦王可知我如今身在皇宮?”霁月秀眉微揚,睨向南宮蒼夜。

“知道。”

“可天下人不知道!”霁月阖眼微微嘆息。“如此,他們就只能死。”

“好,朕知道了,這件事朕自會處理。”南宮蒼夜說罷就要離去,不想身後仍有聲音不依不饒的傳來,“皇上或許是太寵愛虞妃娘娘了,才會讓她恃寵而驕,亂了分寸。”

南宮蒼夜聞言猛地轉過身來,俯身盯住霁月的眸子低低道:“你要她死?”微頓,複又補充道:“方才太醫已經說過了,你的臉斷不會留下任何疤痕。你為何定要她死?”

“皇上又為何定要她活?”霁月不覺挑眉嗤笑。臉頰上仍有絲絲疼痛感,她的笑容泛不開,只落進南宮蒼夜的眼裏依是諷刺非常。

“這是朕的事!”南宮蒼夜難得冷了臉色,方才他急匆匆趕去救她,也未曾是這般冷冽嚴厲的神色。

是嗎?縱是霁月如何心境平淡,無波無瀾,亦是不覺間挑眉嗤笑。“那就請皇上酌情處理吧!”既然你舍不得,那便留着她吧!

酌情處理?南宮蒼夜心下一緊,如此說來,倒仿佛不那麽介意了。

然而同一時刻的離錦皇城十裏郊外的破廟內,正有兩道墨色身影相對而立,寧靜肅殺的氣息雖然被隐匿的極好,仍是因了夜色深沉,身處荒郊野外,倒也洩露了一些。

兩名男子同是一襲墨色衣裳,但卻是隐隐有些不同,其中一位神色冷冽,脊背挺得筆直,而另一位正對着廟外慘淡的光鮮,影影綽綽間仿佛是可以看見額上似有印記。而他雖然同是脊背挺得筆直,身姿傲然,卻依是微微垂首,分明一副等待發落的模樣。

“你可知罪?”那名男子沉聲問道。

“屬下知罪。”依是沉重嘶啞的聲線,只是聲音低了些許。“屬下甘願按宮規處置。”那男子微微擡起頭,迎上射來的視線。此次雖有夜色遮掩,依是得以看清說話的男子額上的印記,竟是一朵妖嬈綻放的花朵。

卻是素有“死亡之花”之稱的曼珠沙華。詭異的紅色,映徹在男子冷漠堅毅的臉龐上,更讓人生出一分死寂滅絕的味道。

“宮規?”額上清潔如月的男子微怔,面上雖是平波無瀾,心下卻是已然惱怒非常。“以我曼珠沙華宮規,你私自行事,當要卸你雙臂,廢掉全身功力,你竟敢與我談及宮規?”

“屬下知罪!”額上印有曼珠沙華的男子倏地單腿跪立在地,低低道:“還請宮主處罰!”

被喚作宮主的男子良久無言,妖媚傾城,他自始至終便沒有過多關心,關心則亂。譬如公子,譬如步輕塵,現如今,卻是輪到他身邊的人了。那個女人,當真是死了才算幹淨。

“自卸左臂!”他冷冷道,說罷便飛身離去,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是!”

額上印有曼珠沙華的男子低聲應下,便起身執起手中利劍往左臂砍去。

頃刻間,斷臂被丢棄在那尊殘缺不全的佛像前,血液濺了一地。唯有清冷站着的男子深切的感受着左臂傳來的巨大痛楚,死死地咬住牙未發出一聲呻吟。只是極快速的點了身上幾處穴道,便拾起那條斷臂飛身至另一處隐秘所在,将它好生掩埋,這才不自覺地勾了唇角,似笑非笑般模樣。

他的眸子映着冰冷無情的光線,然那笑容卻是生澀異常,仿佛是這一生第一次學會微笑,甚至不曾熟稔。仿若是過了寒冬後,光禿禿的樹頂,生出的第一顆嫩芽。

他自己知曉那笑容來得生澀,來的怪異,卻是依舊想笑,仿佛是覺得開心一般。明明斷了左臂,明明疼痛非常,卻還是覺得開心。他救了他想要救的女子,第一次,他不止是有了自己的意願,甚至遵從那意願去做了。他莫名的覺得開心,雖然心底裏并不知道是為什麽,卻還是覺得開心。

翌日。

霁月睜開眼仍是南宮蒼夜的寝殿,她支撐着身體坐起身,望見明黃帷幔外恭敬垂首站立的人影,方才輕聲問道:“你叫什麽?”若是她記得不錯,他便是昨夜陪在南宮蒼夜身邊的小太監吧。

“奴才永德。姑娘可有什麽吩咐?”

霁月瞥一眼大床外面的一個原木凳子上似是方有幾件衣衫,這才轉而望向那個小太監,淡淡道:“你先出去吧!待我穿好了衣裳再進來。”

“這……”那小太監聞言一滞,神情間似是有些為難之處。

“怎麽?”霁月微微蹙眉,“皇上有吩咐你要寸步不離的看着我嗎?”

“沒有沒有。”永德連連否認,“姑娘自請更衣便好,奴才告退。”

霁月确認他已然離開,方才起身拾起凳子上的衣衫,卻是熟悉的布料。“他倒是用心了。”霁月輕嘆,這衣裳卻是她素日裏常穿的衣衫,而非身為他的妃子美人所要穿的那些華貴的布料。

不多時,她便穿好的衣裳,顧自在銅鏡前坐好,這才輕聲喚道:“進來吧!”既然南宮蒼夜對那小太監有些吩咐,她又何必為難一個小太監?看他的年紀,不過十四五歲般模樣。

霁月擡手輕輕撫向左頰,忽的想起,若是留下疤痕,或許鳳莫邪就不屑于帶她走了呢!

