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有的時候,雲朗覺得很郁悶,只因為少年雲朗留給他的記憶殘缺不全,而且缺少的那些部分恰恰就是攸關性命的部分,比如雲朗是暗衛營一員這件事,比如雲朗拜師藥王谷的事情,再比如雲朗其實也會一些拳腳功夫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這些對雲朗來說也沒什麽差別,可雲朗偶爾會覺得他還是有必要了解一些的,尤其是在徒手折斷一個山匪的胳膊時,雲朗真的很希望他能提前一點兒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能力。
看着疼得在面前打滾哀嚎的山匪,雲朗臉上的震驚消退之後就只剩下尴尬。
傅寧、晏明和其他幾個人站在跟雲朗相距不遠的地方,除了傅寧還有些驚魂未定的慌張模樣,其他人均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
“王、王夫您……好利落的身手啊。”說這話時,晏明小心翼翼地瞄了傅寧一眼。
看王爺這神情,似乎之前也是一直都被蒙在鼓裏。他們這王夫身上藏着的秘密還真是多啊。
“那個……”雲朗轉頭,有些無措地看向傅寧,“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想來這溪邊打點兒水回去,因為離營地很近,就只隔了一道略微有些高的石土坡,來去頂多就是一盞茶的時間,所以傅寧也沒太在意,就讓他一個人來了,誰成想就這麽點兒功夫竟還叫他碰上山匪了。
這山匪似乎也是一個人出來晃蕩的,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見他落了單就沖了出來。他給吓傻了,大腦一片空白,可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動了起來,等他回過神來,就只聽得一聲細微的脆響,然後這山匪就抱着胳膊滾到了地上,嚷着胳膊斷了。
而傅寧他們是聽到了聲音才趕過來的,恰巧就看到了他折斷山匪胳膊的一幕。
聽到雲朗有些無助的聲音,傅寧定了定神,向雲朗伸出了手:“過來。”
雲朗還有些猛,因此一聽到傅寧開口,雲朗就趕忙三步并兩步地竄到了傅寧眼前。
“沒事?”傅寧擡手摸了摸雲朗的頭,然後就将雲朗拉到了身邊。
“沒事。”雲朗搖搖頭,十分安靜地站在傅寧身邊。
“晏明,綁起來。”冷眼瞄了一眼還在地上翻滾的山匪,傅寧攔着雲朗轉身回營。
看得出雲朗有些害怕,因此回到營地之後傅寧就一直挨着雲朗坐着,即便十分關心那山匪的身份,傅寧也只将審問的事情交給了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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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定神,雲朗才開口問傅寧道:“你……打算怎麽處理那個山匪?”
“若不是別有用心,就送去當地官府。”
“哦。”雲朗點點頭,然後就默不作聲地坐在傅寧身邊。
既然是個山匪,那也該送去官府。
偏頭看了看雲朗,傅寧沉聲問道:“吓着了?”
雲朗很想說一句沒有來體現一下自己男子漢的氣概,可瞥了傅寧一眼,雲朗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有點兒。”
上一次他只是去林子裏撿了個罐子回來,雖說那罐子有毒,可終究是個看不見的危險,他又清楚地知道那毒是可解的,因此那會兒并沒有覺得害怕。
可這一次是當真有一個人揮着刀向他沖了過來,他不知道那個山匪是打算就那樣殺了他還是只打算抓住他,但那明晃晃的刀光卻讓他真實地感受到了生命危險,若不是身手利落,他可能真的就死了。
沉吟片刻,傅寧又道:“到了下一個鎮子,你就留在那裏吧。”
天知道他剛剛聽到那一聲慘叫之後三魂七魄都要給吓散了,即便才剛決定要相信雲朗的自保能力,他也還是做不到。這一次雲朗幸運地逃過一劫,可下一次雲朗他還能這麽幸運嗎?他不敢賭。
“我不,”深吸一口氣,雲朗的語氣十分堅定,“我會習慣的。”
“你……”傅寧還想要勸,可轉念一想卻又放棄了。
正如雲朗所說,即便他們異地相處也還是要為彼此擔驚受怕,倒不如在一起,這樣還能看得到、幫得到。
于是傅寧改口問道:“你的拳腳功夫是在藥王谷時學的?”
“……恩。”雲朗點了點頭。
“是嘛。”
如果是在藥王谷裏學的,那想必就只是些能應急的招數,若要跟在他的身邊,怕是不夠用。
“等到了梧州,你就辛苦一些。”
“恩?”雲朗不解,狐疑地看向傅寧,“要做什麽?”
