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裏頭,一個車禍的事都能上新聞,老百姓們議論着,說偌大一個阮家,如今只剩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和一個肩膀都還沒長寬闊的孩子。

她初來阮家的時候,看到過一張照片。

阮淼生得好,玉雪可愛,她坐在秋千上,笑得眉眼彎彎。

她下意識問:“她叫什麽?”

阮森拿過照片,輕聲說:“她叫三水。”

三水淼,三木森。

他放下照片,笑意化開:“以後你就叫四清,好不好?”

或許是那天屋子裏很暖和,阮森的聲音太過溫柔,她扭頭望了眼窗外的陰天,幾乎是沒有猶疑地就應了聲好。

而後她正式成為了阮家的小姐,姓阮,名四清。

阮森那年已經十五,上了高一,青少年慢慢褪去幼時的稚嫩,開始初初顯現日後的深沉。

只是他實在對她太好,以至于她都忘了,她真的只是他撿回來的。

“哼,你也知道小淼才是姓阮。”阮老爺子冷笑:“她阮四清,不過是你撿回來的。”

阮森垂下眼皮,遮住了眸中情緒,他說:“爺爺,您就當養個寵物,不哭不鬧,還能陪您逗逗樂。”

就在那一瞬間,阮四清才明白,原來阮四清這個名字是假的,哥哥是假的,八年來的包容溫情是假的,從始至終,只有她一個人當了真。

風吹過來,她泛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我先走了。”

“阿四。”他叫住她,像是困頓的猛獸,鋒利齒牙無處安放:“有些事情,你聽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她深吸一口氣,冷漠問:“那什麽是真的?你告訴我,什麽是真的。”

她難道有想過要搶走阮家的什麽嗎?從來沒有。

她漂泊得夠久,只想有一個家,一個能睡覺的安穩地方,可他們到底把她當成了什麽?死乞白賴的流浪狗?

阮森凝望着她背影,半晌沒有說話。

時間仿佛都凝滞了。

阮四清豎起來的所有利刺土崩瓦解,她沉默着擡腳離開。

你不知道。

阮森想,你永遠不會知道真相。

***

林悅接到阮森電話的時候,她正在家裏敷面膜。

“阮總。”她撕下面膜,接起手機,标準的問候。

他眼下籠罩了一片陰影,神情有些冷厲:“之前讓你查的那個俞淵,查清楚了嗎?”

林悅回想了一下俞淵是誰,她應道:“都查好了。”

“嗯。”

就這一句,阮森再沒有說什麽,林悅奇怪,挂斷電話後愣了一會兒。

俞淵?應該不是什麽大人物,查他做什麽。林悅在沙發上盤着雙腿,她重新把面膜貼回去,閉着眼開始哼歌。

歌才哼了兩句,她雙眸一定,猛然頓住。

俞淵,那不是阮小姐的鄰居嗎。

等等——

她飛快地沖回卧室,把所有關于阮森的注意事項翻開看了看。

一條一條,從頭看到尾。

月光從窗戶照進來,清寒霧蒙。

林悅望着星火通明的外面,将筆記本緩緩合上。身子在這時僵硬起來,她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林悅都覺得腦子有些不清楚,她擡眼看向辦公室裏的那人,他側臉對着這邊,有些上位者獨有的淩厲。

她走神了半晌,筆尖在紙頁上方,遲遲放不下去。

印象中的阮森手腕強硬,說話做事滴水不漏,他這個人,幾乎沒有弱點。

可昨晚她翻開她從前任職時做的關于阮森的調查,那些注意事項裏,居然每一樣都和阮四清有關。

太奇怪了。

真的太奇怪了。

兄妹之間,這樣不會已經越線了嗎?最重要的是,阮四清好像從來都不知道。

林悅恍惚想着,打從她來阮森身邊開始,他就沒接觸過什麽別的女人,她一直以為他是潔身自好,要不然就是眼光太高。

有次一個女職員想借他上位,真是一個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然而阮森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開除。

