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夢裏景
他想着想着, 臉上不禁露出一個淺淡微笑,看得聽茶心裏像是突然打起了鼓,好久之後,直到他捧着她的腳揉捏時, 她才嗫嚅道:“你, 你笑些什麽啊?”
“我笑…”季晟心情格外好, 竟然有了心思逗她,“我笑你好看啊。”
“才不是呢。”聽茶有那麽傻嗎, 他這滿嘴胡話她自然是不信的,當即便氣鼓鼓地反駁道。
“好, 你說不是就不是。”季晟拿着搭在一邊的毛巾擦了擦她秀嫩的小腳, 一邊滿是縱容地對她說,那語氣,仿佛就在明晃晃地告訴聽茶, 行吧, 你怎麽說我都覺得是對的, 好了吧?
聽茶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意識到,她又不是個小孩子,為什麽總是要用這種哄人的語氣跟她講話。
算了吧, 她在心裏安慰自己,自個兒認準的男人,自己認了, 不然又踢不出去,能怎麽辦呢?
***
“安寝吧。”季晟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綻開。
聽茶已經蜷在床上半眯着眼了,她太累了,這幾日一直忙前忙後, 只覺得渾身的勁都要都壓榨幹淨了,身體的每個地方都是酸痛難忍的,恨不得倒頭就睡。
也是奇怪,明明沒有回來之前,她絲毫沒有這種累到崩潰的感覺,為什麽現在就成了這個樣子?
她心裏一邊抽出一丢丢心神思索着這問題,更多的早已陷到讓人只覺得心滿意足的昏睡中去了。
直到季晟清朗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這才清醒了不少,一手撐起自己的腦袋,眼睛眯着,連一條縫都睜不開的懶洋洋的樣子:“你幹嘛呢?我要睡覺,困死我了。”
季晟看她這個樣子,嬌憨可愛,靈動活潑,像極了當年的模樣,心下一動,只想好好抱着她親上一親,只是……
“你還不睡嗎?”聽茶好半晌沒有聽見他走路的動靜,眼皮掀開一點點窄縫,邊打呵欠邊問,一邊用手拍了拍床榻的另一邊,“床上睡着舒服。”
季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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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晟已經蒙了,在她話說出口的那一剎那,他的耳根就已經滴血般的殷紅了。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聽茶竟然會主動邀請他共榻,要知道這麽多日,雖說她已經接受他的存在,而且還“恬不知恥”地住在了一起,可是兩個人這些時日以來都是她睡床,他睡床邊的矮炕上的,可謂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今日,倒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當然,順杆子往上爬是他,也不對,是他這種男人的天性,尤其在自己喜歡的女子身邊時,他當機立斷,趁着聽茶還迷迷蒙蒙的時候,就吹熄了蠟燭,鑽到了被窩裏。
聽茶講得倒是不假,這天氣一日比一日冷,的确縮在那裏也有點冷,哪裏有她捂暖和的被窩裏面舒坦呢?
季·順杆子往上爬一流·晟當即決定,以後就賴床上了,什麽炕,什麽榻都別想把他勾.引過去,抱着自家小姑娘睡,這日子才是真正舒心。
得了,他是死活不願意承認他其實就是在占她便宜的。
他用手肘支起身子,在黑暗裏貪婪地看着聽茶,雖然她的五官并沒有那麽清晰,可是,那些早已刻進了他的心房裏,釀成了一樽佳釀。
等着,等着,再等他幾個月,京城裏的繁雜事情解決了,他就帶着她離開皇宮,去蘭城,去江南,去看她羨慕的前人走過的山河萬裏,江山如畫。
耳邊是她淺淺的平穩的呼吸,鼻尖是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季晟枯寂已久的心突然就萌發了生機,似是千樹萬樹花開,花香四溢,熨平了他身心各處。
他探過身子,把她勾進了懷裏,手臂虛虛攬着她,也漸漸睡了過去。
管它這夜這間房子外有什麽腥風血雨呢,裏面卻是再溫馨不過,比世外桃源還要清淨。
一夜好夢,夢裏比現實還要再美好。
***
夢中背景是江南小鎮,到處是蜿蜒曲折的水道,靠岸是菱花睡蓮,開得葳蕤昳麗。
一彎扁篷小舟從橋洞底下鑽了出來,上面劃船的是一個穿着淺紫色春衫,頭發松松挽起的姑娘,這一身裝扮像極了江南之地的船娘。
只是,穿得再像,頭發挽得再逼真她生疏的動作還是明晃晃告訴別人,她呀,也就個半吊子功夫,小船兒晃晃悠悠,眼見着連條直線都走不出來,就要往岸邊的石欄上撞了。
“笨蛋。”她身後傳來一道親昵而寵溺的聲音,“這樣來的。”
說罷,一個穿着淡青色直綴的男子從她後面的篷裏走了出來,眉眼如畫,困在深宮的眼神陰郁已經不複存在,被溫和淺淡所取代,只是看向聽茶的目光還是同以往一般柔和。
他站到她身後,傾身攬住她的腰,手握在她拿着船槳的手上,咬着她的耳朵,呼吸噴灑在她脖頸間,“傻瓜,要這樣用力。”
“你離我遠一點。”聽茶手一揮,把他一直在漫不經心耍着流氓的另一只環在她腰間的手打開,語氣有些臭,“別老是動手動腳。”
“我不,你不讓我動手動腳,我就………”季晟一時語塞,竟然想不到要怎麽威脅她才能體現出他是真的不怕她拒絕他的“好意”,只好哼哼了兩聲,手又趁着聽茶看他講話的間隙偷偷順着她的衣服邊邊上溜回了她的腰間,虛虛抱着她。
“你煩不煩啊?”聽茶回過頭,杏目圓瞪,看起來有一點點生氣,“能不能讓我好好學着劃個舟啊?”
