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葉陶抱着新衣服去了洗手間。
她脫了衣服,打開花灑,趁着換衣服的功夫順便給自己洗了澡。
裹着熱氣的水兜頭而下,她仰着頭,任憑熱水沖洗自己的身體。
淅淅瀝瀝的水濺落在地磚上,她在逐漸模糊的視線裏,找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剛才那個意外……太糟糕了,對着自己的老師亂了心神……都不知道待會兒怎麽去面對他。
一個澡她沖了半個多小時,人有點缺氧才關了水。
洗好澡後,她抹去鏡子上的霧氣,看着那張快要熱得沸騰的臉,心神飄忽着。
——她想起了沈時節泛着微青胡茬的下巴從自己眼前劃過,緊接着自己的唇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只有一秒,很快錯開。
她的手指撫上自己的下唇,輕輕摩挲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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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陶換好衣服出來,是一身白底藍花的純棉面料的紗質睡衣,很舒服也很吸汗,再合适不過了,高夢潔細心地甚至還搭配了一條同色系的萌兔發帶。
沈時節和高夢潔正在廚房裏忙活,不時傳來高夢潔的幾句感慨,大意是這裏沒有一樣讓她趁手的工具,連日常調料都缺東少西。
夜幕已至。
葉陶拿着下午喝水的杯子去廚房接了杯水,沈時節似乎沒留意到她的進來。
她拿了杯子出去,靠着落地窗欣賞這無可比拟的夜景,她這才驚覺沈時節的家竟在桐洲地段最好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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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綿延不絕的車流彙集成一條長長的的彩色飄帶,望不到盡頭,那裏霓虹燈光璀璨,猶如萬裏星河奔湧而來。
她看得有些呆,忽然想起爸爸以前說過的一句話,“有的時候,不是這個地方不夠美,而是你沒有站在最好的位置去看它。”
爸爸那時候是想激勵她好好讀書,到了某些位置,才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風景。
到了六點多鐘,沈時節過來喊她。
他神色無恙,仿佛下午的那個意外沒有發生過。
很輕松語氣,“陶陶,吃飯啦。”
餐桌上,高夢潔很抱歉地給葉陶遞勺子,“本來你叔叔是讓我買什麽生煎包、煎餃之類的,可我想着你還在生病,就自作主張地買了些新鮮的菜過來,給你做一桌清淡可口的家常菜,至于那些,等你病好了,老師再請你吃。”
沈時節笑,“連給你熬粥的米都是你高老師帶過來的。”
高夢潔睨他,“還不是知道你這裏沒有,所以才未雨綢缪,我果然是了解你的。”
兩人有說有笑,葉陶聽得暗自垂下眼睫,用勺子攪動着粥,聲音極輕,“他不是我叔叔。”
“什麽?”高夢潔沒聽清。
葉陶擡眸看她,一字一頓,“我說,他不是我叔叔,和你一樣,他只是我的老師。”
高夢潔微愣,“院裏不都是這麽傳的嗎?”
沈時節:“這不重要。”
“這很重要。”葉陶較真說,“只是因為我怕麻煩,怕他們都來問,所以順水推舟說沈老師是我叔叔,其實不是,他和我沒有什麽血緣關系,也沒有親戚關系。”
高夢潔颔首,算是明白了。
葉陶對着粥沒有胃口,勉強吃了幾口白灼菜心,到放下筷子胃裏還是空的。
她坐在沙發上,能感覺到自己又燒了起來。
明明覺得回房躺着會更舒服點,可就是強撐着,看他們吃飯,看他們一起收拾,看他們在廚房分工明确的洗碗……不舒服,哪哪都不舒服。
她懷裏抱着抱枕,下巴搭在上面,眼睛雖然看着電視,可滿心思都在廚房裏。
高夢潔是背對着葉陶的,雖然只是過來順手做飯,可人也是精心打扮過的,化着淡妝,一身剪裁合體的橙色V領連衣裙毫無保留地展現了她的身體曲線。
高夢潔上課時的穿着絕對算得上保守,可私下就有點奔放,可抛下人民教師這個職業,她也就是一個二十六七的女孩子,誰都不能對她私下生活的穿着評頭論足。
葉陶眯着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她敢打賭,像高夢潔這樣彎腰含胸地洗碗,只要一旁沈時節願意,一定能窺探到她領下的起伏。
幸好,沈時節拿着幹毛巾擦碗,做到了目不斜視。
葉陶看了看高夢潔又看了看自己,惆悵地嘆了嘆氣,她捏了捏發帶上的兔耳朵。
