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怎麽醒了?”雲朗抱着那罐子,笑着走到傅寧眼前。
等雲朗走近了,傅寧才看到雲朗衣裳上殘缺的下擺,登時就緊張了起來:“這是怎麽回事?你們去哪兒了?”
說着,傅寧的視線就轉向了跟在雲朗身後的那個士兵,有些生氣的樣子。
那士兵吓得打了個激靈:“啓、啓禀王爺……”
“衣裳是我自己撕的,”雲朗趕忙伸手抓住傅寧的胳膊,“我有事情要跟你說。你帶了軍醫來嗎?”
傅寧的眉心一跳,再看看雲朗懷裏包着的那團東西,傅寧更加确信那不是什麽好東西,當即就伸出手将那團東西從雲朗懷裏挖了出來,自己拿着。
雲朗瞥了傅寧一眼,什麽都沒說,也沒有要搶回那個罐子。
“有軍醫。”
雲朗這才轉頭對那個呆愣的士兵說道:“去把軍醫叫過來,就說王爺有事找他。”
話音落,雲朗也不給那個士兵提問的機會,牽着傅寧就往一個火堆走去,拉着傅寧坐下後便烤手取暖。
傅寧将那個罐子放在腳邊,神情複雜地看着雲朗:“這是什麽?”
雲朗轉頭沖傅寧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說道:“等軍醫來了就知道了。”
“你不是也知道?”這句話傅寧說得異常肯定。
雲朗笑笑:“恩,我知道。”
傅寧看着雲朗,盡管心裏有很多疑問,可終究是什麽都沒問,只說了一句:“我不問,等你自己說。”
雲朗看着面前躍動的火光,沒有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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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營的事情,他不是有意要瞞着傅寧,他只是找不到恰當的時機,并且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傅寧開這個口。
就如同傅容所擔心的那樣,若是叫傅寧知道了暗衛營的存在,傅寧必當将這件事情攬到自己身上來,他不會允許身為天下之主的傅容親自去做這樣危險的事情,而且若一不小心讓天下人知道了,那暗衛營或許會成為傅容帝王生涯中的污點。
同樣的傅容也不想讓生性坦蕩正直的傅寧去做那些肮髒的、見不得人的事情。
雲朗雖然不喜歡傅容,可唯獨在這一點上跟傅容達成了共識。
傅寧是個适合站在陽光下的人,雲朗寧願自己被傅容利用,也不想将傅寧拉進暗衛營,可雲朗又不想騙傅寧,雲朗更怕傅寧知道這些後就不要他了,畢竟最開始闖入傅寧心扉的,是那個清冷如月光的少年雲朗,而傅寧所看中的,大概也是少年雲朗在初遇的那個瞬間所展現出來的單純,那些恰恰是雲朗本人所不具備的。
雲朗發現自從他決定留在穆王府之後,就開始有些畏首畏尾,他已經盡量對傅寧毫無保留,可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他還是怕被傅寧知道。
雲朗愣神的功夫,随行的軍醫就被人叫醒帶了過來,睡意朦胧間還有些搞不清狀況。
“見過王爺、王夫,”軍醫先向傅寧和雲朗二人行了禮,“不知道王爺是有什麽急事喊屬下過來?”
難不成是王夫哪裏不舒服了?
軍醫打了個哈欠,偷偷将雲朗從頭到腳地打量一遍。
傅寧沒說什麽多餘的話,只把腳邊兒那個用雲朗衣擺包着的罐子踢到了軍醫腳邊:“看看這個。”
“恩?”
那軍醫蹲下身子,滿腹疑惑地将包裹着罐子的衣擺打開,都還沒查看罐子的裏外,軍醫一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就瞪圓了眼睛。
“迷心散?”這話說完,軍醫又騰地站了起來,十分惶恐的樣子,“壞了壞了!壞了壞了!”
軍醫一邊念叨着一邊焦躁地來回踱步。
見狀,雲朗輕笑一聲:“軍醫不必擔心,這毒已經解了,會叫軍醫過來,也只是想驗證一下我的猜測。”
聽到這話,軍醫怔住,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雲朗:“王夫習醫?”
雲朗大方地點頭承認:“恩,學過一些,略懂皮毛。這罐子是在營地西北方向的山坡上找到的,埋進土裏的,我猜是有人撒了迷心散之後想要埋掉證據。”
軍醫狐疑地看着雲朗。
他有說過這是用來裝迷心散的罐子?迷心散是一種能叫人逐漸神志不清的慢性□□,若跟其他□□混雜着使用,還能産生不同的效果,這毒在江湖上常見,可在長安城中幾乎沒有出現過,王夫是吏部尚書家的麽子,生在長安長在長安,就算學習過醫術,又怎麽會知道這個?而且王夫他又為什麽會随身帶着迷心散的解藥?