傅寧只笑了笑,見雲朗已經安定下來,傅寧就站起身大步向晏明的方向走去。
審問一番之後,傅寧就派人将那個山匪送去當地的官府了,那之後沒過幾天,當地的官府就圍剿了一處山匪據點。
傅寧一行則繼續南下,兩天之後便到了梧州。
梧州并不是嶺南道的官府所在,卻是這一次嶺南事件的事發地點,這事說大不大,只是一群人以鬼神之名蠱惑人心,可說小又不小,若叫這些人掌握了民心,那官府威嚴何在?
更要命的是當地官府原本已經找到了這個邪教的據點,可在最後關頭卻又叫人都跑了。這邪教趁機編造謠言,诋毀官府,煽動起百姓對官府的不滿,叫梧州這地方不再安寧,因此傅寧才親自來了,至于還有沒有其他原因,傅寧不說,雲朗也無從得知。
為免打草驚蛇,這一隊人馬在進入梧州之前就脫下了軍裝,換成了百姓打扮,所幸傅寧帶來的人不多,因此他們扮家仆的扮家仆,扮侍衛的扮侍衛,愣是組成了一個遷居梧州的富貴之家,浩浩蕩蕩地進了梧州。
傅寧也沒有跟當地官府聯絡,花了點兒錢在梧州買下一座宅子之後,就領着“一大家子”人住了進去,還像模像樣地要晏明出去收幾間鋪子,倒真的像是遷居到梧州的生意人。
不管對方是單純想要傳教的邪教,還是別有用心的人,都一定會跟商人接觸,可沒有哪一股勢力是用自己賺的錢來發展壯大的。
接連幾日,一群人就待在宅子裏無所事事,等晏明将鋪子買好,便有人喬裝成夥計過去幫忙。
一群人看似懶散,可是卻把事情做得井井有條,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似的,可雲朗卻從沒見傅寧跟他們商量過。
很快,“商人”傅寧的到來就在梧州傳開了,再等兩日,便有人登門拜訪,那人來時,傅寧正在院子裏教雲朗劍法。
“當家的,有客來。”臨時擔任長史的晏明拿着一封請帖走進院子,垂着眼,不敢擡頭往前看。
傅寧站在雲朗的身後,一手扶着雲朗的腰,一手扶着雲朗握劍的手,耐心十足地糾正着雲朗的動作,聽到晏明的禀報,傅寧看都沒看晏明一眼,甚至沒說要接過請帖看一看來人是誰。
“請進來。”他可是等了好幾天了,若這人再不來,他就要出去找找了。
“是。”
晏明轉身跑開,不一會兒就領着一個人進到院子裏來。
雲朗轉眼迅速将來人從頭到腳地打量一遍,然後就繼續看着劍尖,裝模作樣地學着劍術。而傅寧似是根本不在意來人,自顧自地在雲朗的耳邊低語,扶着雲朗的手腕左搖右晃,看起來像是在教雲朗劍招,卻又像是單純的調/情。
崇仁一愣,卻還是拱手作了一揖:“鄙人崇仁,冒昧打擾,希望傅當家的不會介意。”
傅寧這才看了崇仁一眼,可收回視線後,傅寧還是一聲不吭。
這人瞧着可不像是在嶺南一帶土生土長的人,倒像是北邊來的,但具體是哪裏人,傅寧暫且還無法判斷。
晏明會意,笑着對崇仁說道:“我們當家的這會兒有些忙,要請閣下稍等片刻了。這邊請。”
忙?崇仁的視線又在傅寧和雲朗之間打了個轉,可又不好說什麽,只好向晏明颔首,道一句“有勞了”。
晏明這才引着崇仁到傅寧身後的堂屋裏去。
聽到身後的晏明和崇仁進到了堂屋裏,傅寧才在雲朗的耳邊低聲問道:“你覺得這人怎麽樣?”
“怎麽樣?恩……長得白白淨淨的,倒是挺好看的。”雲朗漫不經心地說道。
傅寧咋舌,在雲朗的腰側掐了一把:“說正經的。”
有的時候,雲朗會注意到一些他并不會注意的事情。
雲朗扭着身子躲了一下,然後笑道:“他這人怎麽樣我是看不出來,但他身上一股藥草味兒。”
“嶺南的藥草多,行醫的人也多。”因此這裏的人身上若沾了藥草味兒那并不奇怪。
“這倒也是。”雲朗點點頭。
生長在嶺南一帶的藥草确實比其他地方的種類更多一些,不然藥王谷也不會把大本營建在這裏。
“走,去會會。”
拿下雲朗手上的長劍握在自己手裏,傅寧這才牽起雲朗的手,拉着雲朗一起走進了堂屋。
“抱歉讓閣下久等。”将長劍丢給晏明收好,傅寧給雲朗使了個眼色,然後就大步走上主位坐下。
雲朗沖崇仁微微颔首算是打過招呼,然後腳下一轉就從堂屋的側門走了出去,看那方向似乎是回到內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