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依依再一次走進紫荊牙科。

早上9點不到，大廳已經有幾個等候的客人，或看財經雜志，或用ipad上網，看起來都非富則貴的樣子。

看到她，前臺美女立刻起身，“您好，請問有無預約？”

顯然把她當成病人了。

“額，我是來上班的。”沈依依扯了扯衣角。雖然同是西裝裙，但她這件跟對方相比，完全是……好吧，家樂福。

前臺看看她，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個……‘沈姐姐’？我們跟安安打電話回訪，他還問起你呢，問你的牙拔沒拔、有沒有哭。”

沈依依尴尬，她啥時變得這麽出名了？果然是沾了小洛神的光嗎。虧安安還記挂着，至于她那顆該拔的智齒，還想等到轉正之後享受三折價呢。

然後她按照指示，雲裏霧裏的去了人事部談合同，經理簡單介紹之後，她對自己的新單位有了個大體了解——

紫荊牙科創立三十餘年，發展迅猛，h城cbd中心的這棟大樓是總部，全國尚有近百家分店，說是高端民營齒科頭把交椅也不為過。

人事經理跟她談了薪酬，雖然是試用期工資，那個數字也讓沈依依受寵若驚。

“你還有什麽問題想知道嗎？”

沈依依到底有點底氣不足，“我不是專業出身，真的可以嗎？”

她之前在網上查過，這裏的醫生都是國內名牌醫科學校畢業，大部分還有海外執業經驗，護士也會多種外語。之前俞小凡說可以幫她僞造個護士證，但沈依依沒敢，畢竟這麽專業的東西，不是一張學歷就能冒充的，随便問她幾個專業問題就露陷了。

經理笑道，“你不是專業出身，卻能解決一屋子博士教授都解決不了的問題。要對自己有點信心。”

沈依依心想是說她哄好了安安那件事麽？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下次未必有這個運氣，越發覺得不真實起來，但想着小凡的鼓勵，只能既來之則安之，簽了合同。

她的職位當然不是醫生，也不是護士，合同上寫的是“導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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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依依去庫房領了工裝，趕快換掉了，襯衫長褲高跟鞋，不同于醫生服護士服，胸口略低，鞋跟很高，頗有點制服誘惑的味道。

接下來，她和一群同樣新入職的導醫參加培訓。

培訓的老師是個中年美女，“……民營将成為牙科的主流發展方向，尤其在大中城市，很多經濟條件好的人并不能忍受去公立醫院排隊挂號，等一上午看幾分鐘這種折磨，他們希望有專屬的時間、安靜的環境、更多的交流，其中交流的部分可以說相當重要，在座各位，有去過公立醫院看牙的經驗嗎？”

一起參加培訓的十來個妹子裏面，果然有人舉手，“我上周才去過，候診大廳黑壓壓坐一屋子人，病歷本堆的比山高，沒wifi，等了兩小時才輪到，牙椅老舊髒，醫生看了下就說是蛀牙，補牙200多，等我點頭就做，十幾分鐘完事叫下一個，全程無交流，不給我選擇材料的機會，另外還有一顆牙蛀的不深他就直接說不用補回去觀察……雖然錢少還能報銷，但我決定以後都不去公立醫院了。”

沈依依心想，哪家醫院啊，補牙才200還能報銷，這裏補牙動辄800起跳，快告訴她在哪裏，她也要去補牙。

培訓老師笑道，“說的好，有過體驗就會更加知道交流的重要性，現在人們的保健意識很強，尤其在本市，他們不介意自費高價，但對用戶體驗要求很高，而我們的醫生都是精英，不一定有那麽多時間來跟病人交流，那麽就需要我們來參與，包括接待病人，初步溝通，了解需求，跟醫生一起制定計劃，解答病人的疑惑，術後的跟蹤回訪，深度挖掘等等……”

沈依依心想，這不就跟超市裏的促銷員差不多麽，果然是不需要醫護專業資格也能做的工作，總算是放輕松了一點。

“導醫是我們紫荊牙科今後重點發展的一塊，在座各位都要加油，你們的構成可謂多樣化，有不想做臨床的醫生，比如蘇怡蘇醫生，有溝通能力強被我們專門挖過來的護士，比如朱敏，當然更多的，就是來自非醫療行業的了，比如沈依依——”

忽然被提到自己的名字，沈依依吓了一跳，看來她是有出風頭，一屋子人都望向她。

“小孩看牙是個難題，有的醫生說過，給小孩補顆牙比給成人做個根管治療還難，由此可見，所以像沈依依這樣會哄孩子的，也是我們迫切需要的技能，又比如……”

