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
裝出來的嗎?”
仿若是那一剎那,阮四清身子都僵硬了,她手下意識握拳,克制着冷靜地答:“有話請直說。”
林悅沒再說了,她拎着包站起身,蹙着眉告訴了她一句——
“阮小姐,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天真到笨拙,用毫不在意來掩飾自己愛過。”
自打那一晚聽到阮老爺子和阮森的對話後,阮四清就毫不猶豫将阮森對她所有的好判了死刑,她固執又決絕地認為,那就是真相。
然而林悅的話卻像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所有關于阮森的記憶再度被重現。
他對她事無巨細的關心,八年裏的包容溫情,似乎都是真的。可說她是寵物,是撿來的,厭惡她似乎也是真的。
她阮四清只是一個普通人,幼時被賣到山區裏,盡心盡力地做好宋家的女兒,那些年裏她什麽也沒求過,可他們怎麽對她的?轉手就能又賣了她。
而後她流浪,被收養,念書成績平平,一步一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她不是什麽玩諜戰和豪門争鬥的電視劇或是小說裏的女主角,她就是一個普通人,只想要過平靜安穩的生活,柴米油鹽而已,她也不想知道到底什麽是真的了。
她就覺得累,她走得遠遠的,好好養老,她如今有了滿意的生活,有俞淵,他們為什麽在這時候又要找上門來?
真相是什麽?早在她決定離開的那一天,這都不重要了。
……
時間拉回現在,阮四清垂下眼皮,她聽見自己聲音低啞地說:“阮森。”
“到此為止吧。”
“不管你口中的真相是什麽,我都不想再聽到。”
滴答滴答。
沒有人說話,只有輸液瓶裏的聲音。
仿佛過了很久,阮森才緩慢偏過頭,筆直身影在燈光下有些莫名的孤寂,聲音低不可聞。
“阿四,抱歉。”
心跳得很猛烈,全身上下的血肉都沸騰着叫嚣着告訴她,告訴她他喜歡她,告訴她他拼盡全力掩蓋的真相。
可他臨到了頭,也不過千萬詞句梗咽喉頭,隐于眼中。
阮森近乎是死命壓抑住了洶湧澎湃的情緒,他不敢多看她一眼。因為真的有些人,看一眼就會錯。
而阮四清卻覺得好笑,她沉默下來,靜靜等在了一邊。
她想,我和阮家之間,拖了太久,什麽時候才真的有個了斷?
談話
阮老爺子是在半小時後醒來的,他半睜着眼,讓阮森出去。阮森走到門口,擰門把時頓了一下,他說:“我就在走廊上,有事叫我。”
阮四清走到阮老爺子近前,聽見他笑了笑:“阿四。”
她替他枕了個枕頭,然後坐到凳子上,一言不發地聽他說話。
“阿四這名兒還是他給你取的。”阮老爺子靠着枕頭,回憶道:“那年你才剛滿十一,還是個小蘿蔔頭。”
十一歲,确實也算小了,阮老爺子說起來,仿佛還能看到那個紮着馬尾,尚且還有嬰兒肥的姑娘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你們就在院子裏,他讓你放風筝。”阮老爺子說着就笑:“你動也不動,站在好幾步開外,跟個冰雕娃娃似的,任憑他怎麽喊都沒反應。”
“後來怎麽了?”阮老爺子凝眉想了想:“哦,後來他叫了你一聲阿四。”
“你讓他別喊,說不喜歡。”
“他說你陪他放風筝,他就不叫了。”阮老爺子看她一眼:“可沒想到,放完之後他還是不依不饒地喊。”
阮四清沒作聲。
“那年他也才十六吧。”阮老爺子望天,想到了什麽,意味不明道:“他也就對着你還有幾分孩子氣。”
阮四清低垂着眉眼:“爺爺。”
“你也知道。”阮老爺子收回目光看她:“我一直不喜歡你。”
“我阮家只會有一個真正的阮小姐,她不在世上了,她的東西也不會是你的。說句實話,我确實只當你是個來到阮家的流浪兒,我只是給了你這一份庇護而已。”
他收了笑意,看着她發頂:“你肯定會想,那我那年為什麽還會收養你。”
她抿着唇,擡眸直視阮老爺子。他看着那雙眼睛,還是和小時候沒什麽分別,大概童年經歷過太多的人,清澈透亮的雙眸好像總會蒙上一層霧。
“因為阮森。”阮老爺子說:“他求我把你留下來。”
“相比于我,他想得沒那麽多,他只想讓你安安穩穩生活下來。而我調查過你,什麽也沒查出來。”
“你來歷不明,又太不像那個年歲的孩子。”
“阿四,你太懂事了。”
阮老爺子說起過去,眉目間有些悵惘:“我自認不是什麽善良的人,那晚你聽到的話,雖說有我在氣頭上的原因,但不可否認,我确實就是那樣想的。”
“你恨我,恨阮家,人之常情而已。”阮老爺子坦白:“在我的立場上看來,我也沒想過還要跟你解釋什麽。”
阮四清恍惚地想,那個她不想從阮森嘴裏聽到的真相,兜兜轉轉,還是将由阮老爺子告訴她嗎?
