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二日再踏進州牧府的竹林小院時,雲朗立刻就知道那些脂粉裏叫人熟悉的味道是源自哪裏了,那正是栾秋雨這裏的一味藥草,因為儲存量較少,這些日子又沒怎麽用過,所以被雲朗忽略了。但昨天苦思冥想了大半天,這會兒聞到這個味道,雲朗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忽略了。
雲朗走到晾曬那一味藥材的架子旁,随手抓起一把藥草細看。
當栾秋雨端着茶水從屋子裏出來時,便見雲朗正盯着那一味藥草深思,栾秋雨的細膩一咯噔,趕忙開口招呼雲朗道:“怎麽在那兒站着?快過來坐。我近來晾曬了一些花草專用來泡茶,今兒才能用,師弟你快過來嘗嘗看。”
雲朗卻沒有動,看着那一把藥草似十分懷念般感嘆道:“師姐可還記得谷主教咱們調配迷心散那會兒嗎?”
栾秋雨一愣,立刻垂下頭去擺弄茶具:“當然記得,師弟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雲朗沒有回答栾秋雨的問題,自顧自地說道:“迷心散的配方其實很簡單,所需藥草也十分常見,可那會兒不知道為什麽,藥量總也配不對,每次做出來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每次都惹得谷主大發雷霆,直嘆藥王谷後繼無人。”
不知道昨天是不是聞多了這種藥草的味道,晚上雲朗就做了個夢,夢裏的場景朦朦胧胧,但雲朗還是可以判斷出那是在藥王谷裏的一段過往。
雲朗原本還無法判定夢裏的情境是真的還是假的,選在這個時候說出來雲朗還覺得有些冒險,但此時看栾秋雨的神情,雲朗就知道那夢裏的事情是真的,至少有八成是真的。
雲朗的話說到這兒就停了下來,而且還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這一段留白就讓栾秋雨覺得很尴尬。
她并不想接雲朗的這番話,可要是不接這氣氛就太尴尬了。
恰在此時,有人走進了這個一向只有雲朗和栾秋雨在的小院。
“這話師弟你說出來也不害臊,當年可就師弟你做出來的古怪東西最多,可把師父給氣得夠嗆,他對你的期望可比其他師兄弟高出許多,可偏是迷心散的那個方子,你總也配不對。”
雲朗聞聲轉頭,卻認不出來人是誰。
“是啊,說來慚愧,那個時候我可真是鬧出了不少笑話,給師兄、師姐們添了不少麻煩。”
“師、師兄……”栾秋雨錯愕地看着秦端,一陣慌亂之後便手足無措地低下了頭。
師兄今天不是跟着州牧大人出門去了嗎?怎麽會回來這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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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端瞥了栾秋雨一眼,然後邁步走到雲朗身旁,伸手拿走了雲朗手上的那一把藥草:“早就聽秋雨說師弟這幾日一直有來幫她的忙,可我這幾日一直陪着州牧大人外出體察民情,沒空來跟師弟打個招呼,師弟可千萬別生我的氣。”
“怎麽會,”雲朗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正事要緊,怎麽能讓師兄為了來看我一眼就放下正事?”
這男人既然是栾秋雨的師兄,那他喊一聲師兄也一定沒錯。
沒想到雲朗會這樣說,秦端一愣,這才相信栾秋雨之前說過有關雲朗轉了性的話。
“嫁了人之後師弟倒是變得懂事了。”說着,秦端就擡起頭,摸了摸雲朗的頭頂。
雲朗僵着脖子強行忍着,這才控制住自己想要把秦端踹飛的腿腳。
“師兄打趣我。”雲朗裝作略有不滿的樣子斜瞟了秦端一眼。
秦端笑笑,收回手便往這院子裏唯一的石桌旁走去。
一見秦端走了過去,正坐在桌邊的栾秋雨騰地就站了起來。
秦端的眼神一沉,冷眼瞥了栾秋雨一眼。
而雲朗更是沒有錯過栾秋雨的反應,再看一眼和氣沉穩的秦端,眯起了眼睛。
在桌邊坐下後,秦端才轉身招呼雲朗道:“師弟,過來坐,讓秋雨一個人先忙活着吧。”
雲朗沒動,轉眼看向栾秋雨。
栾秋雨扯出一個笑容:“師弟也有許多年沒見過師兄了,左右今天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情,你們先聊着吧,我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再來問你們。”
“也好。”雲朗這才點點頭,走到秦端的對面坐下,悠然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秦端喝着栾秋雨先前給他斟好的茶,一邊喝,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雲朗。
而秦端在打量雲朗的時候,特地坐在秦端對面的雲朗也在打量秦端。
他先前就覺得奇怪,若要跟梧州州牧合謀共事,藥王谷怎麽會只派一個栾秋雨來?此時見到這位師兄,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栾秋雨只是個幫手,真正輔佐梧州州牧的人應該就是這位師兄。
雲朗又将秦端細細打量一遍。
雖然說得通了,可他還是覺得這兩個人不像是藥王谷派來的。之前他會這樣懷疑是因為栾秋雨的能力不足,而現在仍舊這樣懷疑則是因為眼前的這位師兄看起來翩翩如玉,卻散發着一種亦正亦邪的氣質,看他眼神淩厲,多半也不是什麽乖順聽話的人。
希望晏明能将信平安送到藥王谷,然後早日帶回回複。
靜默許久,雲朗一直沒出聲,秦端略感詫異,最終只能先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聽說師弟這一次是跟着你的夫君來到梧州的?”