雖然培訓經歷很快轉到別的方面，但沈依依還是感到大家沒有撤去的目光。

——有點羨慕，又有點不服氣。

她甚至聽到有人小聲嘀咕，“會哄孩子？難道是學幼教的麽？”

立刻有人回答，“工商管理，爛大街專業，學校也沒聽過。”

沈依依汗顏，雖然人事經理和培訓經理都再三強調專業不重要，但顯然大部分導醫都是有相關從業經驗的，像她這種純外行半路出家的，還真不多。

想必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沈依依自嘲的一笑，誰讓自己撞上安安這個小貴人了呢？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就當來刷點經驗值呗。

培訓告一段落，一群導醫立刻分了小圈子，其中之前就是這裏的醫生護士的，當然打得火熱，聊起熟人的八卦來——

“有沒有看到那個從分店過來的助理？就連艾醫生都注意到了。”

沈依依完全是新人一個，沒有自己的圈子，只得擠在外圍聽八卦。艾醫生？她在大堂有看過醫生的介紹，才把那天的愛馬仕牙醫對上號——艾文迪，國內top醫科畢業，去日本東京齒科大學拿的博士，精通多種外語，且是英國皇家種植及正畸學會認證會員。

當然，對部分病人來說這些資料都不重要，光是那張帥氣無比的照片就夠了。

沈依依悵然間，那邊的同事還在繼續聊八卦。

“我偷拍了那個助理的照片，快來看。”說話的人好像就是那個前護士朱敏，她從手機照片裏調出來，一群人湊上去——

“哇，好萌啊。”

“那個包包不便宜。”

“口紅顏色我也喜歡，是最近流行的‘咬唇’色吧？前天我姐去韓國還問要要不要代購。”

一群人新的舊的立刻找到了共同話題，借此談起了包包啊美妝之類話題，沈依依有些無措，她根本就是個素顏女，包包也是家樂福貨架買的打折品，聽見她們如數家珍的聊到各個牌子，簡直如聽天書。

她本來以為這份工作最大的障礙是沒有專業知識，但現在看來遠遠不止。她這個家樂福女，真的能混進這個愛馬仕群體嗎？

回到家，雖然什麽也沒做，但她覺得有點心累，小凡給她打氣，“怕什麽，你現在也是半只腳踏進去了，哪有那麽容易轉不了正的？”

吃完飯小凡拉她看電視，沈依依不是電視兒童，又想抓緊時間充電，小凡卻說，“takeeasy啦，長命功夫長命做，忘了你的貴人嗎？就算不去專程感謝，至少也要支持一下收視率嘛。”

小凡指的，正是《男神老爸》的新一期節目。

沈依依掙紮了一下，決定聽她的，于是克服了自己的“電視恐懼症”，跟她排排坐看電視。

作為《男神老爸》的收視保證，大小洛神自然分到了最多的鏡頭，沈依依不解的問，“洛永嘉對安安那麽嚴，各種規矩，為什麽這樣也能紅？”

“你自己說過的都忘了？沒有‘讨厭的女主人’啊，節目裏五對親子檔，其他孩子都是父母雙全的，就洛永嘉老婆語焉不詳，不哈他哈誰？再說他們的顏也是最高的啊，大家都想看總裁對小總裁的養成史嘛。”

“總裁？”沈依依被雷了一下，“不是說路人嗎？當初節目開拍，臨時有一對嘉賓放鴿子，才從大街上随便抓過來的？想不到一炮而紅？”

好吧，她雖然沒有變成洛神粉，但多少還是搜了點兩人的八卦。畢竟是熱門明星，将來也好跟同事有話聊。

“就算現在不是，将來也一定會是，”小凡掰着指頭給她算，“光這半年他們就接了不下二十支廣告，動辄七位數起跳，身價早就趕超一線天王天後了，而且據說他們打算炒掉經紀公司自己單幹，不是總裁是什麽？”

看看屏幕上的大小總裁，沈依依想到自己前途未明的工作，忽然看不下去了，自己連明天的早飯都不知道在哪裏，何來資格看劇吐槽呢？于是匆匆回房查資料學習，她跟其他導醫差太多，必須笨鳥先飛。

——人的一生有兩副牙齒，乳牙和恒牙……

沈依依邊看邊打瞌睡，為了集中注意力，不得不拿只筆在白紙上畫畫輔助記憶，不久，白紙上畫滿了各種牙齒，額，她覺得自己是在向達芬奇致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