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雲朗徹夜未眠,傅寧也是沒有一丁點兒的睡意,兩個人親密相擁,可心裏卻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察覺到旭日東升時,傅寧和雲朗幾乎是同時睜開了眼睛,而睜開眼睛的那個瞬間,雲朗就說了一句話。

“別問我,我不會說的,至少……現在不會。”

傅寧的眉梢一挑,臉色立刻就冷了下去,盯着雲朗看了半晌,傅寧才點了點頭:“好,我不問。”

話音落,傅寧就站了起來,順便拎起了氈毯,團成一團塞進了迎面走來的晏明的懷裏,然後邁開腳就跟晏明錯身而過,大步向前。

晏明一愣,扭頭望了望傅寧的背影,然後又看了看雲朗:“王夫您又說了什麽惹王爺生氣了?”

“他生氣了?”雲朗略微有些詫異。

他就只看到傅寧的背影,還真沒察覺到傅寧生氣了……他還說傅寧怎麽答應得那麽幹脆,原來是生氣了嗎?

雲朗暗嘆一口氣,卻又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世上用一句話就能惹傅寧生氣的人,大概只有他了吧。

“沒什麽,”雲朗也站了起來,沖晏明笑了笑,特地囑咐道,“晏明,從今日起,要寸步不離地守着王爺,寸步不離,知道嗎?”

突然就聽雲朗沒頭沒尾地囑咐了這麽一句,晏明有些茫然,可寸步不離地保護傅寧原本就是晏明的分內之事,是理所當然的,因此晏明也沒多想。

“是,王夫,屬下知道。”

這一天早上,傅寧再沒有跟雲朗說一句話,他表現得如此明顯,叫兵将們想裝作視而不見都做不到。

吃過早飯,隊伍再度啓程,傅寧也一反常态地沒有邀請雲朗同騎。

之前雲朗雖然會拒絕跟傅寧同騎,可傅寧每一次重新啓程時仍舊不厭其煩地向雲朗發出邀請,唯獨今天,傅寧故意連看都不看雲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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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傅寧的行為略顯幼稚,雲朗心中暗笑,卻又覺得這樣的傅寧有幾分可愛。

雲朗并不在意傅寧鬧脾氣,反倒是樂在其中,可随行的兵将們就有些無法忍受了。

“王夫,喝水嗎?”一名士卒颠兒颠兒地跑到雲朗旁邊,跟着馬緩步前行。

雲朗一愣,搖了搖頭,道:“謝謝,我不渴。”

這才走了不到半個時辰怎麽就過來給他送水了?

那士卒收回水囊,又道:“王夫,您……不去哄哄王爺嗎?”

“恩?”雲朗這才轉頭看向身旁的這名士卒,“哄他?為什麽?”

“啊?那個……這個……”士卒撓頭,扭頭瞥了眼自己的同伴們,硬着頭皮說道,“王爺他、他不是在跟您置氣嗎?您看這出門在外的……是吧?”

雲朗跟着扭頭看了看跟在身後的一群兵将,果然就看到他們一個個地都抻着脖子往這邊看,似乎十分關心這邊的動靜,好像都在等着他去哄好傅寧。

雲朗輕笑一聲:“你們怎麽就覺得是我惹你們王爺生氣了?”

傅寧原本就是個冷淡的人,今天這一早上也不過就是沒跟他說話而已,怎麽好像人人都看出傅寧是在生氣了?

“王爺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這話說完,那士卒才覺得他用這樣的口氣跟王夫說話似乎不妥,怯怯地瞥了雲朗一眼,見雲朗依舊是笑容滿面,這士卒才放下心來。

“很明顯嗎?”雲朗偏頭,十分認真地打量起傅寧的臉色。

傅寧似乎有所察覺,猶豫一下才緩緩轉頭看向雲朗,四目相對時,傅寧一愣,然後立刻移開了視線,雖然隔得遠,可雲朗還是聽見傅寧哼了一聲。

雲朗噗嗤一笑,也覺得傅寧表現得是太明顯了一些。

那士卒看看繃着臉的傅寧,再看看笑得特別開心的雲朗,撓撓頭,對雲朗說道:“王夫,咱們王爺是個認真的人,以前也沒跟誰這樣相處過,您別總故意欺負王爺成嗎?”

他們王爺在戰場上英明神武,在朝堂上智謀無雙,可私下裏就只是個單純耿直的男人,不懂太多的彎彎繞繞,可他怎麽偏就碰上了一看就是鬼主意特別多的王夫?瞧王夫這會兒樂的,這一看就是覺得惹王爺生氣很有趣的樣子。

“我可沒欺負他!”雲朗撇撇嘴,“你們王爺是什麽人啊?我哪兒敢欺負他啊。”

這士卒大概是覺得這王夫也挺平易近人的,能一起說笑幾句,于是也放開了些,十分耿直地說道:“王夫您說這話可沒人會信。”

“為什麽?”雲朗好奇地看着這士卒。

那士卒有理有據地說道:“王爺身份尊貴,一般人必定是不敢随意忤逆王爺,可您是一般人嗎?您可是王爺欽點的王夫!而且單從這幾日王爺待您的态度來看就知道王爺他有多寶貝您了,那是連一日三餐吃什麽都必須要過問的,一看就是平日裏總寵着您的。”

“那又怎麽樣?”雲朗瞄了傅寧一眼。

那士卒嘿嘿一笑,道:“人不都說恃寵而驕嗎?”