轉了轉眼珠子,軍醫問雲朗道:“敢問王夫是怎麽發現迷心散,又是怎麽找到這個罐子的?”
雲朗半真半假地說道:“我的鼻子比尋常人靈敏一些,迷心散這種東西,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見,但之前在一本醫學雜記裏看到過迷心散的配方,其中有幾味藥材氣味特殊。我今夜起夜時就聞到了那麽一點奇怪的味道,順着味道找過去就找到了這個罐子。”
聽雲朗這麽說,軍醫的心中的疑慮便稍微散去了一些。
用來制作迷心散的藥材中确實有幾味藥材氣味特殊,而且還都是常見的藥材,王夫若是習醫,那會知道這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幸好王夫及時發現。”軍醫感嘆了一句。
聽到軍醫這句感嘆,傅寧才緩緩開口,沉聲問道:“迷心散是什麽?”
“啓禀王爺,這迷心散是江湖中人常用的一種□□,單獨使用的話能叫人逐漸喪失心智,可若中途搭配其他□□使用,那又會有不一樣的效果。”
“比如?”傅寧挑眉。
“這個……”軍醫仔細想了想,然後才回答傅寧道,“比如會突然暴斃,還叫人查不出原因。”
聞言,傅寧登時就沉下了臉。
今夜刮的西北風,他們剛巧又在山坳裏安營紮寨,若有人在西北方向的山坡上撒下毒粉一類的,那這毒粉必然會随風飄散開來,即便不是全部,也總有一些會落進他們這營地。突然暴斃?對方是想要讓誰突然暴斃?
傅寧不說話,雲朗和軍醫也不會打斷他思考,半晌之後,傅寧才再度開口:“這件事暫且不要告訴任何人,往後就勞煩軍醫多注意些。”
“是。”軍醫立刻拱手應下。
路過下一個鎮子的時候,他該采購一些藥材了。
“恩,去休息吧。”
軍醫得了吩咐,轉身離開。
軍醫一走,傅寧便轉頭直勾勾地看着雲朗:“現在該你說了。”
雲朗一愣,不解地看着傅寧:“說什麽?”
“你怎麽會知道迷心散?”
雲朗眨眨眼:“就……我剛才不是都說過了嗎?”
傅寧不是說他不問的嗎?
“不夠詳細。”傅寧不滿地蹙起了眉。
“我……”雲朗語塞,“夫君你看天色也不早了,還是歇着吧,有什麽話咱們明天再說。而且夫君不是說你不問,要等我自己說嗎?”
“恩,”傅寧點點頭,就在雲朗以為傅寧會就此作罷時,傅寧又道,“我等了,該你說了。”
雲朗一愣,錯愕地看着傅寧:“你等……你等什麽了?”
傅寧理直氣壯地回答道:“我等了一刻鐘。”
“這……”雲朗可憐巴巴地看着傅寧,可傅寧卻是一臉堅決,見狀,雲朗嘆一口氣,好似是妥協了,“說來話長啊。”
“長話短說,”傅寧将氈毯拉起來,把雲朗裹住,“說完睡覺。”
“那好,”雲朗點點頭,“簡單地來說,我學過醫。說完了。”
傅寧手上的動作一頓,瞪着眼睛看着雲朗。
雲朗一臉無辜地看着傅寧。
“就這麽不想讓我知道?”
雲朗是個不會委屈自己的人,他一向只做能讓自己開心的事情,更樂于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因此不管是在皇帝那裏受了氣,還是又從溫旭那裏拿到了什麽,這些事情雲朗都會跟傅寧說,這樣才能讓傅寧幫他,讓傅寧保護他。
傅寧其實很享受這樣的感覺,傅寧覺得雲朗是因為信任他,所以才依賴他。因此,傅寧很不喜歡雲朗有事瞞着他。傅寧倒不是不允許雲朗有一些自己的小秘密,只要不是關乎雲朗安危的小秘密,傅寧都不在意,可這一次的事情顯然達不到傅寧的這個要求,這就讓傅寧無法忍受雲朗的欺瞞。
雲朗想做什麽都可以,但唯獨不能将他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雲朗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傅寧的這個問題,猶豫半晌,雙唇開開合合,但雲朗最終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跟雲朗對峙半晌,傅寧到底是堅持不住,難得地長嘆一聲,将雲朗摟進了懷裏:“再等你半宿,睡吧。”
“……恩。”
靠在傅寧身邊,原本就沒什麽睡意的雲朗這下更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