“這麽些年了。”阮老爺子難得這樣心平氣和地跟她講話,“我的心思你看得清楚,那他呢?”
“你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阮四清深吸一口氣,打斷了他的話:“爺爺,您今天如果就想跟我說這些,那确實沒什麽好聊的了。”
她不想聽,一個字也不想聽。
阮老爺子忽然就笑了:“看來你是知道了些什麽。”
“我不知道。”阮四清扯了扯嘴角笑:“也不想知道。”
***
阮森離開病房等在了走廊上,遠遠地,他瞧見了俞淵。
醫院長廊白熾燈下,他穿着黑色呢子大衣,步子穩健從容,清俊面容平白被燈光照得有了幾分風流俊俏。
“他們在說話?”俞淵走近問,聲音是溫和的,一如既往的溫和。
阮森沒答,他和俞淵差不多一般高,兩人可以平視,四目相對間他笑了笑,只是委實笑得充滿了冷意。
“你是不是很高興?”
俞淵蹙眉,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阿四和別的女孩子都不一樣。”阮森單手插着褲袋,擡手撓了撓眉梢,保持着笑容說:“你是不是很高興?”
俞淵沉默了一秒,他正經着神色道:“阮先生,你是四清的哥哥,我對你一直是很尊重的。我和四清彼此喜歡就在一起了,你到底又是為什麽一直不同意?”
他是真的不明白,早先以為是長兄如父,還以為是阮森擔心阮四清所遇非良人,才一直這麽嚴格把關着,可直到現在,他發現不是這麽一回事。
那會子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阮森錯過他肩臂望向他身後,沉聲道:“不是不同意你,是任何一個人都不行。”
這話他初次見俞淵時就說過了,誰也不能把阮四清從他身邊帶走。
他曾經,真的有一瞬間想過解決掉他。只要他消失,只要他消失就好。
那又是為什麽沒有動手?
不知道,阮森不知道。
他一邊嫉妒得發狂,一邊又卑微地慶幸着。
慶幸俞淵是個穩重又進退有度的人。
自從那次阮四清讓他不要再派人跟着她後,他答應了,可有時候難免想知道她近況,實在煩得不行,就偷偷開過車來到雨水巷,隔着老遠地看。
那天他看到俞淵和她一起回家,他看見他們一起吃糖葫蘆,壓馬路,那時候應該還沒在一起,連并肩行走時俞淵都恪守着禮貌的距離。
他說不清當時是什麽感覺,就突然覺得她的生活已經變得很好了,沒有了阮家,沒有了阮森,她依舊過得很好。
他反複問自己,到底這團亂麻要怎麽解,就算沒有俞淵,還會有謝淵,王淵。這一輩子見不得光的感情,如果他緊抓着不放,只會一輩子讓阮四清得不到真正的愛情和幸福。
也許是在那一刻,他就有過動搖。這份動搖像是一簇小火苗,他害怕,不管一切想要扼殺,于是後來親自去見了俞淵,他要看看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麽樣的。
他不知道那天是怎麽走出那個店的,只知道自己放着狠話,想要像以前那樣吓退每一個人追求者那樣,他想,俞淵肯定也一樣,一樣的。
然而他不一樣。
他成功追到了阮四清。
阮森恍惚間發現,阮四清已經長大了,她不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了,有自己的思想,會有喜歡的人。而他阮森,他做的事,總有一天會被她察覺。
“阮先生。”俞淵直視他,微微一笑,絲毫不退讓:“我既然已經和四清在一起了,就不會輕易放她走,即便你是她的家人,這事也沒得商量。”
阮森收回目光,掃過他突然認真又倨傲的眉眼,平靜道:“是嗎。”
“啪嗒。”門開了。
阮四清走出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