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葉陶尴尬地笑了下,随手從果盤裏拿出一個梨子放在手裏,左右手來回颠。

梨子是沈時節早起特意買的,給葉陶滋潤喉嚨。

高夢潔用手肘碰了碰她,“他是個很好的男人,對不對?”

葉陶繼續尴尬地保持微笑,一用力,指甲陷進果肉裏。

和自己的老師聊男人,不,和自己的老師聊自己的另一個老師,很奇怪吧。

“其實吧,我也比你大不了幾歲,勉強也能算得上是同齡人呀。你不用把我當老師,可以把我當成朋友啊,就随便聊聊,給點意見這樣。”

既然都這樣說了。

葉陶只好回答,“沈老師的确是個好男人,長相好學歷佳,待人很有耐心。”

高夢潔撲哧一笑,“待人有耐心?他?”

葉陶點頭,是挺有耐心的啊,“還熱情。”

高夢潔笑的不行,“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嗎?”

“沈老師啊。”葉陶不懂高夢潔的笑點在哪,覺得很莫名。

雖然年少時的沈時節總是板着一張不近人情的臉,不愛說話脾氣暴躁,但那是以前啊,這次再遇他,變的不止自己一個,他也是。

斂去了鋒芒,磨平了棱角,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你這是被誰忽悠的?你沈老師是出了名的難搞,至今還沒一個女人能讓他松口……倒不像有的男人的那樣處處留情,他啊,還挺潔身自好,就是……熟了以後,對誰都很好,一視同仁,可是這種好更像是交際禮儀上好,你是我同事所以我關心你,又因為你是女人,我願意在酒局散了之後送你回家,可你永遠都走不到他心裏,聽不到他一句肺腑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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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夢潔托着腮,“我和他做了兩年同事,從來沒看到他示弱的樣子,就是你覺得這個人真的很強大,強大的能力強大的內心,可這樣的人,你不會覺得很假嗎?”

葉陶沉默着。

她保持着洗耳恭聽的姿勢,對高夢潔的話不置一詞。

“我也是托你的福才在認識他兩年之後進到他家,和我想象的一樣,沒有一絲女人的痕跡,寬敞和冷清,我嗅着這裏的空氣,覺得每個空間都在告訴我,這裏需要一個女主人。”

“你們在說什麽?”沈時節忽然地插話讓葉陶吓了一跳。

“……随便聊聊。”

高夢潔玩味着看他,仰頭,“我們在說,你這裏需要一個女人。”

葉陶赫然睜大眼。

沈時節把擦手的紙巾扔進茶幾旁的垃圾桶,“也不是很需要。”

高夢潔笑意慵倦,“要的,你需要一個會做中餐、知道你缺什麽、會替你照顧學生的女主人。”

葉陶被這番直白的話驚的咳了幾聲,欲哭無淚地問沈時節,“我是不是應該回避下?”

沈時節一臉平靜自如,“你高老師開玩笑的,怎麽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葉陶怎麽想也覺得自己還是消失的好,“那個沈老師,你家有沒有新床單,我昨晚出了很多汗,我想換一床幹淨的。”

“衣櫃右下角的第二個抽屜。”

“知道了。”葉陶放下梨子後飛速撤掉。

到了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臉頰滾燙。

剛剛高老師算是在委婉告白嗎?

葉陶深呼吸了幾口。

為什麽要在今天?為什麽要選擇當着我的面?

不慌,不慌,不就是告白嗎?

成人的感情本就是這樣坦率直白。

慌什麽……

她讓自己呼吸平緩了下來。

去衣櫃那裏找床單,都是深色系的,她拿出一床灰色條紋的,先把髒了的換下,再鋪上幹淨的,鋪完,人坐到床上,在猜外面的狀況如何。

有激烈的聲音,很刻意地在壓低,像怕人聽見。

其實沈時節那句不需要已經算得上是拒絕了吧,他們會深究下去,還是當作一句玩笑話,就像昨天那個意外一樣随風而去?

她想着想着,小心思飄的有點遠,根本沒注意到房門被推開,沈時節把扔在地上髒床單撿了起來。

“想什麽呢?眉頭皺這麽深?”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一點聲音都沒有。

“在你唉聲嘆氣的時候。”

葉陶直搖頭,否認,“我沒有唉聲嘆氣。”

“你有。”沈時節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葉陶莫名就虛了,低頭絞着手指,“有就有。”

她只是想到,如果高老師死纏亂打,沈時節要是答應了怎麽辦?

“你們聊完了?”

“聊完了。”

“高老師人呢?”

“走了。”

“你拒絕她了?”不知道處于什麽心裏,葉陶心裏有一陣竊喜。

“可以這麽說吧。”

身邊的床墊凹陷了下,沈時節和她挨着坐了下來。

“你好殘忍。”葉陶把頭搭在膝蓋上,就這樣看沈時節。

“這麽什麽好殘忍的,在她說出那句話時,就考慮過會有這種結果。”沈時節輕松地說。

好吧,都是大實話。

成功或者失敗,表白者唯二的路。

葉陶問,“高老師一定很傷心吧?”

沈時節凝神想了想,“還好,沒哭。”

“你好無情啊沈老師,不哭不代表不傷心啊,人傷心的最極致是沉默。”

沈時節:“她是成年人,應該有消化自己情緒的能力。”

還真是無情殘酷到不可理喻。

葉陶嘆了嘆,想起很多關于沈時節和高夢潔的傳聞,“你應該很早就知道高老師喜歡你吧?”