“是啊,”雲朗這才擡眼正視秦端,“夫君行商,這一次竟是要來嶺南,也不知道一來一回要多久,我便跟着來了,我也想順便回藥王谷看看。”
“師弟有心了,”秦端溫柔地笑着,“師父也很想念你,你若能回去看一看他,他一定十分開心。”
秦端和雲朗一樣,都是拜了藥王谷的谷主為師,而栾秋雨則是拜了另外一個人。
“那我更要回去看一看了。”
放下茶杯,秦端又問雲朗道:“師弟現在能配出迷心散了嗎?”
“這還用說嗎?”雲朗看着秦端,微笑,“我可不能壞了師門的名聲。當年怎麽也配不好,因此我可是下了苦工,如今別說是要配制,就算只是個裝過迷心散的罐子,我也能問出迷心散的味道來。”
秦端的心頭一跳,眼神有一瞬間迅速冷冽下去,可轉眼便又恢複了溫和:“是嗎?那師父一定會為難感到驕傲的。”
話沒說完,秦端的視線就迫不及待地飄向栾秋雨,而離得不遠的栾秋雨自然也聽到了雲朗這話,手上一抖,才剛磨好的藥粉就撒了一地。
瞥一眼秦端,雲朗暗自哂笑。
“對了,我看師姐采了不少用來做迷心散的藥草,是要做些迷心散嗎?”
“是啊,”秦端很快就鎮定下來,“出門在外總要提防一些,備一些總是沒錯。”
“用迷心散防身?”聽到這話雲朗是真的笑出聲來了,“我怎麽記着迷心散是一種慢性毒?雖然可以跟其他的方子配合着使用,可也沒什麽立竿見影的效果,見效最快的搭配也要一個時辰才能開始發揮藥效,用來防身……似乎不妥吧?”
秦端的腦筋轉得快,立刻就對雲朗說道:“師弟未曾涉足江湖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見血封喉的毒自然是要常備一些在身上,若與人發生正面沖突,便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可迷心散這樣的慢性毒也要備着點兒,有些人不見得是懷着惡意來的,可誰又能保證他的心中永遠都沒有惡意?”
“有備無患嘛……”雲朗垂下眼,抿一口茶水。
所以傅寧就是那個有可能對他們不利的人?所以他們才要灑下迷心散,然後慢慢觀察看傅寧是否真的會對他們不利?不得不說,這個理由還真是爛透了!
見雲朗神色無異,秦端又道:“對了,我偶然跟州牧大人提起你的事情,州牧大人就說想要見一見你。他是土生土長的嶺南人,你也知道嶺南一帶多巫蠱,州牧大人他對巫蠱之術也很感興趣,只是身邊沒有精通此道之人,也不敢随便跟外面那些自稱擅長巫蠱的人打交道,這次聽說了你的事情,州牧大人十分高興。不知道師弟方不方便挪出些時間來?”
“州牧大人要見我?”雲朗故作驚訝地看向秦端,“可、可我并不了解巫蠱之術啊。”
“沒關系,”秦端不以為意地笑笑,“師弟只要将師父交給你的那些東西随便給州牧大人說一說就好,反正州牧大人他也不懂。”
“這……”雲朗有些猶豫似的。
“怎麽?”秦端疑惑地看着雲朗,“是不方便嗎?”
“倒也不是,”雲朗從秦端笑笑,“不過這事兒我還得先跟夫君說一聲。”
秦端一愣,輕笑道:“也好也好,那你便先回去跟你的夫君商量一下吧。”
雲朗的那位夫君秦端也是知道的,崇仁之前就跟秦端提過。
于是秦端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道:“若你那夫君不放心,就讓他跟你一起來。州牧大人不拘小節,不會在意的。”
“好,”雲朗點點頭,“那到時候就麻煩師兄幫忙在州牧大人面前說幾句好話了。”
“這個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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