“不能。”夢裏的季晟委屈巴巴的,一張天怒人怨的俊臉看起來格外惹人心疼,“你看你這些天只顧着劃舟,都忘了陪我了。”
“昨兒個你一大早跑出來,沒有跟我講不說,你都沒有陪我吃飯,我為了等你,連早飯都沒用,後來等你你老不回來,我出來找你,午餐也沒用。”
“還有前天,你說好晚上陪我去街上集市逛一逛的,結果被別人勾走了,竟然都忘了陪我。”
“還有還有…………”
一連串的我控訴下來,聽茶的眼神軟化了,聲音再柔和不過:“那我們晚上一起回去,我熬湯給你喝好不好?”
“好。”回答她的是他蓄謀已久的親吻,落在她的唇齒間,很是溫柔缱绻,良久之後,他才道,“娘子肯為我下廚作羹湯,我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還望您不要嫌棄。”
簡直沒眼看,季晟一邊吐槽着夢裏的自己,真真是太過猥瑣不堪,一邊又羨慕這這種平凡生活,洗手作羹湯,從此聽茶只是自己一個人的小妻子,自己也就只是她一個人的夫君,兩個人相守着過着平淡富足的生活,簡直就是他此生最大的追求。
夢中最後一個場景,是興盡晚回舟,小船渡進藕花深處。
最後她也還是不會自己掌舵,全靠着一直借着教她的名義光明正大吃她豆腐的他環着她,手把手掌着方向,才回到了水邊上的家裏。
很快,廚房煙囪上袅袅炊煙升起,是尋常生活的煙火氣息,也是他最最向往的,在深宮困了這麽多年的奢求與期望。
***
天色将明未明,啓明星高高挂起。
季晟醒了,像做賊一樣放開環在聽茶腰間的我手臂,悄悄掀開被子,踮着腳走了出去。
門外是他的大徒弟,也是自從他告病之後,就在皇上身邊突然崛起的新秀多壽。
“怎麽了?”季晟披着略有些厚重的大氅,眼神冷飕飕地瞟着他,聲音比這晚秋天氣還要薄涼幾分,“發生什麽了?”
“昨晚發生的事情,您知道嗎?”多壽跟在季晟後面沒有十年也有八年了,跟他獨處時自然也不會太過拘束,他一邊搓着手,哈着氣,一邊有些緊張地問道。
季晟眼神裏沒有絲毫波瀾,像是早已知曉了一切一樣,看着多壽,有些不太滿意地訓道:“同你講了多少遍,別總是這般咋咋呼呼的性子,小心着點。”
“哎呀哎呀,我知道了,師傅。”多壽特別敷衍地應道,繼續锲而不舍地追問剛剛那個問題:“您就說昨晚的事情有沒有你的手筆在裏面?”
“自然是有的。”季晟緩緩一笑,繞是多壽知道他自己是個斷了根的男的,也不得不承認他在季晟身邊待了這麽些年,也還是沒有對他展顏一笑的樣子形成絲毫不為之着迷的心理。
他擺擺頭,把剛剛的不正經思想搖了出去,聲音也逐漸沉穩了下來:“就知道宮裏面這出好戲絕對有您在裏面摻和,不然也不至于弄成現在這樣子。”
“什麽樣子?你給我仔細說說。”
季晟雖然插了手,但是對結果,他還是真得不知道,雖然他算計的那幾個人下場想想也就那個樣子,可惜沒聽到實際,他還是心裏有些不太得勁的,便自然而然反問道。
“唉,您可別提了。”多壽一臉心煩意亂,“我偷偷同您說啊,皇上昨夜按下沒有當即處置,今早聖旨卻發給了內務府,便是等一會兒就要來宣讀,我這不是剛剛跑了一趟腿嗎?”
他邊說邊往季晟身邊靠攏,聲音也壓低了下去,“姝嫔這次死定了,估計都活不到魏家上京來,鹂妃也是,她假裝有皇嗣,現在皇上就因為她這件事情發火發得最是恐怖,現下也是被幽禁在宮裏面了,怕是下場比之姝嫔更要慘上幾分呢。”
季晟邊聽變笑,只覺得這種發展,簡直跟他心裏算計毫無二致,真是自己都有些自得,開始佩服自個兒這種算計人心的本領了。
只是,多壽突然靠上前,離他只有一寸之遙,微微踮起腳,在他耳邊嘀咕了兩句,聲音極小,很快就在風裏散了去,但是他的臉色卻瞬間白了,又轉瞬間平複了突然顫動的心跳。。
多壽往後退了退,剛剛親近的表情全換了,是同在皇上身邊伺候着的人一模一樣的波瀾不驚:“皇上宣您,待他早朝畢後去禦書房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