那時候大家說,恐怕只有林悅才能得到一絲阮總的照顧。人人都笑,林悅姐日後一朝嫁入豪門,茍富貴勿相忘啊。

不是的,林悅明白,她于他,不過是一個得力助手。

那個人,向來薄情。

可誰又知道呢?只要觸及阮四清,阮森的眼神,不自覺就變了。

還記得她被阮森吩咐,每天都要報告阮四清的行程。她當時還想,有什麽行程可報告的,人家天天在學校,連門兒都沒出過。

但她知道,阮總的話那就是聖旨。

就連後來阮四清和他吵架,畢業搬到了雨水巷,他也讓人跟着,唯恐她受了委屈。

然而直到現在,林悅仿佛才從那些不經意的關心裏窺探到一絲隐忍的感情。

他想知道的,也許不是她今天吃了什麽,做了什麽,而是她今天,和哪個男的有過接觸。

他想知道的,掌控的,從來不是一個妹妹,而是作為一個女人。他竭力掩蓋的,藏了多年的,那些無法言明的隐晦而又深沉的喜歡。

我們談談

已經是十一月了,溫度驟降,青市雖然常年不下雪,但細雨滴答,總是有些陰冷。

這天下午大概是兩三點的樣子,俞淵接到了馬老板的電話。

“俞老板,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了,真不賣嗎?”

俞淵合上書,視線落在屋子裏的某一處:“不賣。”

“現在古董店行情都不怎麽好了,俞老板你何必呢?”他在電話裏笑問。

俞淵也是溫聲答:“不好意思了,真的不賣。”

馬老板嘆了口氣:“行吧。”

挂了電話,胖狗進了店來,他坐在椅子上,瞄他一眼,清了清嗓子說:“俞哥,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俞淵重新翻開手上的那本《萬歷十五年》,他垂眸:“都可以。”

胖狗望天,還是選擇了覺得俞淵比較關心的那一個,他說:“阮四清走了。”

俞淵一怔,瞬間擡起頭:“走了?”

“啊。”胖狗看他一臉的驚訝,慢悠悠道:“宋小芷給我發消息,說本來想找她玩,結果她說已經不在青市了。”

“去哪兒了?”他蹙眉。

“沒說。”胖狗聳聳肩,他恨鐵不成鋼道:“俞哥,不是我說你,追個姑娘怎麽這麽墨跡呢?現在人都走了,你上哪兒找去?”

說着他一頓:“诶對了,她走的時候,你倆沒碰上?”

俞淵是每天中午都要回去吃飯,按宋芷說的話,阮四清也是中午那會走的,兩人應該會打個照面才對。

俞淵卻是沒理他,他下意識拿出手機點進了聊天框,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發什麽。

他頓了頓:“不管去哪兒,總不可能不回來。”

胖狗哼笑:“沒準兒人家見老相好去了,還真就不回來了。”

外頭還在下着雨,雨水順着屋檐落下,連成了絲線。他偏頭看過去,想起來第一次見到阮四清。

那也是個雨天。

“這就魂不守舍了?”胖狗拽着身子過來,吊兒郎當靠着門框,順着他視線看去:“叫我也瞧瞧,能不能瞧見人家阮小姐。”

俞淵放好書,沉默着看了他一眼。

胖狗摸了摸鼻子,見好就收:“剛才呢,算是一個壞消息,不過我這兒還有一個好消息。”

他說着十分激動,笑嘻嘻地,臉上的得意怎麽也藏不住。

俞淵暫且按下心頭的心思,“什麽好消息?”

胖狗大大咧咧走過來,雙手往案桌上一撐,身子往前傾,腦袋都快湊俞淵鼻子上了。

“我發財了。”

他聲音放得低,可實在蓋不住興奮。

他說發財這事,俞淵是不太信的。從前他買一瓶飲料,但凡中個再來一瓶他就說發財了,以至于他偶爾買次彩票,中五塊錢都能樂個好幾天。

這次他一說,俞淵沒忍住,他問:“中了一百塊?”

“出息。”胖狗收回手,雙臂交疊,居高臨下,昂着下巴道:“那點錢,小爺我能看得上嗎?”

“那是什麽?”俞淵挑眉。

“有個人來算卦,就問了問姻緣。”胖狗瞬間悄咪咪地:“有錢得很,一出手就給了十二萬。”

胖狗他們家算一次卦不過才十二塊錢,最貴的符紙也才五十塊。

十二萬,那就是個天文數字。

俞淵倒是沒料到,他笑:“什麽姻緣值十二萬?別是皇帝賜的金玉良緣吧。”

胖狗也有些奇怪,他想了想,來找他算卦的是個老人,不過看得出來是富貴人家,舉手投足間确實有禮得很。

他那會兒還在跟茍長德争辯中午吃什麽,那人走進屋來,問有沒有人在。

一看有了生意,父子倆心照不宣地擺出了笑容,将人迎到沙發上坐下,茍長德先問:“老人家是買符還是算卦?”

那老人家說:“算卦,姻緣。”

這個歲數了,總不可能是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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