果然,在性感面前,可愛一文不值。
兩人洗完碗,從廚房出來,沈時節看葉陶狀态不太對,又拿着耳溫槍測了□□溫,39.1,高燒。
扣藥,倒水,監督她吃藥,到督促葉陶回到房間躺下。
高夢潔什麽時候走的她也不知道,依稀記得走前,她來房間看過自己,說明天再來看自己。
她沉沉睡去。
入夜,難得的又做了一次夢。
或許不是夢,只是把一些記憶深處的碎片給拼湊了起來。
在夢裏,她透過狹窄的門縫,看到對門走進了一位大哥哥,看不到臉,只能看到一個高大清瘦的背影拖着巨大的寶藍色行李箱,車轱辘滾過大理石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很急,總想看看大哥哥什麽樣。
李奶奶看到了她,拍了拍沈時節的肩,給他介紹,“這是陶陶。”
大哥哥回頭的瞬間,葉陶覺得自己的腦子裏噼裏啪啦的在放煙火,太好看了,毫無死角的長相。
她熱情地過去打招呼,“哥哥好。”
可大哥哥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點了下頭,便推着箱子進去了。
她悵然若失。
幸運的是,一天之後媽媽又因為臨時有事,把葉陶寄存在李奶奶家。
她對李奶奶家的一切熟門熟路,包括沈時節應該會睡在哪間屋子。
她直奔客房,按下把手,裏面的人聽到動靜從床上支起了身,沈時節睡眼惺惺地看了下,見是個小屁孩就又躺了下去,順便把被子拉高蓋住了頭。
李奶奶也進來喊他起床,說有客人,沈時節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起床,當着葉陶的,赤.裸着上身,走到衣櫃裏拿了件白T,出去的時候還敷衍地揉了揉葉陶的頭。
葉陶當時特別生氣,因為沈時節不尊重自己,不尊重她作為一個八歲女性的身份。
那天因為介意這事,都沒怎麽理沈時節。
夢境裏,忽然空間傾覆,畫面變成了她和沈時節在沙發上互毆的場景。
沈時節手長腳長,只按着她頭頂,她便做什麽都是徒勞,踢也踢不到,撓葉撓不到,罵又罵不過,最後氣得趴在地上哭。
沈時節就坐在一旁打手游,翹着二郎腿,別提都惬意。
葉陶哭了半天見沒人哄,爬起來一抹淚也就不哭了。
沈時節這才散散地撩起眼皮,把手機丢在一邊,冷漠問她,“哭好了?”
葉陶負氣,雙手抱臂,哼了一聲,濕漉漉的眼睛帶着點仇恨瞪着他。
沈時節可不慣她的壞脾氣,長腿一跨,到她身邊,右手直接提着她的後領子把人提了起來,也不管葉陶四肢在空中亂蹬,把人提溜到了餐椅上,對着一排草莓屁股,語氣很硬地說,“吃。”
“一個都不許剩。”
葉陶紅着眼睛委屈地把一盤子全吃了。
因為這事,那個寒假她再也沒跨進李奶奶家半步,她記仇,看到沈時節也故意不喊,扭頭就走。
不過到了暑假,這事又忘了個幹淨,屁颠屁颠地找她巨帥的大哥哥。
然後又會被沈時節按頭教做人,她身上的壞毛病太多,口味刁鑽,愛奢華,喜怒,這些都是當時的沈時節看不慣的,他多數時候懶得去管,偶爾出出手,反正他在假期無論怎樣管教葉陶,下一個假期,葉陶一定會看在他臉的份上,恢複出廠設置。
周而複始,到葉陶十五歲,徹底兩人失去聯系。
葉陶覺得自己像被人架到了火爐上面,熱氣從內而外的向外發散。
她意識昏沉,說不出話,只覺得口渴,喉嚨像生了鏽般,幹巴巴的。
當頭被人擡高,嘴唇碰到冷涼的玻璃杯時,她強撐着睜開眼,一片黑暗裏,除了清甜的水進入喉管,她能感受到自己被人抱在懷裏。
熟悉的氣味,讓人很安心,但卻什麽都看不清……
翌日,葉陶起床就去洗了個澡。
洗完澡後,她走到客廳,看到高夢潔已經在廚房裏忙活。
沈時節把煎好的包子端到餐桌上,看到葉陶在那幹站着,向她招手。
葉陶走過去,面帶笑意。
沈時節探了探葉陶的額頭,還好,溫度降下來了,他拉開一張椅子,示意葉陶坐下,“好好吃,今天才第二天,還得加油。”
葉陶用一根筷子戳破包子,小口小口地吃。
高夢潔端了一碗南瓜粥過來,囑咐葉陶,“小心燙。”
三人食不語的用完早餐。
吃完,沈時節收了盤去洗碗。
高夢潔和葉陶并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也沒什麽可看的,高夢潔換來換去,換到了一臺戀愛綜藝上,就這樣将就着看。
葉陶精神狀态很差,眼睛要合未合的,但把高老師一個人丢在客廳也不合适。
“早餐還合胃口嗎?”高夢潔忽然問。
葉陶點點頭,“很好吃。”
“中午想吃什麽?随便提。”
葉陶看她,很驚訝,“其實高老師不用這麽辛苦特意過來給我做飯,我不挑,只要不餓着就行。”
高夢潔笑意盈盈,“這沒什麽,反正這幾天我也沒別的什麽安排,再說了我也有私心……”她指了指沈時節的背影,“更多是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