雲朗一愣,而後剜了那士卒一眼,故意吓唬他道:“你的膽子倒是不小啊。”

那士卒打了個激靈,趕忙給雲朗賠笑。

另一邊的傅寧雖然沒有貼着雲朗走,可還是看得清雲朗這邊的情形,見那士卒過去之後一直沒走,傅寧就心生疑惑,即便是臉沖着正前方,傅寧的視線也總會斜過去看向雲朗,見雲朗不知道為什麽就突然跟那個士卒聊了起來,傅寧更不高興了。

難道雲朗看不出來他在生氣嗎?是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雲朗若想找人聊天為什麽不過來跟他說話?他跟那個士卒之間有什麽可聊的?

傅寧左等不見那個士卒離開,右等也不見那個士卒離開,傅寧忍無可忍,重重地咳了一聲。

“咳!”

傅寧的這一聲咳中氣十足,驚得整隊人馬都抖了三抖,雲朗的笑容僵在臉上,而後沖天翻了個白眼。

那士卒咽了口口水,一溜煙兒地跑回了人群。

雲朗撇撇嘴,打馬湊到了傅寧跟前。

“怎麽了?嗓子不舒服?”

“沒有。”傅寧目視前方,故意擺出一副冷淡的模樣。

可那一聲咳之後,雲朗再看傅寧這漆黑的臉色,卻怎麽看都不覺得是冷淡。

“沒有嗎?那是肺不舒服?”雲朗憋着笑看着傅寧。

傅寧沒好氣地回答道:“沒有!”

“那是怎麽了?”雲朗伸出腳踢了踢傅寧的小腿,“早上沒吃飽嗎?”

“你!”傅寧轉頭狠狠瞪了雲朗一眼。

“幹嗎瞪我啊,”雲朗繼續輕踢着傅寧的小腿,“你這一早上都沒理我了,說,你心裏想着誰呢?”

傅寧幹脆連話都不說了。

他除了想着這個小沒良心的,還能想着誰?

雲朗突然使勁兒在傅寧的小腿上踹了一腳,等傅寧吃痛看過來的時候,雲朗才瞪着眼睛說道:“不開心就直說你不開心,想發脾氣就發脾氣,做什麽不理我?你要是覺得連跟我說上一句話都會不開心,那我現在就走!”

說着,雲朗就扯了下缰繩,像是要調轉馬頭的樣子。

“別!”傅寧立刻伸手抓住了雲朗的胳膊,“你能去哪兒?”

“去你瞧不見的地方!省得惹你生氣!”雲朗別開頭不看傅寧,只留個傅寧一個賭氣的後腦勺。

傅寧咋舌,湊過去摟住雲朗的腰就将雲朗抱到了自己身前:“你就老實在這裏待着。現在雖然不是要去打仗,可也算是行軍,哪能容得你胡亂瞎跑?”

雲朗冷哼一聲,道:“我又不是兵将,可不受你管。”

“是我受你管。”傅寧突地輕笑一聲。

他是真的拿雲朗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哪怕知道雲朗是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來對付他,他也招架不住。

暗嘆一口氣,傅寧輕聲道:“我不需要你文韬武略,也不盼你功成名就,你只要在我的身邊,平安喜樂就好。”

傅寧這話說完後,雲朗并沒有任何反應,可就在傅寧以為雲朗什麽都不會說的時候,雲朗嘆息道:“我也想,想平平安安,想無憂無慮,可我做不到。”

雲朗仰起臉來看着傅寧:“我不是女人,沒有辦法理所當然地待在最安全的地方相夫教子,我沒有那麽堅強,不能心安理得地錦衣玉食等你凱旋而歸,我說過,若見不到你,我寝食難安。

從我舍棄自由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不管你去哪裏,我都要跟着你,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我寧願跟着你闖刀山火海遍體鱗傷,也不願被憂慮和不安折磨得憔悴不堪。

我自然願意這一生平安喜樂,可得是跟你在一起才行。”

“可你并不是為了我才去學得醫術。”雲朗的話叫傅寧十分感動,卻還不足以讓傅寧失去理智。

雲朗眨眨眼,而後不滿地咋舌:“我難得煽情一回,竟沒能蒙混過關,可惜了。”

“雲朗。”傅寧蹙眉。

雲朗無奈道:“學醫是小時候的興趣。”

“但并不是每一個學醫的人都懂毒。迷心散并不是什麽常見的毒。”

雲朗被噎住,然後仰起臉,眨着眼,委屈巴巴地看着傅寧:“夫君,你可以不用這麽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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