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過去與現在

“後來呢?”酒吧的音樂震天的響着着,迷離不定的燈光下,一個儒雅的男人盯着眼前黑色短發,眼睛漂亮的男人,任憑自己如何發揮想象力,都無法想到男人留着一頭長發一臉抑郁的樣子,但他敢保證,那樣的男人一定是妖豔的。

“後來......”韓小諾看着面前蓄着短胡須的儒雅男人,笑了笑,說,“欲聽故事後續,先把酒錢付了!”

儒雅的男人盯着韓小諾的笑,不覺愣了愣,他怎麽也無法将面前這個透着股痞氣的男人跟那個膽小憂郁的少年扯到一起去,他不免懷疑到:“小諾,你可別為了喝酒編個故事來騙我啊!”

韓小諾聽到男人的話,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膀,他晃了晃面前晶瑩剔透的酒杯,接着将裏面的酒一飲而盡,沖着旁邊的男人說了聲老規矩,你結賬,然後起身,向酒吧外走去。

男人匆匆結賬,連忙追出去,等他剛走出酒吧門,韓小諾已經上了一輛黑色的寶馬,消失在夜色中,男人無奈的撇了撇嘴巴,原本以為有場豔遇的他只得回身繼續到酒吧裏物色新目标去了!

韓小諾從坐進車裏就沒說一句話,剛才還帶着笑的臉蛋這回已經完全繃住了,他看了一眼主駕駛,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闫斌。

平時都是闫斌手下那個戴着眼鏡姚飛來接他,兩個人這幾年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韓小諾也喜歡這種沉默,闫斌很少會來接他,一旦有這樣的意外,韓小諾就知道,自己晚上準沒好果子吃!

韓小諾看着外面漸漸遠離的霓虹燈,這不是回家的路,不對,應該說,不是回闫斌家的路,那個地方于韓小諾而言,不過是個牢籠罷了,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這樣的?

這個故事,他沒有對那個陌生的男人講,雖然今天他确實有點話多了,但是幾杯酒還不至于讓他掏心掏肺,更不會讓他暴露自己男寵的尴尬身份。

他突然想起晏小雲死後,自己去過一次她們家,韓小諾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晏小雲母親嘶啞的聲音喊“小雲,是你嗎,小雲?”,他頓了頓,然後逃了,那一次,韓小諾真正切實的意識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怯弱,就如晏小雲所說的,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能去保護誰呢?他韓小諾不過是這世間渺小人物中那不起眼的一個,他的故事在別人看來也不過是一個能夠滾床單前的即興娛樂罷了。

肩膀上的一陣刺痛将韓小諾從臆想中喚醒,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也盯着他,只是與他眼睛裏的平淡不同,男人黑色的鳳眼裏面溢滿了顯而易見的怒氣,他聽到男人啞着聲音咬牙切齒到:“你要是再敢走神,我就把你脫光了扔到街上去!”

像小孩子置氣說的話,但是韓小諾知道男人是幹得出來的,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關于面前這個男人,他可以說還是有一定了解的,男人殺人不眨眼,辦事心狠手辣,床上從來不考慮對方的感受,活的像個沒有血肉的野狼......

又是一陣刺痛,闫斌明顯染上了欲望的聲音從韓小諾的胸口傳來,他說:“叫,我他媽的花那麽多錢不是買了一個屍體!”

韓小諾一愣,随即苦笑起來,是啊,對方是自己的雇主,他有責任巧奪心思去讨好他,想到這,韓小諾仰着頭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接着開始有節奏的喘息起來,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回檔在狹窄的車廂裏,直讓身上的男人變得更加兇猛起來!

曾經一口一句讨厭同性戀的男人,韓小諾想不明白他是為了什麽,願意花那麽高的價格将自己買在身邊,不過隐約中,韓小諾還是能夠感受到,身上的男人是恨他的,或者說,是通過他在恨另外一個人。

是顧逸,這個已經死了将近五年的男人,讓他們恨着彼此,又将彼此拉扯着堕入到對方的身體上去。

汽車停在深巷裏面,喘息的聲音一波一波的從裏面傳出來,刺破黑暗,在平靜的夜色中蕩漾起點點漣漪。

“小諾,我走了。”那一年韓小諾讀高三,左鈴突然對他說,她要休學出去打工了。

那一年是2000年,人們稱之為千禧年,在那幾年裏,無數向左鈴這樣的男孩女孩,為了父母口中的那句“早點出去賺錢養家”早早休學,踏上了北上或是南下的長途客車。

走的那天,韓小諾去送左鈴,同行的還有姚衡,左鈴那個長期處于醉酒狀态的父親在他走的那天都沒來送一下。

韓小諾記得那天,他們三個人坐在客車站門口的長椅上聊了很多,聊他們的夢想,聊以後無論怎樣都不要忘記對方。

那一天,雲夢的天空也是灰沉沉的,左鈴坐在韓小諾旁邊,她的腳下放着兩個巨大的蛇皮袋子,裏面放着換洗的衣服和被褥,左鈴還是紮着那頭馬尾辮,穿着一件碎花的襯衣,擡頭的時候,眼睛裏面淨是光,她說:“我以後啊,就想做個裁縫!”

