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坐在主位上,傅寧歪着身子靠在椅子的扶手上,還擡起一只腳踩在了椅子邊上,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威嚴和穩重,一副傲慢的纨绔子弟的模樣。

傅寧端起茶杯喝一口茶,然後吐出一片茶葉,這才問崇仁道:“你是什麽人?”

沒想到傅寧這麽無禮,崇仁的眼神一閃,卻笑得更加溫和,眼神中還帶着一絲谄媚:“蔽姓崇,單名一個仁字,只是梧州的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傅寧吊着眼角将崇仁從頭到腳地打量一遍,見崇仁一身绫羅,便哂笑道,“那這梧州百姓都還挺有錢的啊。”

崇仁一愣,趕忙解釋道:“今日來見傅當家的,我可是把自己最好的衣裳給穿了出來。”

“是嘛,”傅寧不以為意,“那……你姓什麽來着?”

崇仁的嘴角一抽,好脾氣地回答道:“蔽姓崇。”

“哦,”傅寧又喝了一口茶,“那崇公子來找我是想做什麽?借錢?”

聽到這話,崇仁臉上的笑容略微有些僵硬:“傅當家的誤會了,鄙人只是喜好交朋結友,如今住在梧州地界上的人,鄙人能認個七七八八,近日聽聞有個北方的富商來梧州安家落戶,鄙人便有心要登門拜訪,只是想到傅當家的初到梧州,應該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這才按捺住自己等到現在。”

聽完崇仁的話,傅寧沒有立刻接話,只是又将崇仁從頭到腳地打量一遍,“你說住在梧州的人,你都認得?”

梧州不大,可住在這裏的人也不算少,連官府裏負責記錄、整理戶籍的人都未必能認清七成以上的百姓,若非有心,大概也沒人會去結識那麽多的人。

崇仁謙虛地笑道:“鄙人不敢說都認得,但即便是鄙人認不出,他們也都該認得鄙人。”

崇仁覺得傅寧是個商人,不管走到哪裏,人脈都是最重要的,因此崇仁才特地說了這樣的話來引起傅寧的重視。

“這樣啊,”傅寧垂下眼,似是在沉思,片刻之後才再度開口,“我們府裏都是在這個時辰用飯,崇公子願意賞個臉嗎?”

心知傅寧這是有心要交個朋友,崇仁立刻就笑着應了下來:“能得傅當家的邀請是鄙人的榮幸。”

傅寧當即就站了起來,什麽都沒說,也沒看崇仁一眼,轉身就優哉游哉地邁開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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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明也上前兩步走到崇仁面前:“崇公子,這邊請。”

傅寧比崇仁和晏明快一步踏進堂屋後的小院,而雲朗已經在那裏等着傅寧了。

傅寧快步走到雲朗面前,伸手攬住了雲朗的腰。

雲朗随着傅寧側身,在傅寧耳邊低語道:“本地人,家境不錯,是個文人,住在城南,和藹可親,常在城鎮裏走動,已經讓人去城南了。”

傅寧的眉梢一顫,頗有些詫異地瞟了雲朗一眼。

他是有暗示雲朗去打聽一下崇仁的身份,畢竟他引崇仁主動現身就是為了方便查探。可他沒想到雲朗在沒有得到任何明确指示的情況下就把他想要的信息都打聽到了,而且跟他說的時候語句簡單,用最短的時間給了他最多的信息,像是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似的。

“怎麽了?”傅寧突然沒了聲音,引得雲朗側頭。

傅寧輕輕搖頭:“沒什麽。留了他一起用飯。”

“這個時辰?”雲朗仰頭看了看天,“我去讓廚房準備些菜量少的吧。”

“不必,”傅寧拉住了要走的雲朗,“晏明安排好了。”

“哦。”雲朗往後瞄了一眼,見崇仁正跟晏明聊得熱火朝天,雲朗眉梢一挑,微微揚起了嘴角。

雲朗原本想着這會兒不是他們用飯的時間,想必也吃不了多少,該讓廚房準備少一些,不然剩下的飯菜都得扔掉,可等飯菜上桌之後,雲朗就傻了眼。

這就是傅寧讓晏明去安排好的?他們還在王府的時候都沒試過擺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今天卻是什麽貴就往桌上放什麽,而且盤盤都是大菜,這一桌子得有個上千兩了吧?