沈時節毫不避諱的點點頭。

葉陶覺得雖然這樣不合适,但斟酌了會兒,還是說了,“我覺得吧,如果你不喜歡人家,就不要給人希望。”

沈時節點點頭,“我很贊同。”他看她,"但我和她是同事,無法避免會和她接觸。”

“那你不應該拜托她過來給我做飯,這些就會讓她産生錯覺。”

“這是我的不對。"沈時節虛心接受批評,"但我只是拜托她給你買兩身舒服點的睡衣,其他的,我沒有強求。”

“哦。”

沈時節看着葉陶緊繃的小臉上透着一絲惋惜,又意識到他剛剛和葉陶這番你問我答的對話,有點恍惚,這明明和他們的身份完全不符,而他竟沒有覺得半分不妥。

他甚至想,如果今天換一個人在這,他可能什麽都不想說,不,不會有這個可能,他不喜歡自己的家裏有陌生人,更不會容忍別人躺在自己床上。

他眉毛擡了擡,忽然問,“想不想知道,我怎麽和高老師說的?”

不太好吧,會不會顯得自己好八卦?

可是又好想知道。

葉陶特別矛盾,內心苦苦掙紮一番後,她勉為其難點點頭,并擺出既然你想說那我就且聽聽好了的姿态。

沈時節的唇不自覺的泛起弧度,“我跟她說,我有女朋友,不過她還沒長大,我在等她長大。”

葉陶愕然,眼神呆滞着。

很自然地想到了這個他等着長大的人是自己。

“高老師肯定不信?”她不敢看沈時節,“要我,我也不信。”

很荒謬的理由,不是嗎?是誰都不會信。

“的确,她說,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用編這麽爛的理由,然後摔門走了。”沈時節笑着說。

其實高夢潔大膽的告白也是他沒料到的,高夢潔對自己有點男女想法他知道,院裏的老師們也明裏撮合過,但他覺得自己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就差沒明說。

他以為以高夢潔的情商一定能感覺到,沒想到還是到了這一步,而且還是當着葉陶的面。

高夢潔也是孤注一擲,她想的是,如果有第三個人沈時節會不會留有餘地?不會把話說的那麽死,如果他對自己也有一點想法,可能會顧忌有外人在,給她個面子,就勉強應下了。

哪一種對她而言都算是不錯的結果。

可她錯看了沈時節,但凡他不喜歡,只要你捅破了窗戶紙,那他一定會把窗戶也給拆了。

在男女之事上他很決絕,絲毫不顧情面。

“好了,八卦也聽完了,好好休息。”

沈時節抱着髒床單去了陽臺,把髒床單丢進洗衣機,蓋還沒合上,自己倒是笑了。

第二天的病情似乎比第一天更嚴重。

午餐過後,葉陶基本上就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态,仿佛發燒耗盡了她身上的所有免疫力。

她感覺自己在意識昏沉間說了很多,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卻記得有人在給自己喂水,有人在給自己擦汗,在自己難受睡不着時,有人兜着她的大腿把自己背了起來。

她趴在單薄消瘦的背上,聞着令她分外安心的氣味,會想,如果生病會有這樣的待遇,那一直生病……也不錯。

****

國慶節的第五天,葉陶痊愈了。

整整燒了三天,人瘦了一大圈,臉色蠟黃。

像是舊社.會被剝.削狠了的苦命小姑娘,虛弱的不堪一擊。

沈時節不會做中餐,又怕外面的東西不幹淨,請了阿姨來做一日三餐。

盡心盡力的伺候着,唯恐自己做的不夠好。

葉陶好後覺得自己也沒什麽理由再住下去,來書房和沈時節告別。

她覺得特別不好意思,自己睡了他的床,而沈時節這幾晚都是在沙發上将就的,以他這種身高,肯定會不舒服。

沈時節在看股票,看到葉陶來,摘了眼鏡,揉了揉眉心,“走?去哪?回只有你一個人的宿舍?吃什麽?食堂?還是外賣?白粥配饅頭?再來幾筷子鹹菜?”

一連串的問題把葉陶砸的有點暈,“不會宿舍回哪,在學校當然去吃食堂。”

她沒有半點覺得不妥。

“你病剛好,食堂的飯菜滿足你的營養需求。”

葉陶垂下眼睫,“我也沒那麽嬌氣。”

沈時節腳蹬了下地,座椅滑了出來,在葉陶跟前停下,他仰着頭看她,“如果我不知道,你可以回宿舍吃食堂,一個人冷冷清清的,怎麽樣都可以,但我知道了,陶陶,我不可能讓你再那樣。”

葉陶随便找借口,“可我還要看書考證。”

沈時節不解地指了指自己,“你面前的這位畢業自帝國理工學院,商科碩士,你不好好抱大腿要回去自己抓耳撓腮?"

明明是很欠揍的話,為什麽聽着覺得會覺心裏暖暖的。

在沈時節極力的自薦下,葉陶最後還是決定留了下來,倒不是因為想抱大腿,而是覺得自己麻煩他這麽多天,一走了之似乎有點不通人情。

又或者,就是想留下來,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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