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勇告白
這種感覺怎麽說呢?其實聽茶也不知道,就是覺得他的聲音在自己耳邊仿佛環繞着,她的心顫顫巍巍,被他撥動着發出讓她自己都覺得有些羞赧的滋味。
她不知道這是真的春心萌動,還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病。
想到這兒,她突然一驚,像是在一個虛無缥缈的夢境裏突然醒來一樣,剛剛面上的旖旎情思都消弭無蹤,眼神裏也沒有了剛剛的缱绻,而是被一種名叫絕望的情緒所代替。
季晟看着她的眼神由亮變暗,再由暗變亮,最後又重歸暗色。他也不知道怎麽了,心裏一抽一抽疼得更加厲害。
“我是不是活不了了?”她抽泣着問,也沒有一貫的在他面前的疏離敬畏,現下滿是悲哀,還有一點點像是落水之人急切切尋找到一根浮木一般的希冀。
季晟心中有些酸澀,安慰道:“怎麽會呢?吉人一定有天庇佑。”
聽茶苦笑,也不坐起來,擡頭看着屋頂的橫梁,幽幽開口道:“我覺得我這一生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丢了記憶,連家住哪裏,父母是誰,還健不健在都不知道;迷迷糊糊進了宮吧又膽小怕事,她們一個個都爬上去了,風光得很,也就我在宮裏輾轉,淪落到現在這般處境,還搞不好就要一命嗚呼了,”她偏過頭笑,“是不是挺可悲的?”
季晟不知道怎麽回答,看着她眼角的淚水一滴一滴往下滴,暈到靛青色的枕巾上,襯得她那一側沒有被紅疹染上的肌膚瑩白如玉。
他心裏怦怦跳,有一點點龌龊的心思就直接充上了天靈蓋,偏偏還不能怎麽樣,只得按耐下這種陌生的情緒,安慰她道:“怎麽會呢?”
之後是無言的沉默,他知道自己剛剛說得太幹巴巴了,可是心裏有一點點更加想說的話,糾結了好久,指尖扣在手心,手背上青筋綻出,他才有些壯起膽子道:“聽茶,你要是病好了,就同我在一起吧。我雖然是個閹人,但是我絕對會對你好,你也不要再覺得自己可悲,我會好好寵你的。”
說罷,他只覺得自己從眼角到脖頸,沒有一處不再燒着,只是還是想看着她。
聽茶撐起身看過來時,便是他滿臉滿脖子通紅的樣子,頗有些秀色可餐的滋味,倒不像是威名赫赫的季晟季大人,而像哪家懵懵懂懂愛上了姑娘的毛頭小子。
她噗嗤一笑,本就柔軟的心啊,更是化作了一汪春水。
她想着,反正自己弄不好就沒命了,不如暢暢快快過好這幾天吧,就算真得走上了奈何橋,要喝那孟婆湯,也覺得這一生沒有白走。
所以落在季晟眼裏的便是她展顏一笑的嬌俏樣子,還有那仿佛是天籁的聲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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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季晟只感覺心裏如同有萬千煙花綻放,孤寂而荒涼的心野裏仿佛迅速有了生機,萬千花開,遍地草茂,滾滾大江,幽幽溪澗,還有皎潔婵娟,璀璨星子。
他心裏默默念道,“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他真的真的很滿足,心裏像是飽飽漲漲的,比少年時吃不到蜂蜜,偷着去踩凳子夠到放在櫥櫃最上面的罐子,吃到滿嘴蜂蜜的味道還要好得多。
有一種靈魂落在地上,生根發芽安了家的歸屬感。
自從季家沒了,他淨身入宮,他總覺得自己像是這浮世一粒塵埃,無依無靠,無欲無求,靈魂只會飄蕩,身體不由自己支配,仿佛這個世界與他無關的感覺時時刻刻充斥着他的內心。
現在好了,他在這世間不是孤零零一個人了,他找到了自己喜歡的那個女孩,想和她一起走下去。
只是………
他有些自卑,她這麽好一個小姑娘,又怎麽會把一顆心放在他一個殘缺的人身上呢,他要不是在她生了這病的時候使了一出攻心之計,又怎麽會讓她輕輕易易答應。
他突然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卑劣,偏過頭,聲音悶悶的:“真的嗎?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而不是我這個閹人。”
聽茶抿唇,牙齒咬着舌尖,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是在生氣我當時跟你講的那番話嗎?如果是這樣,我向你道歉,也請你以後不要再講‘閹人’這兩個字了,我不喜歡。”到了後面幾句,她的話音加重了,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
季晟轉過頭看着她。
“我不喜歡你叫自己閹人,”聽茶的笑容溫婉,就算露在那張臉上,也是足夠勾人的,“我喜歡的男子,他頂天立地,不會覺得這是他的缺陷,他能夠比這世間兒郎更加出色,我也只認他一個人。”
她看着自己的視線溫暖柔和,帶着一點點破土而出的愛慕與欣賞,季晟只覺得這一生好像完美了一樣。
他笑了笑,湊到聽茶跟前,便想着再親近一點,不知不覺臉就快貼到她臉上,嘴裏吐出的氣息噴灑到她臉側,好像是一片旖旎的樣子。
額,被聽茶一把推開了,她從旁邊随手拿了塊帕子蓋住了臉,嘴裏嘟哝着:“這麽醜的臉你還敢看?”
“怎麽不敢了?我還敢親呢?”季晟帶着點嬉皮笑臉,卻也順勢離了遠了點,在聽茶看不到的地方眉眼沉重,神色莫測。
但是聽着他這話的聽茶瞬間臉紅成了猴子屁股,被帕子蓋着的臉,手放在上面都是滾燙的。
“咦,這是什麽?”她的手心裏摸着的是那塊帕子,手感柔軟絲滑還帶着一點點冰涼,不由得問道。
“我平時用的帕子。”季晟看了一眼,說道,只是瞅着那塊瑞雲紗綢的,針腳整齊細密,還繡着松柏的帕子,眼神裏有些明晃晃地羨慕,一塊帕子都能近得美人身,他卻只能看不能動,簡直氣死他了,趕明兒個就把它給撕了。
雖然兩個人頗有些默契地不再提這時疫一事,像是終于決定在一起的甜蜜給了他們這份勇氣,勇氣但這件事情依舊懸在他們頭頂,像一把挂在頭頂的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掉下來,失去性命只在那一瞬間。
太醫院日日送藥來,從牆頭上用着鈎子送過來,聽茶日日喝着,也沒有什麽起效,但唯一好的就是病情好像不再加重了。
兩個人都有些高興,相處起來也更加親昵了一點。
直到素裁姑姑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