姚衡笑她沒出息,她說:“你懂個屁,我可是受夠了這種碎花衣服,太醜了!”

姚衡說:“人設計衣服的那叫設計師,還裁縫,你土不土!”

左鈴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你個崇洋媚外的家夥,什麽設計師,那是老外的叫法,在咱們國家,那就是裁縫,裁縫你懂不懂,從古流傳到現在的!”

難得姚衡沒有跟她争論,她突然回過頭,一臉殷切的看着韓小諾,問他:“小諾,你以後想做什麽?”

韓小諾一愣,支支吾吾半天,說:“醫生吧!”

“行啊,小諾,看不出來,你還有一顆濟世的心!”左鈴拉着他,一臉的沒想到。那邊姚衡卻不問自說:“那我以後就當個商人。”

“你就那腐敗思想!”左鈴鄙視他,不料他卻說:“這樣,我就有足夠的資本去開一家全世界最好的醫院!”

一陣風吹來,三個人的臉都紅了紅。

不知道聊了多久,話題突然就被扯到了以前,是左鈴先開的口,她低着頭一邊用自己磨毛了邊的球鞋踢着腳下的蛇皮袋子,一邊對旁邊的韓小諾說:“小諾,高二的那件事,對不起。”

韓小諾笑了笑了,他從來沒有怪過她,更談不上說沒關系。

但是左鈴不這麽想,談到這裏,她黑色的大眼睛一下就紅了,她說:“你說,要是我當時不那麽嘴賤,晏小雲她,她......”

氣氛一下子變得悲傷起來,姚衡試圖調節氣氛,他說:“左鈴,你看你這大胳膊大腿的,出去不幹包工頭也是個主管,以後吃香的喝辣的了,可別忘了咱哥倆!”

左鈴揮着拳頭打在他肩膀上,流着眼淚咯咯咯的笑着,說:“你滾開,我要是有錢了一定第一個把你忘記了!”

“好你個狼心狗肺的,高中兩年我可沒少吃你家夥,你要是敢忘了我,我以後賴你家裏去,就跟你男人說我是你養的情夫!”姚衡揮着手對左鈴說。

左鈴繼續咯咯咯的笑着,眼淚卻越來越多了,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嗚嗚嗚的大哭起來,她這一哭,韓小諾跟姚衡的眼睛也微微紅了。

左鈴将手埋在胳膊下說:“姚衡,你家裏條件好,別忘記了照顧下小諾!”

姚橫一把拉過韓小諾,沖着左鈴說到:“那還用你說,我就等着你走了過咱倆的二人世界呢!”

“滾吧你。”左鈴起身要打他,說,“你可別打我們小諾的主意,他以後是要找個高富帥的!”

“我不是高富帥嗎!”姚衡沖着左鈴叫到,左鈴不理他,沒人在乎他這句話幾分真幾分假,韓小諾看着他倆打鬧着,心中的不舍更加強烈,這時候,左鈴轉過身對他說:“小諾,照顧好自己,什麽事情都別太逞強了!”

韓小諾沖着他點頭,她又一次咯咯咯的笑着,這時候,不遠處的售票員沖着這邊嚷:“那邊的還走不走了,又不是去火葬場,要死要活的!”

韓小娜跟姚衡彎腰去幫左鈴扛東西,卻被她拒絕了,她說:“你們可別,我從來沒有享受這種待遇,今天也不想享受。”說着,她彎腰兩手一提,兩大袋東西就被她挽在了手腕上,她快步走向車門,走了沒幾步,突然回頭對韓小諾和姚衡說:“你們兩個好好的,等我回來!”然後咧着一排大牙齒咯咯咯的沖他們笑,笑完了一根大馬尾一甩,就這樣消失在人群之中。

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韓小諾都再沒聽過左鈴的消息。他去打聽過她,但是韓小諾在雲夢也再也沒有見過左鈴的父親,他根本無從打聽起,那時候,他只知道左鈴是去了南方,連她具體去了那座城市都不知道,他從沒想過,有些分別一轉身就可能是一輩子的無緣無分。

一股鈍痛襲來,韓小諾從回憶中驚醒,身上的男人像個發了瘋的猛獸,将他的身子用力一掰,直接将他翻過過去,韓小諾的臉被男人用力按在車座椅上,身後一陣陣的鈍痛讓他頭暈腦脹,混沌中,他聽到男人說:“我他媽的叫你走神,老子今天□□你!”

夜風習習,狹窄的車廂裏,被按在車座椅上的韓小諾突然笑了笑,他突然想,要是當初的那兩個人知道了自己今天的這幅處境,他們會是什麽樣的反應呢?

同情?悲傷?失望?還是一如韓依依當初看他那樣,是滿滿的鄙夷和不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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