不不!霁月不禁苦笑,鳳莫邪是難得知道《鳳凰引》那一曲舞寓意的人,根本就與她的容貌無關,他才不會在意她的樣子。只是南宮蒼罹,不知道他會不會……

霁月心口一陣鈍痛,到底是轉過身,凝見恭敬站立着的永德,沉聲道:“永德,我問你一些事,你可以說便說,若是不可以,就當我沒問。”

“姑娘請問。”

“有關昨夜之事,皇上是如何處置的?”此事,這永德定然知道,只看他是否會說了?

“回姑娘話,皇上昨夜已将虞妃娘娘禁足,且昨夜是在鳳鸾宮就寝。”

鳳鸾宮?皇後娘娘的居處,霁月星眸一閃,這小太監倒是極有眼色之人。知她心中疑慮,便一一道來。想來,若是皇上将虞妃禁足,那麽便是做的妥帖。若是禁足後又在她那裏歇息,如此,便是玩笑了吧!

霁月勾唇淡淡一笑,眸中鮮有贊譽。“你小小年紀,倒是聰明透頂。”

永德聞言明顯一滞,還從未有人如此誇贊過他。“姑娘過譽了,奴才整日裏跟在陛下身側,自是耳濡目染了不少。”

呃?

只怕實情是,這深宮的的确确是個鍛造人的地方。若是不學的聰明些,只怕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吧!

“你可否代我轉告皇上,昨夜之事,只要能夠讓知情人閉嘴就好?”

“奴才明白,奴才定會轉告皇上,還請姑娘放心。”說來,他們這些宮人自是淨了身的,對女色自是毫無知覺。但這位美人,分明不同于別個。那日大殿之上,便是驚詫了四座,憑他一個閹人,亦是覺得心神震撼。

“還有,你代我問問皇上,看能否讓我回原來的住處去?”霁月顧自取了桌上的茶盞輕抿,依是素顏朝天,未施任何粉黛胭脂。

“呃?”永德本能的擡起頭,詫異的望向霁月,瞧見那張絕色傾城的臉蛋,方才又誠惶誠恐的低下頭,輕道:“姑娘在這裏住的不好嗎?”即便是虞妃娘娘,也未曾在錦陽殿留宿過。而今陛下留下的旨意是今後這位美人要在這裏住一段日子了。如此,天大的旨意,竟然還要回去。

霁月聞言揚眉輕笑,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好嗎?我并不覺得這裏有多好,除了金碧輝煌一些,倒也冷清沉寂一些。”

“姑娘願意回那冷宮?”永德小心翼翼的問道。還從未見過如此怪人,放着好好地錦陽殿不住,偏生要去什麽冷宮。

“冷宮?”霁月詫異的望向永德,随即陡得勾了一邊唇角無謂的笑起,“好,那便讓我回冷宮住着吧!我在那裏也算是住了一些日子了,已經住慣了,你只告訴皇上,說我自願回去的便好。”不能說的卻是,她是定要回那個住處的吧!不然,青陽哥哥想要找到她,就會艱難許多。

“是,奴才記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連城有後莫千金

霁月在當日就搬回冷宮居住,亦是這一次,她方才仔細地看清這離錦皇城的冷宮到底是何模樣。一路上望去,雖是同想象中的一般無二,皆是雜草叢生的場景,卻是在走到她的院子時,幹淨清爽許多。想來,是有人刻意事先打掃幹淨的吧!

夜幕降臨之際,霁月早早便将一衆宮女遣出,推脫困乏了,便獨自一人守在桌前,這一夜,只願別太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月光偷偷爬上窗戶,霁月已然單手支着下巴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樣,一道白影裹着輕風悄無聲息的掠過窗戶,穩穩地落進屋內。

風乍寒,霁月不禁皺眉,直至一件單衣披在肩上方才幽幽醒轉。

“青陽哥哥……”霁月低低呢喃,發出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一襲素白衣裳的男子依是那般素裳墨發的模樣,一頭烏黑的長發未有任何束縛,只是固執的披在身後,附上那般清冷蒼白的面頰,似是鬼魅在深夜間飄搖。

青陽聞言,倒也未發一言,只是伸手将她額前垂落的碎發攏到而後。霁月仰起臉對上青陽漆黑如夜的眸子,忽的問道:“青陽哥哥,你也是這樣打扮管理玲珑芳的麽?”

青陽一滞,哪料她一開口便是如此無厘頭的問話。“有那老鸨看着就行了,哪裏用的着我,若是平日出門,只要玉冠束發,再戴一張面皮不就好了。”青陽溫柔的看着她,說罷,便沖她寵溺的笑笑,擡手揉揉她的小腦袋。

霁月埋着頭,正想着要如何開口之際,青陽已然無謂的揚起唇角笑道:“霁兒,你可是有話要問我?”

霁月一滞,她在青陽哥哥面前,總是沒有自覺遮掩情緒。

她薄唇微抿,瞳眸一閃而逝的幽怨,到底是清淺道:“我想……青陽哥哥,步輕塵的傷勢如何了?”

只怕你要問的卻是另一人吧!

青陽心中明曉,卻依是攬了霁月的肩膀,将她擁入懷中,安慰道:“霁兒放心,步輕塵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那劍上的毒性想來已經被綠兒解了。”

“可他終歸是因為我受的傷。”霁月低低呢喃,青陽知她無意說起,便也沒有追問下去。只試探着小心翼翼說道:“霁兒,有一事,我必須告訴你。”

“呃?”霁月猛地擡起頭,頭頂磕着青陽的下巴,不禁痛呼出聲,卻依是慌忙間掙脫了青陽的懷抱,急急道:“什麽事?是不是他出什麽事了你告訴我?”

良久,青陽方才握住她的手指,萬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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