雲朗擡眼瞄了傅寧一眼,見傅寧面色如常,連眼底的神色都沒有一絲波動,雲朗不由地暗嘆一聲王爺果然就是王爺,即便平日裏簡樸,傅寧他也還是個見過各種場面的王爺。

反正花的都是傅寧的錢,雲朗也不覺得心疼,傅寧坐下後,雲朗就挨着傅寧坐下了。

依傅寧的邀請在飯桌旁坐下之後,崇仁看了看鋪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又看了看只坐了三個人顯得有些空蕩蕩的桌邊,心中不由地生出一分喜意。

梧州這地方在嶺南一帶并不重要,雖然挨着一條江水,可也不是繁華的港口,因此相較于其他地方,梧州并沒有那種腰纏萬貫的富商,也沒有哪個腰纏萬貫的富商會選擇來梧州安家落戶。

當聽說有商人遷居到梧州時,崇仁并沒有報多大期望。左右也就是個尋常的商人,就如同梧州的其他商戶一樣,大概也無法資助他們。無奈上頭下了命令,他也只能來走這一趟。

但此時看到這飯桌上的菜肴,崇仁突然覺得他們一直在等的那一股東風終于是來了。

因為心中的期待多了一些,所以崇仁對傅寧就更加熱情了,一頓飯的功夫崇仁就跟傅寧從詩詞書畫談到了嶺南時局,叫雲朗聽得頭都大了。

雲朗倒不是聽不懂,只是崇仁跟傅寧都在試探對方的底細,因此說的話對雲朗來說是沒什麽用的。

于是雲朗也不聽了,跟傅寧打了聲招呼,便随便帶了個侍衛出門去了。

他們在梧州待了幾天,也派人出去打聽了不少事情,可跟那個邪教有關的信息卻并沒有打聽出多少,當地的百姓似乎都不會主動提起這個組織,而他們又不能随便抓一個人過來就問這件事,不然打草驚了蛇,傅寧引蛇出洞的計劃就算是白費了。

說起來嶺南還真是個好地方,離長安遠不說,嶺南一帶山水相間,只一片山便能隔出兩個世界,擋住了人,也阻住了消息。

百無聊賴地走在這個小鎮最繁華的一條街上,雲朗看着路邊那些走水路來的異邦小玩意也覺得挺有意思,可雲朗什麽沒見過?瞧見這些古舊的東西也只是覺得有趣,并沒有要買的意思。

突然有個小姑娘急匆匆地從雲朗身邊跑過,還撞了雲朗一下,雲朗下意識地偏頭,剛巧就跟這小姑娘四目相對。

雲朗一愣,盯着那個在前面走走停停的小姑娘看了一會兒,這才邁開腳若無其事地跟在小姑娘的身後。

在鎮子裏轉來轉去地走了半個時辰,跟雲朗一起出門的侍衛終于是忍不住開口問雲朗道:“您這是要去哪裏啊?要不屬下去給您打聽打聽路?”

“不,不用。”望着躲在街角的小姑娘,雲朗眉心微蹙。

走了這麽長時間了,他完全可以确定這小姑娘就是來找他的,而且似乎是要引他到什麽地方去,只是見他的身邊一直跟着一個侍衛,這才故意帶着他在鎮子裏繞圈。

雲朗輕笑一聲,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回府。”

不許他帶人一起去的地方一定都不是什麽好地方,他不去了還不行嗎?

可轉身後的雲朗都還沒走完一條街就被人堵住了前路。

“師弟還是跟以前一樣為所欲為。”

雲朗停下腳步,可因為失去了太多的記憶,所以雲朗根本就認不出眼前的這個女人。

不管怎麽說,既然對方喊了他師弟,那他叫一聲師姐準沒錯。

于是雲朗粲然一笑,溫聲道:“師姐,好巧啊。”

雲朗這一笑便叫栾秋雨蹙起了眉:“跟師弟相處幾年,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師弟的笑臉。”

“是嗎?”雲朗裝傻。

栾秋雨瞥了眼跟在雲朗身邊的侍衛,又道:“許久未見,不知道師弟有沒有跟我敘個舊的空閑?”

“有,我可閑了,”雲朗故作熱絡地笑着,“只是梧州這地方我不太熟悉,有勞師姐選個可以敘話的地方了。”

“恩。”栾秋雨點點頭,然後就選了個方向邁開腳步。

雲朗帶着侍衛優哉游哉地跟在栾秋雨身後。

察覺到身後跟了兩個人,栾秋雨頓住腳:“我記得師弟喜歡獨來獨往,怎麽現在反倒要帶着人在身邊了?”

雲朗坦然笑道:“我倒是不想帶了,可我家夫君煩得很,我最怕他對我說教,只能把人帶着了。”

聞言,栾秋雨輕笑一聲:“我倒是忘了師弟已經嫁了人。不過跟師姐一起去喝杯茶而已,這人就不必帶了吧?咱們藥王谷的事情,可不是誰都能當成閑談聽一聽的。”

藥王谷裏的大部分人都知道雲朗嫁了人,但只有藥王谷的谷主知道雲朗嫁的是誰。

“說的也是。”雲朗偏頭看着身邊的侍衛。

那侍衛心裏一突,趕忙開口說道:“那個……當家的可是要屬下寸步不離地跟在您身邊,您……您……”

可千萬別攆他走啊!

一瞧見這侍衛可憐兮兮的模樣,雲朗差點兒沒笑出來。

轉頭看着栾秋雨,雲朗提議道:“既然如此,不如師姐随我回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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